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孝儒教训完毕,满意地看了看大伙接受教诲的模样,回到房里,里面有几个一品二品的大官,为首的兵部尚书齐泰笑道:“很好,看这丘宇作的诗,是一心想做淡薄的人,诗里没半分的野心,有大才没大志,试多几个月,再廷议将他升入翰林院。”
等众人散了,何元中道:“丘左给事中,今已无事,你的朝服还须后日方能做好,可回家了,只要明日过来即可。”丘宇告退,并问了如何进宫里头去。
何元中听他要进宫,脸上有暧mei、疑惑、奇怪交杂的表情,道:“这以后你是要经常出入的,但现在去是有什么事?”
丘宇见他的神情,也知皇宫内院历来给人是什么感觉,凉国公蓝玉封王不久,因常入宫中,和太子标的元妃勾搭,累的元妃自经而死,幸亏蓝玉有免死铁券,被太祖刻了罪名。至于其他,那是更不可数。
丘宇连忙表明是替人送信,并问在哪里找三宝太监。何元中听他是找雪妃,心里舒下来,雪妃在宫中向来名声不错。若是丘宇惹出宫闱之事,自己做上司的面上也不好看,寻思明日最好教清楚丘宇宫中忌讳之事。
何元中帮丘宇叫了个小太监,拿了兵科执事牌,带他入内宫。
明初南京的皇宫,远不及北京的故宫那么庞大。即是如此,丘宇还是闹了个眼花缭乱,幸亏有跨越者五号的核心处理器,走过的路立刻就记录起来,并与原资料对应分析,给出丘宇所在位置。
一路上,尽是红绿女子,远比那日在温红院多了不知多少倍,容颜之秀丽,也是非温红院女子能比。有些宫女见那小太监带了个没穿官服的人进来,打笑道:“罗桥,带的是谁的相好?”小太监罗桥笑道:“这是给雪妃娘娘送信的兵科给事中,才上任的。”听到是给雪妃送信的,那些宫女都收了脸上的笑容。丘宇暗想这雪妃定也是如其妹兰妃般的人物,举止端庄,约束下人有方。
转过一个小花园,忽然小太监罗桥叫了声:“郑总管,兵科左给事中丘宇丘大人,受魏国公夫人兰妃之托,来给雪妃娘娘送信。”一个俊脸白净的太监手握拂尘,急急走来,道:“慈安宫总管郑和,拜见大人。”
“郑和……郑和……下西洋的郑和!”丘宇着实大吃一惊,眼前这人,就是后世扬名的航海家郑和!赶紧缓过神,欠身道:“我负伯母魏国公大夫人兰妃之命,送来家书一封。”郑和怔了一下,道:“丘大人请随我来。”
丘宇躬身随着郑和,才入门去,听得急急的脚步声,郑和忽的闪开,丘宇没抬头,不知何事,眼方往前看,才看到一双穿绣花鞋的纤足,便被那女子撞上。丘宇是练武之人,应变极快,左腿后撑,立刻站稳,见那女子要跌倒,右手急速一抄,在她背上托住,正要看这撞人的女子,那女子也翻过惊慌的脸来看他,丘宇一见,不由得低叫一声:“朱湘!”
这女子和那丘武给他看的朱湘照片,除了一个是宫装,一个是二十一世纪的服饰,其他简直无二样!
刹那间,丘宇心中波澜汹涌,思绪万千。若是丘武没给他看过朱湘的照片,他也不会如此吃惊!
丘宇还有一个感觉是:“好美啊——”纵然他也是见过无数美女,加上电影电视上的美女,还有见过朱湘的照片,此刻仍是惊叹不已!
