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落羽想到那一夜在“黑鳞公主号”的玻璃餐厅里,被鳞族围攻的濒死者的凄惶眼神。它们也是一样,眼里盛满了惊慌绝望。
黑猴子,终于看到你们了。白落羽微微扯动嘴角,惨然一笑。
片刻后,有人裹挟着一身血腥气,砰然推门而入。
她一走进来,四壁铁笼里的“黑猴子”不约而同地蹿动了起来,有的抓着钢条,龇牙咧嘴,有的退到铁笼深处,呜呜哀叫。
这个人手里也拿着一个碗,不同与白衍的是,她这只碗里盛着一坨白生生布满血丝的东西。这人的出现,白落羽早已预料到了。她就是她那被达贡叫做“山魈老妖”的养母——杨若冰。
杨若冰冷若冰霜的脸上,挂着一成不变的寡淡神情。曾经,白落羽以为那是学者脸上特有的清高孤傲,不谙世事,现在看上去,只让人觉得险恶和面目可憎。
杨若冰对四周振聋发聩的骚动充耳不闻,悠然地迈着小步踱到白落羽面前,鬼祟莫测的狭长眼睛,在白落羽身上上下扫动,刻薄的嘴角微微勾起,噙着一抹玩味的笑意。
她将手里的碗随手放在身旁靠近笼子的一个桌子上,那笼子里的动物随着那个碗的靠近,像躲避瘟疫一样快速退到另一侧。
杨若冰几步走到白落羽近前,伸手狠狠捏住了她纤细的下巴,左右扳着她的脸,来来回回细细审视,阴郁的眼神里复杂诡异,有激赏,有艳羡,有疯狂,还有一丝——焦渴。仿佛流着涎水的野兽,正看着一道垂涎已久的美餐。
半晌,杨若冰怪腔怪调地喟叹道:“有一个神通广大的靠山,感觉如何啊?我的好女儿。”她语气不似从前的平淡,有一种戏剧化的嘲讽。
白落羽奋力将自己的下巴,从她冰冷得如同爬行动物的手指间挣脱出来。
杨若冰完全不以为忤,不咸不淡地说:“真是神迹,连烂掉的脸,都能修复好,而且还比原来好看了不少。”
她嘴角勾了勾,脸上浮着一抹可恶的微笑:“不过呢,修复得越来越像——‘洛娜’了。真让人羡慕。啧啧——”
杨若冰特意强调了“洛娜”,连那令人厌恶的咂嘴声,仿佛也别有深意。
白落羽想,杨若冰跟达贡说她有探子在“圣羽虹蛇教”里,她知道“洛娜”的事,并不奇怪。
她抬眸望了望杨若冰泛着诡异光泽的脸上,那双鬼祟阴郁的眼睛,看到她眼中闪动的那抹残忍疯狂的寒光,觉得心底发凉,喉咙里涌起强烈的呕吐感,仿佛看到了不洁阴森的邪物。
这个女人,一直处心积虑想要鸠占鹊巢,占据自己的身体,她是“邪恶之眼”的主人。
白落羽晃动着眼神移开了视线,不是因为恐惧,而是有什么险恶的东西让她无法直视太久,仿佛刚才自己正凝视着深渊里的无限黑暗。
白落羽不敢相信,这个邪恶的女人,曾经与自己长久地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
杨若冰虽然冷漠疏离,缺乏“人味”,却第一次让白落羽有这样的直觉。
她觉得她在面对的,可能不是一个真正意义上的“人”,而是从远古而来,从意识形成之初,与人性的善良交缠在一起的那个古老而又可怕的东西——邪恶本身。
杨若冰就是邪恶的载体——一个纯然的恶魔。
杨若冰将白落羽脸上的表情与躲闪自己的眼神,理解为对自己的淫威感到惧怕,脸上浮上了一抹满意的笑容,她干瘪佝偻的身体仿佛在模仿着少女的步态,“哒哒哒”地趿着高跟鞋,盈盈地转身。
端起那碗缠着血丝的东西,递到白落羽鼻子底下,强迫她看清碗里的什物。
一股刺鼻的血腥味扑面而来,白落羽只瞥了一眼就侧过头,抑制不住地干呕了起来。
那是一碗满溢出来的白花花的脑子。
“咯咯咯——”一阵僵硬诡异的笑声从头顶传来,如魔音穿脑。
白落羽心脏颤动,耳际轰鸣,觉得自己正在被强势的邪恶势力,冲击着灵魂。
她勉强咽下呕吐的感觉,抬眼瞟了一眼远处缩在墙角里,僵着身子眼神空洞地望着这边的白衍。
虽然不知道那一夜她被奈珈救走后,达贡是否惩罚了白衍在“饕餮之宴”上的辞职,但是,她从白衍反常的神情和僵直的肢体动作可以窥见,跟这样一个全然卸下了伪装的百岁女妖朝夕相处,应该是不小的心灵折磨吧。
只听杨若冰幽幽地说道:“你看一眼就想吐?”她顿了顿,装腔作调很是理解地轻声说:“其实,我也觉得很恶心。”
她一边说着恶心,一边笑眼弯弯地拿着一个调羹,挖了一勺脑髓吸进嘴里,故意发出吃面条时的吸溜声。
白落羽觉得有东西梗在了喉咙里,胃里剧烈翻涌。
杨若冰眼珠轻转,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在房间里轻盈地转了一圈,向白落羽一一介绍这一屋子的藏品。
“我的小女儿,你看,”她走到一侧的铁笼旁边,用手指着笼子里的动物,殷殷介绍道,“这边这几只红鼻子的是,就是山魈,十分稀有。大约一百二十年前吧,那时我已经五十岁了,我花费了所有家当,从古董店里买了一个神奇的东西……”
她神秘莫测地笑了笑,继续说:“因为那个东西,我在那个时代小有名气,有很多追随着,不过呢,他们都变成了地上的一把土。”
她话锋一转,说:“第一次换脑成功之后,我发现身体虽然换了新的,脑子却还在衰老。我尝试了很多方法,翻阅了无数典籍,都没有效果,最后,还是老祖宗的秘方有用,我用黄帝内经中所载‘以形补形’的方法,开始吃各种动物的脑子。”
“结果发现这种动物的脑子最好用,”她轻笑着指了指红鼻黑毛的狒狒,说,“吃得多了,就被叫做‘山魈女妖’。”
她满脸自嘲的无奈表情,拨了拨额上的一缕头发,说:“真是好笑。就好像狗肉店的招牌上,摆着一只可爱的狗头一样,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