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五章一朝离柝
赤日当空,古木苍苍,曲径通幽,鸳鸯步履拖沓,走在路上,神色恍惚,满脑子是走之前世尊说的那一段话。
话如魔音绕耳,久久难散。
“一年前,鬼族精心设计,梦族无可避免,举族覆没,全赐仓北瞑一人所为……”
这么久以来,她都只是想着复活梦族人,却从来没有去深思害梦族覆没的仇敌是谁。
到底放错了重点,应该先报完仇的,在来寂木仙府……
鬼族,仓北瞑……我与你们不共戴天……
风铃来的时候,正好看到鸳鸯在树荫底下坐着,眉间紧紧锁着,郁郁寡欢的样子,恍若带着隔世的离愁,淡淡的忧伤。一切宛如在秋树上曳曳飘摇的红叶,凄美且幽静。
幽静,风铃勾了勾嘴角,这个词放在她身上竟意外的契合,看起来也不是那么讨厌了。
其实,她也没有自己想象中那么活蹦乱跳,那么没心没肺吧。
于是,他慢慢走近鸳鸯,“你怎么了?”
鸳鸯却一个眼神都没给她,自顾自沉浸在自己如乱麻的思绪中。
华丽丽的被人无视了,风铃磨了磨牙,本来还想应景的安慰她几句,现在:哼,活该。
“等等”就在风铃不打算在拿热脸贴冷屁股,要干脆走人了的时候,鸳鸯忽然起身,道
风铃脚步一止,“你有事?”
回过头来,便见鸳鸯满脸的忧伤……
风铃带着鸳鸯去到寂木仙府专门供外客居住的殿外。
温尧着一身纯玄色的长袍,角边金色的丝线绣制出复杂奇异的图案,在内敛深沉的颜色上格外显目,冷酷的气质,抿着的唇角是透澈如玉的桃红色,在略微苍白的容颜上,更添几分凉薄,却不碍他的俊美好看。
远远的,他就看到了鸳鸯,半年未见,鸳鸯没有很多变化,如果硬要说出一点不,呃,就是长高了一点。
只是,再见到鸳鸯,他心中竟是没来由的愉悦。
“温尧?”鸳鸯眨眨眼,在眨眨眼,确定没有眼花,才从风铃身边奔过来。
温尧唇角一弯,点了点头。
鸳鸯心中一喜,而后喜笑颜开。
“千浔都说寂木仙府不是什么人都能见来的,我还担心你进不来,我以后就再也看不到你了,好在,又见到你呢,不过你在这里干嘛呢!”
风铃走上前来,见鸳鸯熟络的和温尧套近乎,而温尧也没有露出“你谁,我和你很熟吗?离我远点”的神色,心中有些惊愕。
不是说来鬼族的那个使者,脾气冰冷冷的么?
心中这么想着,风铃向前把鸳鸯拉开来,得来鸳鸯一记眼光,风铃讪讪收回手,冷冷介绍道“这就是那来至鬼族的客人。”
温尧是寂木仙府的贵客,风铃发誓,他阻拦两人亲近,只是怕鸳鸯冲撞了客人而已。
明显感受到鸳鸯面上的笑容一僵,风铃又有些讶异,她这表情是怎么一回事。
鸳鸯根本想不到温尧就是鬼族来的那一位贵客,这么说来,温尧就是鬼族的人,能来寂木仙府做上客,想必,温尧在鬼族的地位绝非一般,当年梦族被灭兹事体大,也定和温尧脱不了干系的,那温尧既知道她的身份,还屡次救她性命……。
一下子想这么多,鸳鸯有些接受不过来。
鸳鸯脸色有些泛白,有些无助,下意识的望向温尧,温尧已经明白了鸳鸯所思所想,动了动唇,却无话可说,向前一步,下意识抓住鸳鸯的手臂,却始终说不出什么。
怎么说,事实本来如此,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那些他确实做过,他还能怎么辩解,看到她直视过来却惊恐害怕不敢相信的视线,头一次,他觉得自己控制不了状况的发展。
她身子一晃,从来没有过的感受,委屈,愤慨,厌弃,交杂在一起,已说不出是针对她自己还是温尧,胸口像灌了水般,堵的她心慌意乱。
霍然就睁开温尧的手,温尧却用了力,没让鸳鸯就这么将自己甩开。
“对不起。”他蹙眉,声音有些嘶哑。
这是他第一次同人说“对不起”三个字。
鸳鸯却没理会,使着蛮劲要抽回被温尧拽着的手,温尧却不让她如意,抓着她的手臂又加了力,墨色的眸子灰暗不定,鸳鸯反抗的越激烈,她手臂上的钳制却越发紧。
“放开”终于不再挣扎,从齿缝里迸出这两个字,像用尽了她全部力气,从来没有哪一刻,她如此怨恨眼前的人,怨恨到恨不得立即和他划开分界线,就当做从来没有相识过。