那女子见丘宇呆呆地看着她,气恼地将他用力一推,冲出门去,一群宫女太监高声叫道:“公主……公主……”跟了出去。
与丘宇想象的差不多,雪妃也是和兰妃一般高贵的模样。郑和上前叩拜道:“娘娘,左给事中丘宇丘大人,奉魏国公府大夫人之命,前来送家书一封。”
雪妃讶道:“哦,拿来,丘大人请坐。”郑和将丘宇手中的信呈上,下来给丘宇端了椅子,宫女也将茶呈上。
丘宇想起刚才郑和听到丘宇是来替兰妃送信,也是怔了一下,忽然醒悟:“兰妃要给雪妃送信,只要叫魏国公顺便拿来就是,何必要我多手!其中定有别的图谋!”丘宇想了想,只怕是兰妃想叫雪妃在宫中照应,思及这点,心中略为安心。
雪妃一边看信,一边打量丘宇,看完后笑道:“恩,恭喜丘大人成了魏国公府老夫人的义孙。”丘宇恭身道:“那是老夫人的厚爱。”雪妃道:“三宝,把公主叫回来。”郑和领命退下。
雪妃细细问丘宇兰妃近况如何,她家里的人都怎样了。当丘宇说到徐姬爱缠着他讲故事,雪妃不禁笑起来,感叹道:“就这么多年没见他们了,真想看看妹妹生的儿女上怎样的,可有我的儿女一般?”丘宇听出里面的落寞,知道入了皇宫内院,就是要足不出宫门,只为一个男人,在这里过一辈子,将红颜埋葬于此!
过了快一个时辰,那公主才冷着脸,道:“娘,我来了。”雪妃道:“雯儿,见过丘大人,他现在是你姨的侄子,丘大人,这是我小女儿,长乐公主朱雯。”
丘宇心中大叫不妙,本着男女之防,且也没必要叫公主来见自己,兰妃把自己给设计了,现在是上演《拉郎配》。
雪妃见丘宇神色有些慌,明白丘宇不是蠢才,已悟出将有何事,有这神情,心知是其妹所说“此子才华出众,前途无限……且是忠情之人,已言只娶一妻,不娶侍妾,有未婚妻柳倩,年纪与长乐公主相仿,是端庄贤淑女子。”若丘宇脸上有欢喜之色,倒叫她看不起。现在他连做驸马没兴趣,自己反更觉此人甚好,不是名利之徒。信中又云:“若公主得此子为夫,则吾姐妹宽心矣。”
天底下,还有什么比子女的幸福更令父母担心?
雪妃也不说破,继续问丘宇外边之事。起初朱雯面色冷冷,后禁不住丘宇说的外面奇风异俗,开始问话,听丘宇说外面的小孩子怎样玩耍,跑过去,向雪妃撒娇道:“娘,我也要出外边去看看!”雪妃笑道:“你怎么出去?”长乐公主指着丘宇道:“他!,他带我出去。”
丘宇打了个寒战,赶紧三言两语地推说还有要事,请准告退。雪妃道:“你等会,待我写回信。”这一写,又是过了个把时辰。
长乐公主端庄神情,问丘宇外边的许多事,问着问着,忽然伤感道:“还是在外面好。可以随着性子,不似这里。”
丘宇可不敢安慰,等到拿了雪妃的家书,告退走了。
到了宫门,解缙穿了便服,好似在等人。见了丘宇,高兴地叫道:“丘兄,可等你半日了。”丘宇揖手道:“御史大人,找下官何事?”解缙笑道:“出来了,咱们就以兄弟相称,如何?我可是对丘兄的才情钦佩的很,刚才的《桃花庵歌》,足令我大开眼界。来来来,上我的车,到我府里去,把酒言诗去。”
丘宇道:“在下还得赶回魏国公府。”解缙道:“无妨,就先去你那里。走,边走边谈。”拉着丘宇,上了他的车。
一路上,解缙和丘宇聊了许多诗词方面的东西,丘宇自己作诗虽不行,但脑子里记录的资料不少,且多了几百年的经验,虽解缙这等才子,还是能应付过去。
回到魏国公府,家丁来说,老夫人带了老爷夫人去上香了。解缙心中大喜,想这可是省了许多工夫。丘宇带着解缙,进了清远居。
清远居只有杨可儿在,杨可儿道:“哥,嫂子带了小婉跟老夫人上香了。”见丘宇身后的一个俊脸相公紧紧盯着自己看,红了脸。丘宇见杨可儿神色有异,顺着她刚才的眼光看去,竟是解缙在傻傻地看着杨可儿。
