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小官人 作者:罗青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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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朝小官人 作者:罗青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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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攒起来买地买田,不舍得花用。周氏常常亲自下厨做饭,甚至特地在后院开一块地当作菜园。外边行市的柴米、油盐和菜蔬要价几何,李老爷和周氏比厨房采买的刘婆子还要清楚。
李家几位小娘子,比如三小姐李绮节,家中不缺吃穿,可她竟然不肯缠小脚!二老爷也纵着她,让三小姐天天迈着一双大脚东奔西走,跟个乡下丫头一样粗蛮,没有一点财主老爷家小姐的娴静尊贵。
要不是和杨家是娃娃亲,县里哪户人家看得上三小姐?
村里另一户大姓孟家就比李家强多了,他家孟七娘,也是在县里住的,一身浓郁书香气,通身的娴静闺秀气派,平时行动坐卧,都离不得书卷,而且耻于谈钱,生怕污秽她的嘴巴和耳朵,那才是书香世家的做派呢!
还有村里的大财主张家,宝鹊平日里听的妇人们私下议论,都夸张家规矩森严:小厮年过七岁,便不许出入女眷后院。丫头婆子见着主子,都必须躬身请安,平时服侍张大少奶奶梳洗时,一定要跪着端盆子,小妾姨娘们日日需到张大少奶奶房里请安,伺候张大少奶奶的日常起居。吃饭喝茶时绝不能言语出声,饭菜不精美不能上桌,朝一道菜伸筷子不能超过三次。
张大少奶奶和张小姐从不见外男,哪怕是娘家还留着分头的表兄弟来家中探望,也必须要隔着一道坐地屏风避讳,才能说话。
宝鹊当时听得目瞪口呆,又隐隐有些羡慕。
潭州府虽然近着运河码头,人烟阜盛,但南北运河疏浚连接才不过几年,瑶江县也是这些年渐渐昌盛起来的,县城从前不过是一片荒芜的小渔村,绝非繁华之地。
整座瑶江县最富裕的人家,当属做豆腐起家的金家,金家当家太太韩氏当年挑着担子走街串巷卖豆腐,含辛茹苦抚养家中儿女长大。现在金家发达了,韩氏在家无事可做,索性整日带着家中的媳妇、小孙女、小孙子们逛县城、去码头看热闹,和街上讨生活的苦力、店家都熟稔得很,瑶江县从无人批评金家太太没有规矩。
金家财大势大,没人说韩氏的不是,张家的规矩如此讲究,村里的人背后时常闲话。
可在宝鹊看来,张家才是书香世家、大户人家的行事规矩!金家虽然有钱,在张家面前,不过是一户土财主罢了!
无规矩不成方圆,金家再富裕,在瑶江县人看来,始终不过是外来的暴发户,上不得台面,孟家再落魄,那也是高人一等的书香世家。
看看三小姐的下场吧,拖了这么些年,还是被杨家退亲了!
三小姐任性妄为,不懂得珍惜,宝鹊想过那样的日子,却只能干伺候人的活儿。
如果……她也是和三小姐一样的出身,一定也会像孟七娘和张小姐一样,做一个最完美无缺的大家闺秀,给大官人和太太争光。
宝鹊浮想联翩,心思越飞越远,从周家到李家,从李家到杨家,从杨家到孟家,再从孟家到金家……
她心里的不甘心一点一点积聚在一起,汇聚成一腔说不清道不明的抱负和野心,“太太,我情愿一直跟着您,给您当牛做马,不想嫁人。“
☆、第30章 一更
宝鹊这句话的意思,就是不愿意嫁给周大海了。
周氏眼神一黯,叹了口气。
油碗里的灯芯发出一声极轻极细的爆响,昏黄的光芒映在周氏脸上,不见一丝怒色。
然而宝鹊还是吓得微微一颤,生怕周氏会责罚她。
周氏察觉到宝鹊的惧意,心中不由有些后悔,当初一意孤行选定宝鹊做李大伯的屋里人时,实在有些草率,才会弄成如今这副不上不下的局面:“罢了,是我大侄子没这个福气。“
宝鹊悄悄松了口气。
她明白拒绝这桩婚事意味着什么,如果是李家其他佣人,这会子早就跪在地上向太太磕头谢恩了,她却想也不想就一口断然拒绝,刘婆子她们晓得的话,肯定会骂她不知好歹。
俗话说,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太太完全是在为她打算。宝鹊明白太太的苦心,也感激太太为她着想,但是,为了以后不必吃苦受累,她愿意冒这个险。
周氏是个爽利人,宝鹊不肯嫁周大海,她虽然觉得失望,还不至于生气愤懑,过后待宝鹊依旧和先前一样。
宝鹊却有些心有余悸,接下来的几天低声下气,做小伏低,一天十二个时辰,像刚出壳的雏鸟离不开母亲一般,闷不吭声地围着周氏打转。
什么差事她都不嫌弃,什么活儿她都抢着干。
周氏才一坐下,她立刻去烹茶。周娘子和周老爹才一站起来,她马上抢过去扶着。刚吃完饭,她二话不说端起碗筷就去灶房洗刷。
干完所有活计,宝鹊还不肯闲着,穿起罩衣,拢着发辫,把周家几间茅草房子从房顶到犄角旮旯收拾得干干净净。又让进宝担了一担子干土,铺在周家的湿泥地面上,用竹板子一一踩踏压实。
还嫌自己不够卖力,天气晴好时,宝鹊把周家人的衣裳全部收拢到一起,洗干净后重新用米汤浆洗一遍,件件浆得笔挺整阔,像新的一样。
刘婆子看宝鹊整天拼命干活,夜里也不肯休息,熬灯费油,非要给周娘子做几条抹额,怕时日长了她身子受不住,私下里央求李绮节:“宝鹊那丫头天天这样也不是一回事,我估摸着她肯定是犯了什么错儿,惹太太生气了,才会这样,求三小姐在太太跟前替她说几句好话。“
李绮节也奇怪宝鹊的种种异常举动,私下里去问周氏。
周氏把宝鹊拒绝嫁给周大海的事说了,苦笑道:“她既然不愿意,我也不会怎么样,谁知她心思重,怕我作践她,天天变着法儿的来讨好我。我再三和她说过,让她放宽心,话说轻了,她不肯信,话说重了,她就眼泪汪汪哭哭啼啼的。我也没法子,只能随她去。“
李绮节微觉诧异,宝鹊身为一个卖身为奴的侍婢,周氏肯把她放出去嫁人,让她摆脱奴仆之身,成为一个堂堂正正的平头百姓,她不是应该喜极而泣吗?
细细一想,又觉得情有可原。做丫头固然身份低贱,但宝鹊在李家吃得饱穿得暖,盖的是棉花被子,戴的是镶银镯子,比原来在家里忍饥挨饿、天天挨打要强多了,她曾被生身父母卖过一次,肯定不想再回到乡间过清寒生活。
就像《红楼梦》里的丫头们,吃香喝辣,穿金戴银,每个月能拿一份丰厚月例不说,还有攀上高枝的可能,一般民间的小户千金,过得还不如她们尊贵。所以荣国府的丫头们一旦被人威胁放回家去,个个都吓得犹如三魂掉了二魂,哭着喊着不肯走!
看周氏似乎也在发愁,李绮节道:“不如让宝鹊先家去,免得她整天胡思乱想。“
周氏点点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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