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莉亚已经有好几天没有从那座仓库里面出来了。
在这几天里,除了时而从库房的门缝里面传出的低沉呻声吟能够证明艾莉亚还在房间里面以外,就连她的贴身女仆都没能够察觉她的活动。
“虽说是罪有应得的犯人,但是这样也未免太……”塞琉按着椅子的扶手,一脸纠结的样子。
毕竟是资深的帝都守卫队队员,她怎么可能听不出那种声音是人被拔掉舌头,打碎牙齿才能够发出的悲鸣。虽然在拷打一些十恶不赦的罪犯的时候这样的事情她也不是没有做过。但是……她可没有将这种残忍的过程持续几天几夜的恶趣味。
那几个新招来的小女仆早就已经被吓得完全不敢靠近仓库。这也算是难为她们了,本来被人从平静地乡下骗到帝都卖给极端的俱乐部就已经足够不幸。然而在那之后,却又落入了更加悲惨的境地。
“真是可怜呢,那三个小女仆。”塞琉惋惜地说道。“虽说贞洁和命都保住了,但是落到艾莉亚小姐手上似乎也不是什么好下场呢。”
她丝毫没有注意到那三个可怜家伙之中的一位正站在她身边。
然后,茶杯和底碟相撞,发出了饱含着不满的声响。
“塞琉小姐,这是你的红茶。”
“欸!?”少女猛地一个激灵,抬起头,爱儿那覆盖着礼仪式微笑的脸颊刺得她眼睛微微发痛。
这可真是太糟糕了。不过之后还有更糟的在等着她。
“您多虑了,能够服侍大小姐是我们的荣幸。”紫色长发的少女语调没有一丝起伏地说道。她随即轻轻鞠了一躬,便退到了塞琉视线所不能及的地方。
“呃,唔……抱歉。”塞琉支支吾吾地说道,也不知道她对着空气说话有什么意义。尴尬和羞恼的情绪让她脸上的红晕一直蔓延到了脖子根,她的脑袋几乎要冒出蒸汽了。
“艾莉亚这家伙,究竟给她们灌了什么迷魂汤!?”
“那只是因为艾莉亚就坐在这里罢了。”
“吓——!”塞琉吓得抱着一脸茫然不知所措的小比跳了起来。她伸出手指,指着正坐在不远处的茶几前看书的艾莉亚,结结巴巴地说不出完整的话来。
“艾艾艾艾……艾莉亚!?你不是在仓库里面么?怎,怎么突然就冒出来了!”少女绑在脑袋后面的长发束都要竖起来了!
“用‘冒’这个字,也未免太失礼了吧。”艾莉亚放下手中的书,“我一直都在这里。”
“反倒是某人,莫名其妙地跑到我的庭院里面,趴在仓库门口又看又听,然后还自说自话地走过来走过去,顺便还**了我的女仆。艾莉亚已经完全无法理解这样子的思维回路了。”
“呜哇!”塞琉尖叫一声,捂着脸便要逃到外面去。她觉得自己简直是蠢透了,如果附近有个地缝果然还是快点钻下去比较好。附近那口井就很不错的样子。
面对这种情况,艾莉亚只是慢条斯理地合上桌子上的书,淡淡地说道:“你的部下们可都在外面喔,如果就这样子出去,长官的威严可就彻底完蛋了呢。”
塞琉:(⊙o⊙)
一分钟后,某个警卫队长坐到了艾莉亚的面前。她身下的坐垫或许存在某些问题,以至于这名金色长发的高挑少女总是不安地扭来扭去。
“唔……艾莉亚你在仓库里面呆了那么久,是在干什么呢?”
“只是在做某个医学上的研究罢了。”艾莉亚活动了一下手指,将手中那本类似于日记一样的东西放到身旁的书堆之上。
“欸?”塞琉瞪大了眼睛,“解剖学的研究?”
