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走,是吧?”陌御气极反是淡淡一笑,深邃的琥珀眸子微微掩着,叫人察觉不到他的情绪。
“嗯,就祝我们再也不见。”鸳鸯毫无底气的说完这句话就后悔了。
她看都不敢看陌御。
这句话她自己觉得能伤透自己的心,再说是陌御。
转过身,怎么也移不开脚步。
身后陌御的声音低沉的有些磁性,缓缓的杂糅在树叶的沙沙风声中传入耳里。
“我确实在查探那地方有没有人时就看到了方白,方白他在四处找你,我之所以不告诉你,也确实是存了稍许私心,我承认我不能看着你这么死在我面前,我也的确千方百计的想阻拦你去送死,可是鸳鸯,你的哥哥他……”
话戛然而止,陌御苦笑了笑,事到如今,他就算解释的再多,可能也不能挽回什么了吧。
而鸳鸯想不到的是陌御后面断了一截的话儿竟让一赃难以越过的误会在她心坎上生根发芽了二十年之久。
而颜姬对鸳鸯灌输的那些陌御一手策划将方白给弄死了的话,鸳鸯心里也知道个熟是熟非,那时被颜姬一怂恿,还傻呼呼的以为陌御真是那种人。
可是凉风生生把她风干了的眼角吹的疼,她自己的主观想法又岂会一直停留在别人的判断中。
如果那个人不是陌御的话,鸳鸯可能会真以为颜姬说的是对的。
可是那个人是陌御啊!
“鸳鸯,你今天不相信我我不会怪你,不论你是因为什么原因不想见我,我都不会就此放手的。”
他不是令孤千浔,他能够尊重鸳鸯,但不可能够因为什么就放弃鸳鸯。
鸳鸯知道陌御素来不屑与解释那么多,而今天他却……
说到底,她不过是仗着他的喜欢肆意横行罢了。
“你今天走了一定会后悔的。”
陌御只是站在鸳鸯身后静静的凝视着鸳鸯凉薄的身影。
“我敢肯定。”
后悔,她为什么要后悔,鸳鸯有些气火攻心。
可能她要后悔的事情太多了吧,所以她敢承认,也极端的厌恨“后悔”两个字。
钻牛角尖的倔强了起来“要后悔那也是以后,岂码我现在不会后悔。”
决然的走,生气的走,一步步的远离了陌御的视线。
陌御的眼瞳里映衬着一个远去的孤单小身影。
他无可奈何的又喃了一句“你真的会后悔的。”
“陌御,你喜欢的那个小丫头似乎对你不那么上心啊。”风华大仙老神在在的从半空中变了出来。
看陌御沉默着只知道望着鸳鸯的背影发愣,风华皱了皱眉头,有些担忧这一对恋人的前途。
“别看了,人都早没影儿了,我说你,自己身上一大堆伤不顾一下,就光惦记着那小丫头了是吧,你看你都快把自己的小命给搭上去了,还得不来佳人一顾,果然,有一句话说得好“有情一方是痴子,无情的一方是傻子”。”
“我的事你不用多嘴。”陌御横下眉毛,提手摁住自己的心口,额头上有些冷汗渗了出来。
“呵,你的事本大仙还不乐意多嘴。”
风华瞪了陌御一下,要不是看这小子痴情成伤,素来觉得自己寂寞孤独的老大仙觉得日子有些趣味来点缀了,才不会帮一把,给了陌御一颗续命丸。
陌御不在多说话,任风华得了嘴皮子功夫的上头。
他这次确实帮了陌御一个大忙。
若不是风华,陌御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命能看到鸳鸯一面。
风华看了看陌御的脸色,悠悠道“幸亏你是妖,不然我就是有续命丸也不定能帮你。”
陌御呼吸猝然的重了一下,阖目自行调解了一刻,才看向风华。
风华有些不忍,这样的痛苦他虽没体会过,可他也听说过。
“陌御,这次的事你确实也有很大的功劳,也间接的算帮了我,可能就连天君都想不到鬼族的心那么野……。”顿了顿,“你放心,你家那小丫头我保准不上告了,你现在时日无多,我也不能在人间彷徨过久,你保重身体!”