温尧还是没放,风铃云里雾里的看着这两人莫名其妙的闹翻,刚想上来帮鸳鸯,却被警觉的温尧发现,骇人的瞳仁折射出来的光线,如锯齿般的闪电,冷冽刺目且杀气腾腾。
温尧的脾气一直不好,好在他没有在意过什么,又一直独来独往,对于看不惯和坏他事的人,从不多废心力,直接无视,无视不了的拍死也行。
而风铃显然属于无视不了的一类,风铃也鬼使神差的相信,温尧绝不会顾忌他现在是不是在人家地盘上的问题,要他去横插一脚,鸳鸯和他之间的纠纷,温尧定会把他“一刀两断”……
珍惜生命,远离脾气不好的人,鸳鸯,你先自求多福,我去找少主,回来时说不定可以把你从鬼族的杀人罗刹手上救回一命。
风铃看了鸳鸯一眼,示意:等我找少主来,少主应该不会不管你死活的,然后从原地化为一缕飞烟远去……
温尧脾气不好,鸳鸯现在也处于不稳定的状态中,脑子已经一片混乱,只是她非常迫切想逃离温尧,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呢。
是把他当仇人誓不两立,恩断义绝,一掌劈死,还是既往不咎,继续当朋友,这个不可能,还是从此青山绿水,互不相干……
这是个问题,而鸳鸯此时也根本没那个余力想这些,只想着,温尧还放不放人走了。
温尧忽的将鸳鸯揽住,往怀里一带,鸳鸯急的大叱“你放开我啊……。”
话未落下,唇就被堵住,鸳鸯猛的瞪大眼睛,温尧的脸放大在眼前,他微垂着眼,鸳鸯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细长的睫毛微颤,诚如它主人情绪的起伏。
鸳鸯一惊,反应过来,就狠狠咬住温尧的嘴唇,温尧吃痛,放开了她,血丝沿着唇际蜿蜒而下,鸳鸯知道,她情急之下,是用了多大的力气咬了他。
温尧闷不吭声,鸳鸯也不在动,风扬过,凉如晨晓的露珠,掠去了她嘴巴上的余温。
“放开,不要让我讨厌你到极致。”鸳鸯狠狠的一抹唇,象征对他的厌弃。
可一说完这一句话,她的心就像冰凌刺过一样,冷而痛。
温尧抓着她的手又一紧,鸳鸯以为他是要没完没了的纠缠下去了,心中有些自责自己的冲动,让他难过了……
手臂却蓦地被他放开,他缓缓别过脸,抿着唇沉默。
鸳鸯突的一笑,讽刺意味十足,原来以为他会在乎自己,原来以为他会因自己的话而伤心,结果,是她多虑了……
衣袖下的手臂生疼生疼,鸳鸯知道,上面肯定青肿一片了。
转过身,就见千浔和风铃来了,千浔有些焦急,瞧见鸳鸯发丝零乱,眼睛无神,担心道“发生了什么事?”
“没,我没事。”鸳鸯捻了捻头发,扯出一个笑,却比哭的还要难看。
千浔睨了温尧一眼,温尧背对着他,不发一言,对周遭的事置若罔闻一般。
“这是寂木仙府,鸳鸯是我们仙府的人,望温公子自重。”话语中的袒护和警告意味不言而喻,这还是风铃第一次见到他家少主如此强势的护着一个女人。
千浔活到现在,没有非常喜欢的人,也没有算得上不喜欢的人,所有人在他眼中一视同仁,有教无类,若真有个人超出他感情线的范围,那人就是鸳鸯。
他的性子其实和温尧无情无欲的性子有些相似,只不过一个是冷酷无情,一个是无喜无悲,仁厚大家。
千浔的仁厚,与生俱来,一如寂木仙府存世的责任是守护天下安宁,他的性子温吞如静水,对身边人及天下人,会毫不吝啬关心之意,都以宽仁之心接纳,却不会有一丝逾矩,不让自己牵挂,一转身,就能说走就走,无半点留恋。
只是,对于鸳鸯,到底是个例外,犹记得小时候,那个娇俏的少女,成日里追着他吵闹,尽管他对她不闻不问,她依然能自说自话,无一点介怀,天真烂漫的笑颜,就像世间的忧愁风雨和她在两个世界的极端,那样的人儿,美好的纯粹,美好的能感化她身边的人,就比如他。
岁月如梭,不知今夕何夕,鸳鸯竟成了他的惦念。
——————作者有话说————
不夭死死的捂着脑袋:怎么办,怎么办啊,没人评论啊,怎么办啊,怎么办啊,是继续写下去还是不写下去(不可能),是不在意这些评论点击浮云,还是在意呢……
众╰╯):在不在意你都没有好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