艾莉亚摇了摇头,回答道:“差不多吧,我只是有个设想,被烧伤的人的皮肤在调养的好的情况下会很快愈合。但是新生的皮肤却会坑坑洼洼,十分难看。这或许是因为人体肌肉运动而导致皮肤生成不均匀。”
“这样的话,倘若给一个失去失去了皮肤的人在相应的位置上打上足量的麻醉药,然后再用药液和营养液浸泡滋养的话,那么或许会产生意想不到的结果也说不定呢。”
塞琉的眼角抽了一下。“治疗伤患,这可完全不像是你会做出的事情啊……”
艾莉亚笑了笑,轻声回答到:“抱有一定的目的去做某件事总比单纯为了爱好要更有意义一些,或许你愿意到我的拷问室里面和那些‘为人类伟大的医学事业献身’的实验素材们见个面?”
“免了!”
艾莉亚随即露出一副‘我就知道你会这样子回答’的样子。她也没有尝试在这话题上面更加的深入下去,而是从茶几下面拿出了一副棋盘。
“要来下棋吗?”
“呃……我的棋术很差劲的……”塞琉有些迟疑的说道。
然而就在这时,艾莉亚已经把两边的棋子都摆好,并将黑色的那一方转向自己的方向。轻声说道:“那么,你先来走。”
塞琉:“……”
………………
棋局的攻伐手段千变万化。然而,无论目的如何,藏有怎样的陷阱和暗着,在一切开始之前唯一能够做的也不过是推进士兵。
塞琉是这样子做的,艾莉亚自然也不例外。黑与白的武士在棋盘之上正面相对,但却无法伤及对方分毫。
“最近外面总是有些喧闹呢。即使在拷问室之中,我也能够闻见陌生人鲜血的味道。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吗?”艾莉亚漫不经心地问道。
“发生了两起惨案。”塞琉点点头,白色的骑士杀入侧翼,将黑色的士兵踏成肉酱。“原大臣乔利在前来帝都的路上被夜袭的人刺杀了,没有一个人活下来。他的女儿拉比娅更是被残忍的分尸,几乎无法辨认。”
“除此以外,杀手团还在运河上袭击并摧毁了文官集会的龙船。包括守护龙船的三位帝具使在内,整座龙船一共六百零五人,没有一个人活了下来。”塞琉愤怒地捏紧了拳头,低声吼道:“可恶……那些人可都是无辜的!这帮杂种……”
“是这样吗。”艾莉亚抬起手,移动了一颗不怎么重要的棋子。“警卫队最近有调动吗?”
塞琉疑惑地抬起头,她不明白为什么艾莉亚要问这个问题。但她还是乖乖地回答道:“总队长在昨天的确下达了加强内城戒备的命令。这也是为了保护那些幸存文官的安危吧。”
“艾斯黛丝将军呢?她有什么动作吗?”
“她组建了一个叫做【狩人】的秘密警察组织。据说包括她在内一共有七个人,全都是能够独当一面的帝具使呢。”塞琉移动战车,威胁着艾莉亚的主教。
“夜袭杀手团有**烦了。”艾莉亚回答道,她随手将主教移开,反过来威胁着塞琉的白色骑士。
“听你的声音,好像不是很高兴的样子?唔……你是不是参加了狩人的应征?”
塞琉顿时像是泄了气的皮球一样倒在了沙发上。一副软绵绵再也没有力气的样子。说道:“是呀,去了一次。结果说我有某种【不可知的隐性血脉疾病】,并不适合担任秘密警察。结果连将军阁下的脸都没见到呢……可恶!我自己都不知道我有病!”
艾莉亚心中暗自发笑。
【你住在我的房子里,在我的庇护下升的职,而且现在还是实权的帝都守卫队长。他们肯收你才是有鬼了!】
少女微微叹了一口气,黑色的骑士从隐蔽的角落里面跃出,摧毁了塞琉的战车。
“你认为三兽士那种能够面不改色地坑杀十数万北地异族的帝具使,会那么‘凑巧’地出现在文官集会的龙船上。并且直到战死也没能够救出一个人吗?而夜袭的杀手们又为什么要破坏船只,连一个活口都不留呢?这可和他们标榜的【斩除邪恶】的作风完全不符合呢。”
“啊咧?”塞琉慌张地调集着军队围剿黑骑士。一脸不可置信的神色。“怎,怎么会?”