陌御点了点头。
风华最后又依依惜别的看了陌御一眼,叹息的摇摇头,飞走了。
四野里,只剩下了陌御一个人,陌御握了握拳头,似乎要将什么掌握在手里。
只是他眉间的冷汗频频冒了出来,最后,连桃花般的唇色都变成了清灰……
而走了的鸳鸯也绝想不到,陌御所说的“以后你会后悔的,”的那个以后,会来得那么快。
鬼族。
鬼帝,仓北瞑,仓北晋,七位幽冥殿的长老在这个幽蓝火焰闪烁着的殿内齐聚一堂。
仓北瞑顶着仓北晋的身体,早早的褪下了那一身他不喜穿的铠甲,身披一身红色的袍子,懒洋洋的倚倒在自己的雪裘梨椅上。
而上头鬼帝屈膝打坐,遮的可以说为严实的斗篷将他的身体都掩盖在那下面,让别人都只能旁观到他苍白的面色下那紫色的嘴唇。
离歌(也就是苍北晋。)面无表情的瞟了下仓北瞑那本是自己的身体,心里感觉怪怪的,但也不敢将真实情绪透露在外,将目光落在桌的白瓷茶盏上,恭敬出声:“帝尊大人,离歌办事不力,到现在都还没能夺回聚魂灯,请求您严罚。”
鬼帝只长长呼吸一口气,连眼皮都不打算掀一掀,好似没听到离歌负荆请罪一般的话。
倒是仓北瞑兴味索然的睥了离歌一眼。
他的这位弟弟在和他的性格,品味一方面来比,两人间可还真是没一丢丢相似的,呵呵,可能他也是在幽暗冥丘受苦太多了,所以才打造了这么副谨言慎行的性子吧。
离歌察觉到落在自己身上带着淡淡鄙视的视线,有些忿恨的回讽过仓北瞑。
仓北瞑在鬼族是娇生惯养的温室花朵吗?一个大男人成天一副没睡饱的要人精心伺候着的人妖模样,传出去也不嫌丢人现眼。
这两兄弟越看对方越不喜欢对方,心中均不约而同的嫌弃着,想:“我怎么会有这样的哥哥(弟弟)”。
两兄弟不说话,几位长老可不是哑巴。
大长老不愧是资历最能服人的,说起话来处处都是远见卓识“北晋在这个当头也就不必执著于这些小错小罚,现在鬼族经此一事已然元气大伤。”约莫是看出来这两兄弟互相敌视,德高望重的大长老接着侃侃而谈:
“鬼族既是要做大事,那首先,就必须要保证我们大家都是一条心,不管从前有过什么恩怨,从现在起,也都应烂在心里,若一味的死不悔改不以大局为重,那鬼族势必不会留下这类目光短浅的鼠辈,其二,鬼族现在谋图的目标已经东窗事发且事情败北,可以说这此次事件已经功亏一篑,我们大家要做的就是重整旗鼓韬光养晦步步为营,以为日后东山再起做基础,这期间,我们要做到团结和谐一致对外,共振鬼族大计……”
“大长老说的句句堪称精辟。”仓北瞑拍了拍手掌。
倒不是他这个族长放低身段来恭维长老,而是现在的鬼族确实状况岌危,前景堪忧。
因为鸳鸯的聚魂灯一事,虽脱离了鬼族的掌控,但未必没有被鬼族抓到可利用的契机,趁着红月之日,天上七星异变,鬼族将云幡一一都祭了出来,就是打算借着红月和聚魂灯足可以毁天灭地的力量召唤出黑暗之魂。
黑暗之魂本是上古一位真君大神,因为某些事不慎堕入了魔道,被几位天神合力杀死后,不仅没有神魂殷灭,反而因某种机缘重生,当了万恶之源的——黑暗魂尊。
鬼帝现在还不死心的奢想,若是陌御温尧(这是温尧的全名,陌御是上古姓,在此文里就只有温尧叫这个姓氏,这样大家也就不会混淆。)没有用自身发力启动封印术,将他们好不容易从虚空间里挖了出来的魂尊又封印了回去,恐怕现在世界上都已经大乱了。
而他们鬼族也不必窝着一肚子气在这里商量以后的前途了。
早就座领春风,浩浩荡荡征服世界去了。
都怪温尧,温尧坏了他们谋略了百年的大事,他鬼帝若不让温尧吃一番苦头,以泄心中怨意,那他就白干了这么多年事……
“帝尊,温尧本就是我们鬼族的人,此番大事成败的关键也都是因他一个人摇摆,您看,温尧离开了我们鬼族还破坏了鬼族大计,到底有何缘故?”
