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明心中一动,这苍老的声音他从未听过,想来也是九擘宾客之一,以他的身份不便开口说什么。
不过当他回头看向太平道长时,却发现这老道依旧面露笑容,不悲不喜,手中一道道法诀化成黄色符文,在四周空中不断变化,须臾之后便蜂蛹飞入他手中的无字天书中。
太平道长目不转睛的盯着已然散尽光芒的天书,半响之后,才开口笑道:“‘观其相,知其命’阴阳家的卜相观命之术,好友你修炼到第几层的境界了?”
言语甫落,一名身着八卦阴阳道袍,面露褶皱的白发老道,颤颤巍巍的走到林明面前。
“啊,是阴阳家的卜相子前辈!”云焕看着眼前的身影,一声轻呼。
“云小友,劳烦你将这老糊涂带来见我了。太平老友,近百年不见了,你这闻言观书的毛病还是没变啊!”呵呵轻笑,卜相子和太平道长竟是相交数百年的旧识。
太平道长右手如浮尘轻扫,划过天书表面后,叹气道:“天书所示,四张机入世之劫不远矣!”
林明闻言,不由的对面前的老道多了几分担忧。
相传凡人修仙,皆是逆天而行,稍有踏错便有重陷六道轮回之苦,是故修道之人皆是如履薄冰,心如静水,轻易不敢犯杀戒,逆天行。
可修仙一途,乃是感悟天道之路,天地悲悯,所孕世间万法接在其中,是故除神通法术外,凡人若想成仙,需抚平内心杀劫,以入世功德消除修仙时的杀孽业力,方能澄澈心扉,扫除心魔,借以渡过九天雷劫,飞升成仙。
凡人皆言‘羽化成仙’。羽者,轻而无负,白而无暇,无杀孽业力缠身,便是此理。
修道一生,踏入仙林,何人未曾动过杀念?何人未曾起过杀劫?天道之下众生平等,草木山石皆是性命,为成仙道者,多少无辜连累其中?是故若要飞升成仙,就必须积功德,斩业力,除心魔,也这就是俗称的入世之劫。
这类选择入世的修道者,大多分为两种,第一种名曰化凡,在自身仙资有限的情况下,入世修行,体味人间百态,巩固道心,以提升修为境界。九擘之一的儒门便是以此法修行,与道门并称九擘之首。
至于另一种情况,则是修为高深之人死劫将现,这类人大多如渡劫之人情况类似,预感劫期将至,不得已选择入世修行之法,以避死劫,只不过前者渡劫之后羽化飞升,后者还需继续修行,但性命可保无虞。
可是据林明师尊所言,能渡过入世之劫的修道者,堪称凤毛麟角,九死一生。
林明心中清楚,四张机太平道长虽然声名远播,但修为还没有到羽化登仙,积攒功德的地步,加之他又非儒门之人,入世之因恐怕真如卜相子所言,他的死劫将现。
“老友,你死气隐于额头,祖清钧怎么敢放你出来?就算如此,为何不见四张机的其他几位道友在你身旁护持?”卜相子眉宇稍有怒气的问道。
太平道长短杖横立,面露疑惑的回答道:“贫道三位师弟应邀前往蜀中厉家助阵,怎么,阴阳家未曾收到请函么?”
卜相子走在太平道长身后,叹口气道:“还不是我那个不争气的师弟,最近听闻他现身北地造孽,吸取不少冤魂,我这才主动请缨来青原峰碰碰运气,想来是错过了宗内讯息。哎,师门不幸,出此孽障啊!”
林明见卜相子和太平道长聊天,也不好上前打扰,故意走在后面,沿途无事青草依依,石阶小路甚是怡人。
这时忽听身旁云焕小声的问道:“师兄,卜相子前辈的师弟是谁,我怎么没听说过啊?”