“毫无疑问,要么就是他们想要掩饰什么东西。要么就是龙船只是夜袭和三兽士交战的场所,其余人都是无妄之灾呢。又或者……”艾莉亚按住一名黑色士兵,向前一推。
“……那些人在战斗开始之前就死掉了。”
“这不可能。”塞琉手忙脚乱地回防着自己的阵地。低声说道:“他们没有理由那么做!”
“怎么不可能?”艾莉亚冷冷地说道,手下的战力步步进逼。“文官集会,集的是什么会?想要谋划什么?那些人想要勾连?而他们这么做,又是想要对付谁?”
她冰冷的目光几乎让塞琉喘不过气来。但那声音还是不可阻挡地进入了脸色苍白的少女耳中。
“他们想要对付大臣。”
“而大臣和艾斯黛丝将军,是一丘之貉。”
塞琉手上的棋子‘啪嗒’一声,落在了地上。
“大臣或许已经不耐烦了吧。”艾莉亚俯下身,将那枚白骑士放到塞琉的手心里。“很粗暴的办法。但是这样子做,他所有的敌人都会以此为契机联合,以供他一网打尽的。”
“他就不怕失败吗?这可不是一两个人!”少女轻轻咬着牙齿,让自己的战车攻打艾莉亚的侧后方。
“这不是还有你们警卫队吗?”艾莉亚随手推出一名黑武士,迫使塞琉不得不将她的战车放回原先的阵列。“而且中立派也会做出表态,或者是被迫表态。说不定过两天就会有谣言说龙船其实是我们两个弄沉的呢。毕竟我们的帝具破坏力都很大,不是么?”少女俏皮地眨了眨眼睛。
然而这样的表情落入塞琉眼里。便是尸山血海,白骨惊鸦。
她放弃了防守的姿态,即使面临覆亡也要将艾莉亚的军队拉入地狱。
“没有那么容易的……”少女喃喃自语道。
“但是,只要帝国至强的艾斯黛丝将军还在。大臣便没有可能落入败亡。”艾莉亚轻笑着,推出了漆黑的皇后。
一切已成定局,白色的军团已经没有任何反抗的余地。即使苟延残喘,也不过是风中烛火。
“会死很多人。很多很多。而他们都是无罪的!”塞琉将自己仅剩的战士尽数押上,企图挽回一线生机。
然而这只是徒劳。
“艾斯黛丝将军眼中最多只有两样东西,第一是皇帝,而第二则是胜利。”艾莉亚拈起黑皇后,将她安放到合适的位置。“至于其他人是死是活,她是不会在意的。”
&e(将死)”
艾莉亚拍拍衣袖,站起身来。而塞琉充满期盼的声音也传入了她的耳朵。
“艾莉亚,你既然能够看出来,那一定也有办法解决这个问题吧。我……不想看着那么多无辜的人去死。”
少女没有转过身,只是摇了摇头。
“能看得出来绝对不止我一个,但是又有什么用呢?帝都是一座棋盘,而我们这种小角色不过只是其中的一个棋子罢了。”
艾莉亚轻轻叹了一口气,将一个信封放在塞琉手上。
“一个委托,艾莉亚委托塞琉去清除郊外庄园附近的一头特级危险种。按照传统,贵族向警卫队提出这种委托是被允许的。那头怪物不难对付,等你回来的时候这一次的事情大概也就告一段落了吧。”
“那你呢?你不跟我一起去吗?”塞琉连忙问道。
艾莉亚拈起一枚白色的主教。侧着脑袋说道:“我过几天会到帝都东区,安宁道的势力范围那边去。那里最近爆发了一场瘟疫,而我手里正好有医治的药方。”
“家族的名声向来不好。艾莉亚也是时候为它做一点事了。”少女轻声说道,面带微笑。
“你一个人吗?可是夜袭……”塞琉焦急地说道。
艾莉亚摆了摆手。
“不用担心,夜袭再强,也不过是反抗军的狗。主人没叫,牠是不能够乱咬人的。而以现在这种局势,反抗军的高层是绝对不会允许他们放弃监视帝都的。”
少女端起已经冷掉了的红茶,浅浅地抿了一口。
真冷啊,这种感觉。就像是铁一样的冷。
【那么,乱起来吧,更多地乱起来吧。只有这样,我这个棋子才有机会从棋盘上跳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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