“接下来呢?”我问,没注意到卫奇的状态,他没吭声,我抬头一看,他脸色惨白,我心一沉,估计接下来就是出事的时候了。
屋子里沉默得发冷,我等着卫奇调整好心理状态,门外很远的地方开始有来往行人的动静,稍大点的街道似乎开始热闹起来了,卫奇突然发声:“每天这个时候是附近工厂下班的时间,我总是被这种声音吵醒,”我没说话,卫奇似乎不在意我是否在听,“刚开始的半年,我好想出去转转,没什么事情,就是想沾沾人气儿。”
屋子里又沉默下来,做饭的味道从外面传来,一群小孩儿嬉笑着近了又远了,我拍拍卫奇的肩膀:“你还能继续下去吗?要不要先吃点东西?”我一张嘴他就开始摇头,我捏住他肩膀上的穴眼,“深呼吸!”我命令他。卫奇喘了几口气,冲我点了点头,他说:“我没事!”。
“我那时候被打晕了,醒来的时候眼前是一扇黄色窗,动了一下,我发现自己被困在一个竹笼里,眼前的窗其实是竹笼的出口,我整个人被窝起来塞进竹笼里,脖子向上仰着,竹笼倒放着,我人在竹笼里呈一种跪拜的姿势,而竹笼像是一块布一样把我包了起来。我害怕的要命,拼命的动,希望能出去,但是竹笼贴得太紧了,这么做一点用都没用,然后我听见脚步声,不知道为什么我在一瞬间强迫自己猛地安静下来,浑身全都在冒冷汗。我见一双腿来到我的面前,穿着改革开放前那种蓝色裤子,腿在我面前停了下来,静了一会,然后腿的主人蹲了下来,我就看见了这双腿的主人的脸,这是一个老人,满脸的皱纹和老人斑,脸色苍白好像泡在水里的死人,我吓得大叫了起来,继续在竹笼里疯狂扭动,我嚷着放我出去,但是他好像没有听到一样,揪着我的竹笼把我扛了起来,他的手抓在我面前的窗上,我能清楚的看见他手上极深的伤痕,这种伤痕几乎布满了整只手,有的颜色很浅已经快要融入肤色,有的才结痂,一用力就露出来里面的血色。”卫奇一口气说完,冲我挥了下手,让我别插嘴。
卫奇接着说:“竹笼很湿,像是浸过了水,我挣扎半天也只是改变了竹笼的形状,一个大一点的空隙都没挤出来。正当我累得喘气的时候,一个挂钩伸进我面前的窗,我被吊了起来,脚一虚我的心也就跟着虚了。我能感觉到自己被升了起来,重心下坠,我把自己缩起来,竹笼里有了点空隙,我一下子摸到脚脖上的铜钱,这铜钱是我妈从老家的道士那里求来的,现在已经破了个口,锋利的边缘割得我手疼,这件事令我大喜,这铜钱破口能当刀子用,然后我立刻冷静下来,悄悄伸长脖子去看外面的情况,我被吊在半空上,整个竹笼都倾斜了,我发现自己被挂在很高的地方,从我的角度能看见下面有水,岸边站着很多人,都穿着老式的蓝色衣服,还有些是绿色,同样是老式的,这些人大部分都在看着我下面的方向,好像是在和对岸的人说着什么,凭直觉,我认为我是被吊在一片水域的上方,其余一些站得比较远的人仰望着我,眼神空洞呆板,面无表情。”
我考虑问问那些目光呆板的人穿的衣服具体是什么样子,但是卫奇似乎没有让我说话的意思。
“我被看得很不舒服,动了一下让竹笼转个方向,我想要看清楚周围一圈的情况,竹笼在半空晃了两下,缓缓转向了,我先是看见了吊着我的架子,是用很多竹子绑在一起组成的,没来及仔细看,竹笼就转过去了,我看见了难以置信的一幕:岸边放着一大片竹笼,李胖子被绑在一边,不知是死是活。看见他在那里,我估摸着我们驴友队里的人都在这里了,这件事对我冲击很大,我的情绪剧烈变化了很长时间,难受了很久才重新冷静下来,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天色已经泛黄。远处有一片火烧云,我全身都疼的无法忍受,只能用力盯着那片云,想象自己融在云里,无上无下无知无觉,这是瑜伽冥想里的一种放空法,也是心理学上比较常用的一种转移注意力的方法。一边冥想,一边我的手上不停开始用铜钱破口磨竹笼。磨了几十下,我发现这个方法根本就不管用,竹笼上的竹篾一片都没断。然后,天黑了。”卫奇吞了口吐沫,我不说话,脑子里有点想不出来那个场景。
