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妮子握着拳头,缩着身子,闭着眼睛,乌着嘴唇,脖子以下全都浸在冷水缸里,抖得跟个扒光毛的小鸡崽儿似的,不仅下巴牙齿在冻得发颤,全身上下的每根骨头都在冻得发颤。
坎水取早膳回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副光景,本就愁绪郁结的眉宇间,几乎能拧出水来,差点没气晕过去。
好在坎水没气晕过去,否则不等片刻,小妮子就会冻晕过去,一条小命儿就交代在这冷水缸里。
馒头稀粥尽数落在了地上,发颤的大手,将水缸里簌簌发抖的小妮子拎了出来。
小妮子冻得面色发青,眼睛都还没睁开,就凭着本能,朝坎水温暖的胸膛里钻。冰凉的水,如同瓢泼大雨般,从她身上一股一股往下掉,看得坎水的眼睛都红了。
坎水红着眼,飘身到阳光底下,朝小妮子的小屁股狠狠拍了两巴掌。两掌下去,坎水的眼更红了,褪掉小妮子身上的湿衣服,又将自己身上的长袍,裹在了小妮子犹在发颤的小身子上。
“老……老五……好……好……”
小妮子冻得舌头打了结,口齿也不再伶俐,但还是张开了眼睛,还对着坎水勉强送上了一个笑容,讨好又自知理亏的笑容。她现在冻得浑身肌肉发僵,大半个身子都麻木了,坎水那两巴掌虽重,但却并不是很痛。
“好什么好?!”坎水的声音也在发颤,左手抱着小妮子,右手扣住小妮子的手腕,将真气源源不断送进小妮子冰凉的体内,“好气死我,是不是?”
小妮子看着坎水发红眼睛,自己的眼圈也跟着红了,知道自己无意间又闯了大祸,也不知该如何道歉,就挣扎着直起发僵的身子,艰难抬起一只胳膊,缓缓搂住坎水的脖子,要用发颤的嘴唇,亲在坎水怒气隐忍的面颊上。
“亲亲……初云亲亲就没事了。”小妮子发青的脸蛋上,始终带着笑,小脑袋里有些昏昏沉沉的想,亲一亲老五,老五就不再生气了。
亲一亲,就好了。
坎水别过了脸,拒绝小妮子求和的意图。
显然,小妮子这次做得太出格,他不打算让小妮子,就此蒙混过关。
十试九灵的讨好招数失效,小妮子沮丧扁了嘴,但却是锲而不舍的试图亲到对方。
小孩子心思单纯,此刻小妮子那单纯的心思便是,能亲到坎水,就能得到坎水的原谅。
你亲,我躲,一追一逐之间,小妮子发青的面颊上逐渐有了血色,僵直的四肢也逐渐灵活起来,坎水见小妮子机灵如初,身体也并无异样,不由暗暗松了一口气,但却是一言不发的拎小妮子进屋,一言不发的给小妮子换了身干净的衣裳,一言不发的给小妮子套上鞋袜,然后就一言不发的,来到画架前,继续画他那些尚未完成的画。
“老五,你不跟初云说话了吗?”
恢复了生气的小妮子,抱着坎水的大腿,软声撒着娇。
坎水只拿他那双更显忧郁的双眼,忧郁的瞥她一眼,又继续专心作他的画,就好似腿上这个叫烟初云的小妮子,他根本没见过,也没瞧过,更没疼过抱过。
可是,刚刚双手抱着她急得眼睛都红了的人,是谁?
“老五,不要不理初云嘛,初云知道错了。”
小妮子求了又求,见坎水仍旧不理她只顾作画,就借着坎水的大腿往上爬,爬到坎水的腰上,伸手去拉坎水作画的手。
坎水还是不理她,将右手的画笔换到左手,继续作他的画。坎水左手右手都可作画,而且作得同样的快,同样的快。
小妮子身子一跃,整个人都挂在了画板上,挡住画布,坚持不让坎水作画。小孩子思维又来了,坎水不作画,就会理她了。
坎水忧郁瞥她一眼,依旧一言不发,放下画笔,去到案几后盘膝练气。
小妮子也紧跟了过去,有是笑,又是嘟嘴伸舌头扮丑脸,娇笑道:“老五,你看我这样好不好笑?”
但坎水还是阖眼不理,最后被小妮子惹得烦了,就打开双眼来,一瞬也不瞬的盯着她,忧郁状的盯着她。
“老……老……五……”
实现也不过与坎水相交片刻,小妮子心里就发起了颤,她从来都未想过,只是看着老五一双忧郁的眼睛,就会让人如此难过,难过得人心里发闷,心里发苦,想哭也哭不出来,想逃也逃开不脱。
悲哀愁苦无处不在,就好像天下所有的悲哀愁苦,都尽数包含在了坎水那双幽潭一般的眼睛里面。
那双深潭一般的眼睛,有魔法,有时,它会让你陷入食不果腹的悲哀,这时你就好像是个十来天没吃过饱饭的乞儿;转瞬间,又会让你体会到孤独的痛苦,就好像你是在一个荒岛,身边除了你,就再也没有别人;很快的,你似乎又从荒岛上,找到了唯一的食物,鱼,除了鱼,还是鱼,一条一条的鱼,一网一网的鱼,一碗一碗做好了的鱼……
鱼?
鱼?!
“老五,你这是在惩罚初云么!”
痛苦的记忆涌上心头,小妮子闭上眼晴,不敢再看坎水的眼睛,胃里扑扑冒着酸水,提什么,也别在她面前提鱼。
坎水还是忧郁状的望着小妮子,即便小妮子已经闭上了眼睛,坎水还是满脸忧郁状的看着她。
小妮子已经败下阵来,试图夺门而逃,但坎水还是不肯放过她,飘身挡在了门口,依旧忧郁迷离的低头望着她。
“老五,老五,初云知错了!不要让初云再看见鱼!”小妮子连连挥手告饶,欲要作呕,但没吃早饭,除了苦水,什么都吐不出来。
坎水并不像乾天和坤地,并没有那么好的口才与比方,给小妮子细细讲道理。他只是用这种惩罚的方式告诉小妮子,她做错了,她所受的惩罚有多重,就表明她犯的错,有多严重。
“初云,错了,错了!”小妮子脸色难看得厉害,抱住坎水的腿,不敢瞧坎水的眼睛一眼,就差跟坎水下跪认错。
好在,救命的天神,及时赶到。
柏玄,就是那个救她脱出苦海的天神!
“初云。”
屋外响起了柏玄的轻唤,那么美妙动听的呼唤声,比世上最动听的鸟儿,唱的最动听的歌,还要动听,还要美妙,就好似来自仙境的声音。
柏玄是应昨日之约,来比赛举石头的,坎水院里,还安静的躺着是颗大小不一、一字排开的石头。
“小胖子,我在这里!”
小妮子的声音,急切得如火烧屁股,话音还未落,人就火急火燎的窜到了柏玄跟前。坎水满眼忧郁的移步出房门,跟在了小妮子后面。
小妮子惧得头也不敢回,拉了柏玄的手,就往外跑,生怕有煮熟的飞鱼在后面追:“走走,我们快走!”柏玄也不多问,一面随着小妮子跑,一面古怪盯着小妮子看。
小妮子这慌里慌张的神情,就跟大白天见了幽灵一般,究竟是则么回事?
“莫非那坎水欺负她了?”
柏玄沉眉,跑动中回头望了坎水一眼,见那坎水满脸郁色的倚在门口,反倒是一副受了欺负的样子,这可就有些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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