“额,这个是九擘禁忌,我早些年曾听我师父和你师父闲聊时说起过,好像卜相子前辈的师弟道号死相士,他偷学阴阳家禁法,违反天道收集冤魂厉魄,这魂魄收的越多,他所学的咒相之术就越容易觑破对手死穴。”
“听说他当年暗害阴阳家掌门不成,这才叛逃九擘,乃是九擘之人的禁忌。”
林明师兄弟跟在太平道长二人身后,边走边聊,因为农家一脉皆是单传,整个青原峰算上林明和云焕,也不过六人罢了,所以屋舍不是很多,只半盏茶的功夫,便已走到青原峰的议事大殿。
“黑老鬼,其实我早就看出你这步棋是想诱我上钩,好玩个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的把戏,可你白爷爷偏不信这个邪,看好了,就算我落入你设下的圈套,也照样能破釜沉舟。”一声暴喝突然从殿内传来,卜相子和林明、云焕倒还好,似是已经习以为常,可太平道长却是被这声音弄的脚步一停,面容一怔。
不待他开口,就听一声阴沉笑声接着从殿内传来:“太公钓鱼才愿者上钩呢,就凭你也配做那条鱼?你也就是个活王八,一盘棋局能下个千招开外,死赖着不肯输,你是成心恶心老子?”
另一道声音反唇相讥道:“你是嫌下的慢了?不如你我比比修为,手底下见见真章?”
不等林明等人反应过来,爆碎声响,一股惊人气浪从殿内传来,几棵殿前花草应声而起,林明大惊,就见眼前太平道长天书一抚,一股暖流激射四周,缓缓化开充斥而来的气劲。
“两位道友有话好说,我这青原峰可经不起二位这么折腾!”话音落,一名身材魁梧的中年男子,身着青色道袍,手中既无浮尘也无配剑,举手投足间,淡淡的生命灵力激荡而出,抚平四周乱象后,缓缓降落在众人眼前。
林明哪能不认识眼前之人,此人正是他的师尊,青原峰之主木陈青。
这时从殿内走出两名身着白衣和黑衣的中年男子,样貌粗狂,面露含煞,仿佛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般,只不过都是怒容满面,不见一丝应有的尴尬。
“呦,两位道友不是昨天刚掀了人家青原峰的饭桌么,怎么今天又要拆人家大殿啊?”
林铭抬眼望去,见木陈青身后的远方,三人缓步走来,映入眼帘的一名中年美妇,他认得是名家‘五蕴’之一的公孙道如,而剩下的两人,一个衣着简谱的佝偻老者,还有一名身着战袍的中年男子,他都不曾见过,想必是木陈青亲自接待过来的贵客。
“看穿着应该是墨家和兵家的人!”卜相子站在不远处,低声冲太平道长说道。
太平道长微微点头,冲面前几人行礼道:“几位道友幸会了!”说着,九擘云集的请柬应声飞出,落在木陈青手中。
木陈青在手一握,便知真假,不过他也不必检查,毕竟也没有几个胆大包天的冒充之人,敢在别人家宗门内部的护宗大阵里面闹事的。当然,不包括眼前的半黑半白两人。
“这位就是道门四张机的太平道长么?果然名不虚传啊。只可惜,人家儒门的架子可比您大多了!”如今九擘以儒道为首,两家亦是暗中较劲,公孙道如嫣然一笑,正是戳中太平道长软肋。
太平道长闻言只是轻咳一声,环视四周后,冲木陈青问道:“木道友,不知法家和儒家的人…”
未带说完,一声道语如清泽之水,天渺之云,分不清方向,却又无孔不入的悠悠传来。
“虚静无事,以暗见疵,故去喜去恶,虚心以为道舍。法家度规一脉莫沉语,见过诸位道友。”林铭循声望去,一名身着锦衣的青年,手持竹简,面露肃容,从大殿中一步一步走出。
“法者,观天下,正千言,默如静,后生可畏矣!”远方,一道雄浑声音响彻天际,一名身着白色道袍,仙风鹤骨,三十如许的男子,飘飘而来。至于起身旁一名男子,面色淡然冷漠,黑衣紧蹙,双眼倨傲的俯视众人。
“儒家。”林明悠悠看着远方,心中一声轻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