他看着我,我想扯出个笑来,结果扯不动嘴角。“咚咚咚咚!”突然有人敲门,我着实吓了一跳,脑子还没去想这是怎么回事,门外有人叫道:“开门啊?有人没啊?”是周可可。
老实说我开门的时候都快气死了,“你小声点敲门能死不?”我瞪了她一眼,想当然的被她回瞪了回来:“能死!干嘛呢开门这么慢!”我心里翻了个白眼,觉得自己哪天被她气死都不稀奇。
等周可可把我挤开进到屋里,我才想起这是卫奇的屋子,扭头却见他对周可可进来没表现出太强的戒心,很久以后我们闲聊说起这事,才知道卫奇觉得对同龄人没必要用太强戒心,太伤人了。周可可进屋自顾自坐在我刚才做的椅子上,“你好啊,我叫周可可,我们是来帮你的。”周可可冲卫奇伸出手,卫奇犹豫了一下,有点犹豫的和周可可握了握手。
“你们说到哪了?”周可可非常自来熟,我也不能傻站在那里,狠了狠心,我到沙发上坐着去,没人回答她的问题周可可很不满意:“问你呢?说到哪了?”我反问:“付钏文你跟你说事情经过?”“怎么可能!”周可可甩甩手,“人家多忙,他只给了我个地址,这都几个小时了,你有没有问清楚他的情况?”
虽然很傻,但是我还是老老实实的摇摇头,周可可的加入要得到卫奇的同意比较好,卫奇示意没事的,于是我大概把卫奇跟我说的话对周可可复述了一遍,期间周可可一直插嘴,说到最后,我有点怒了,但是又不好表现出来,至今仍没看出卫奇的事和我的事有什么关联。
不知道是不是人多比较壮胆,卫奇叙述起来好像放松了很多:“启明星亮起来的时候,我的肚子叫起来,气温骤降,我吊在半空,冷风吹得我浑身皮服都收紧了。在竹笼里尽量缩起来,热量还是不停流失,突然我觉得自己被顶了一下。我愣了一会才反应过来自己好像是被从下面被顶一下,想了一下,觉得不太可能,然后我又被顶了一下。我一下子冷汗就下来了,拼命的屏住呼吸去听周围的声音。什么声音都没有,我伸头往下看,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已经转回人群的方向,下面那些穿着绿色或蓝色老式中山装的人正摆出准备投掷的姿势,一动不动,这场景看着挺搞笑的。突然这些人动了,他们向着我下方投出了些什么东西,我看不见,估计是太小了,然后我就觉得自己被顶了一下。然后这些人快速转变队形,一副用力拉的样子,就算看不见,但是这些人应该是拉着什么东西的,水中波纹动荡,我忽然想到钓鱼时鱼上钩后拉杆的样子,这些人难道在钓鱼?正奇怪着,一个黑色的东西被拉了上岸。”
“黑色的东西啊?”周可可插嘴,卫奇点点头:“因为天黑后我就处于黑暗中,下面的人在火光中十分清楚,所以我瞬间就看清了那个黑色的东西。我只能称之为东西,因为你完全没办法形容它,或者他。它的头部看上去像人的头部,两肋长着长刺,前肢是蟹钳一样钳子,后肢是很宽的鱼尾,全身布满甲壳,真的非常恶心。那个黑色的东西上岸后出奇的老实,一动不动,我看见那些人把它拉到一堆火上,一开始火苗被压的小了很多,没过几分钟,火苗开始增大,而且火光发绿。这一幕诡异无声,像看一段b级默片,黑色的东西被烧的时候偶尔会轻微的扭动,不仔细看完全看不到,黑东西烧得差不的时候,那些人又回到湖边摆成投掷东西的样子,我一直都没有看见他们手里拿的什么。”“什么情况啊?那个东西好恶心!”周可可做了个吐的表情,卫奇在一旁猛点头。
我看着这两人一唱一和,心说没我的事了似得,不过也好,我能专心在本子上做记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