解缙见杨可儿低了头,意识到自己失态,赶紧把头转到一边去。丘宇当作没看见,心想晚上最好在唐贵和的大屋住,道:“可儿,我等会和解大人出去,我留张字条给你嫂子,你见了拿给她。”杨可儿刚才被解缙一看,心里慌慌的,连忙跑去书房,替丘宇磨墨。
丘宇道:“解兄稍等,我留张字条给内人。”解缙“哦”地应了。丘宇进书房,杨可儿已备好文房四宝,丘宇只拿了张小纸条,想起二十一世纪那些甜蜜又幽默的手机短信,写道:“老婆老婆我爱你,写张纸条送给你;不知你是在哪里,只好把你放心里。老婆老婆我爱你,就象老鼠爱大米;写张纸条留给你,晚上记得去那里。”
杨可儿见丘宇写的古怪有趣,哈地笑起来。丘宇板着脸道:“笑什么笑!拿着,你嫂子回来就拿给她,我现在先去一下解御史大人家,晚上回西街唐家大屋。”杨可儿吃吃的笑着应了,又问:“哥,刚才那位相公是谁?没礼貌地盯着人家看。”丘宇想两个时辰前自己也是盯着长乐公主看,想男人见了美女都是这样,道:“你脸上有朵花嘛。”杨可儿挥拳打去。丘宇闪开叫道:“记得拿啊!”与解缙出了。
杨可儿送他们出了大门,将那纸条又看了一遍,笑道:“有趣的哥哥,嫂子回来可得笑话她。”
才到清远居,徐媛正在门口,见只有杨可儿,问:“你家公子呢?”杨可儿道:“刚和一位解御史大人出去了。”徐媛见杨可儿拿着一张写了字的纸条,道:“什么东西,给我看看。”杨可儿慌忙把纸条藏到后边,道:“没什么。”
徐媛见她藏起,更想看是什么,见一个丫鬟敢违自己,满脸的戾气,伸手喝道:“拿来!”杨可儿终是还没习惯做富贵小姐,心虚地将纸条递过去。徐媛猛地扯过,看见丘宇用亲昵的话写了充满情趣的话,一股妒火上升,连着看了几遍,越看越是妒火烧身,骂道:“无耻!”仿佛要发泄,将纸条重重撕成几片扔了。
杨可儿见徐媛横蛮的将纸条撕了,心疼地流出泪来,急忙捡回纸片,哭道:“你怎么撕人家的纸条!”徐媛道:“我想撕就撕!”哼了一声,头也不回的走了。徐媛回到房里,自个关了门,抱着被子失声大哭,丫鬟们知道这个小姐向来喜怒无常,全站在门口不出声。
杨可儿捡了纸片,放到书桌上,心疼地哭着凑回去。
解缙上了车,竟没了言语,丘宇奇道:“解兄,怎么了?”解缙回神过来道:“没什么。”没一会,忍不住问:“丘兄,刚才那位,是你妹妹吧?”丘宇道:“是啊。”解缙又问:“怎么和你不相似?”丘宇道:“王法可没规定,兄妹两个非得长的一模一样。”解缙语塞道:“也是。”
丘宇何等心思,还看不出解缙对杨可儿有意思!心想:“我这妹妹呀,可是得嫁个好人家。管你御史还是鸟屎。”
解缙极想问丘宇,他妹妹叫什么名字,刚才听丘宇叫她“可儿”,可儿可儿,真是可人儿!又还想问丘宇,你妹妹芳龄几何?可有婚配定亲?只是像结冰的水袋,挤不出来。
丘宇焉不知他想问些什么,好歹也是做惯爱情顾问的,将苏东坡的《赤壁怀古》背来大赞。解缙的心思都飞了,丘宇的话,只支支吾吾的应着。
到了解缙的府第,按礼节解缙的夫人起码要出来,与丈夫一起招待客人。解缙苦笑道:“丘兄,内人去年难产去世。”丘宇出声安慰,又道:“怎不再娶?”解缙道:“一是妻去世未及一年,二是没个合适的。”丘宇心道:“那就可以考虑了。”拿了别的话题说开。
柳倩傍晚回来,见杨可儿噙着眼泪,奇道:“可儿,怎的哭了?你哥呢?”杨可儿呜咽道:“哥去一位解御史大人家。他,他留了张纸条给你。”柳倩道:“在哪?”杨可儿低声道:“在书桌上,被徐媛撕了。”柳倩的气上来,道:“这泼小姐!”走进书房,见那碎纸片,上面写了甜蜜的言语,可惜被撕碎了。
柳倩读了,既是甜蜜,又是恨气,心疼地收了纸片,放入香囊,道:“我们回唐家大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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