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婢疑惑的,正是程娇娥所疑惑的。
外头两个宫婢盯得紧,程娇娥没敢再闹出什么动静来,一直到宵禁之后,她悄悄把房门打开一条缝,探出头去,瞧见旁边两个屋的灯也全都熄了,才敢言语:
“明熙召我入宫,绝不仅为的是新制两身冬衣,但我又不知道她真正的目的是什么。”她不敢点灯,只能借着透进来的微弱月光,看着连英的轮廓:
“你功夫好,能够悄无声息的溜进宫里,那也一定能悄无声息地潜伏在明熙身边,连英,你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侧妃您尽管开口。”
“你替我潜伏到明熙身边,看看她把我留在宫里的真正目的是什么,好让我心里有个底,也好想对策应付,成吗?”
连英犹豫道:“主人临行前吩咐过属下,让属下寸步不离地跟在您身边保护您,千万不能让您受到一丁点儿的伤害,我若是去了,若有人为难您……”
“这儿是皇宫,不是别处,若有人当真要为难我,也不是你能应付得了的。”程娇娥苦笑看着漆黑的夜,“其实在来之前,我就已经想过会被强行留在宫里了,甚至还可能会被转移到其他地方去。我来,是因为我拒绝不了;同样的,明细如果真的要刁难我,连英,你也帮不了我。”
连英看着她,认真思考了一会儿,终于决定答应:“我去帮您盯着皇贵妃。”
她向来是个雷厉风行的人,一答应程娇娥的请求,就立马又变成一股风,程娇娥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在这间不大不小的房间里消散了。
夜里的皇宫是宁静的,除了巡逻的侍卫外,宵禁之后,连只游荡的猫儿都没有。
一道黑影从软禁程娇娥的小院里跃出,她快速钻进与其紧挨的寝宫。
明熙的寝殿十分好找,偌大的寝宫里,最为奢华的那个就是。已过宵禁,但她的寝殿依旧灯火通明,有宫娥在外殿里候着,等候传唤伺候。
连英踩着屋瓦,就像是踩在棉花上一样,没有任何声响发生,仅有的那一点细不可察的动静,也被屋檐下男女的呻吟声掩盖。
她揭开一片屋瓦,趴在屋顶上,从缝隙往下看,可见架子床垂下了青纱帐,青纱帐里,依稀可见两个赤条条的人影正在纠缠,外头,御前伺候的公公掐着时辰,适时高喊提醒道:
“陛下,到了就寝的时候了。”
公公尖着嗓子喊了四遍,青纱帐里的人才恋恋不舍的分开,从青纱帐里探出一个两鬓斑白的中老年人,他穿着明黄的里衣,嘟嘟囔囔地和仍躺在青纱帐里的人说话。
那人只有一只不着寸缕的胳膊从青纱帐里伸出来,从连英这个角度看过去,像是在恋恋不舍地挽留,但并未留住。
待外头候着的车辇载着老皇帝离了寝殿,走远了,连英以为这一夜就会如此过去时,突然,从暗处悄悄走来的几个人再次打破夜的宁静。
他们一共有四个人,两个小太监押着一个少女,跟在明熙身边的一位女官身后。少女穿着再粗糙不过的粗布麻衣,她的上半身被绑着,抹布把她的嘴巴堵住,以至于只能够发出“唔唔”的,晦涩不明的声音。
能看出来,她正在极力反抗,脚步拼命地往后挪,脸上挂满了恐惧的泪珠,如果能说话的话,此刻她不是在大声呼喊救命,就一定是在求饶。
但这些都无济于事。
连英看见他们一路小心翼翼地,避过其他人,把人强行带进明熙的寝殿里。她们的动作娴熟,这种事,一看就是做了不知道有多少遍。
从掀开的屋瓦里,可以清楚可见明熙已然穿好衣裳,从架子床上站起来了。她瞥一眼被带进来的少女,看向女官,居高临下地问:
“处子?”
“奴才验过了,是处子。”
“好。”她嘴角勾起笑,把两个小太监打发出去后,不知从哪儿摸出一把精致的金制匕首,女官熟练地拿起摆在桌子上的玉碗,匕首割断少女喉咙的那一刹那,女官接住少女倒下的尸体,玉碗精准无误地放到喉咙处,接住汩汩流出的鲜血。
饶是经过专业训练的连英,在看到这一幕之后,也不由打了个寒颤,尤其是少女死不瞑目的双眼,令她骇然。
但屋瓦下的两人,却像是早已经做惯了,在接满一碗血后,女官面无表情地把玉碗递给明熙,明熙更是漠然地将其接过后,仰脖将这一整碗血一饮而尽!
她把泛红的玉碗递回去,掏出压在手心里的手帕,优雅地把嘴角的血迹擦干后,发出惬意满足的声音,再看见这具尚温热的身体,只剩嫌恶。
喉咙上的伤口,早就被女官用厚厚的布给堵住了,虽然还是有血在往外流,却只有些许滴到了地板上,清理起来极其容易。
处子血,明熙向来只喝一碗。
她把沾血的手帕丢到已死的少女身上,一拍巴掌,方才退出去的两个小太监连忙进来。他们进来后,始终弯着腰,不消明熙吩咐什么,就机灵地一人托住头、一人抬起脚,将死人抬了出去。
连英捂着嘴,忍着呕意,再看明熙,就像是看魔鬼一样,充满了憎恨和恐惧。
女官紧跟着出去,不多时,她手里就端着一盆清水重新进来,只见她麻利地擦洗干净所有沾上血的东西后,又退了出去。
整个过程中,明熙都没有说一句多余的话,因此,连英愈发肯定,她们必然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联想到近些年,京城总有少女无缘无故地失踪,却又始终没能掀起什么大波浪,连英心中更加骇然。
她把掀开的屋瓦悄悄盖回去,朝小太监离去的方向望了一眼,些许犹豫后,还是按照原路,返回到程娇娥身边。
夜虽深,但因为惶惶不安,程娇娥仍醒着。
她睁着眼,不知是因为此时太过寂静了,还是自己太过孤独无助,竟不由开始胡思乱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