“能有什么缘故,左右都是为了一个小丫头,若那小丫头和温尧无关,那鬼族就算兴风作浪无法无天了,他温尧也没那个闲心奉上自身法力来阻挠我们。”见鬼帝不语,就有长老说出自己的看法。
“这么说,我们大事的失败都是一个小丫头的原因。”
“哼哼,千里穴尚可崩于蚁边堤,更何况那么个小丫头,那丫头也来过鬼族,看着古灵精怪的,没想到果然是个祸水。”
“可是温尧才是关键,若了结了温尧,那路上才算少了个真正的大敌。”
“你以为温尧用尽自身法力还有命能活,他现在不用我们出手,就迟早是都是个死字。”
这位长老是看着温尧倾尽毕生法力后生死一线间,被一个着金色衣服的男人带了走。
“既然温尧不需我们多此一举去对付,那那个小丫头要怎么处置,聚魂灯就在她的手中我们总要抢过来。”
七长老为人倒实事求是,离歌淡淡扫了眼,这话要随便换另张嘴说出来,那一定地说成“拿过来”。
是啊,温尧不必杀,小鸳鸯又有聚魂灯,也不能说杀就杀了,可是这两个人都是鬼族的死对头,若轻易放过了那也不可行。
杀人要杀尽,除草要除跟。
鬼族这一堆人精儿深谙这个道理。
再说了,这里还有个对温尧心存恨意的离歌。
鬼帝见四下悄然起来,都在屏息静气的等他说话,斗篷连着的冒下一双沉寂的眼动了动,张开“北溟北晋有和想法?”
“鬼帝,北溟认为温尧已经不必要管他死活,而那鸳鸯小丫头,还是杀了以除后患才妙。”
鬼帝看向北溟“嗯?”
“温尧已经必死无疑,就算鬼族派人过去杀他,那也只是浪费时间精力,而鸳鸯她则不同,身怀能翻天覆地的魂灯宝物,却不巧的和我们鬼族结怨,上次竟还耍计害死了我,可见她对我们鬼族实在怨恨滔天,若留着她,早有一日,会威胁到鬼族存亡,不妨我们先下手为强,把这个障碍扫了,还顺手能得到那个宝贝。”
“北晋,你怎么看?”鬼帝不参与仓北瞑的意见,即使仓北瞑的话说的有理有据头头是道。
“北晋以为,杀了温尧才最好,而鸳鸯可暂时放任不管。”
“哦?”
“温尧在鬼族就一直聪慧多谋,也办事能力极强,像这种英才,若不能为我们鬼族所用,那就只能掐灭掉,就像这次,若没有他来横插一脚,我们早已成全了大事。”
“而鸳鸯小小一个丫头,身上的聚魂灯也认了她做主人,我们若杀了鸳鸯,可能聚魂灯会失了掌控,造成意外风险,而不杀鸳鸯的话,就不一样,鸳鸯比心气高傲无情无欲的温尧好控制,届时,我们就可利用她……”
“罢了,你们说的都有理。”鬼帝高深莫测的翘着唇。
“可本帝是这样打算的,五六七三位长老,你们去把那个小丫头杀了吧,前提是保证那小丫头身上的聚魂灯给送回鬼族。”
“二三四三位长老就去把陌御带回鬼族,前提一定要是活着的。”
“是。”长老们唯命是从,俯首听命。
鬼帝的想法确实是去糟粕集精华。
但离歌眼中涟漪澜动,鬼帝无论何时都是偏向仓北瞑。
仓北瞑笑意妖冶,眸子懒懒的垂着,心中默念着,温尧,你真的命不久矣了吗?但愿本尊能见上你最后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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