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依依扭了扭脖子，反手按了按颈部，坐得久了，感觉脖子僵得都不是自己的了。
    她关掉电脑，合上文件夹，拿起自己的公文包，走了出来。
    大办公室里空荡荡的，连一向加班很晚的亦黛也离开了。
    她抬腕看了一下时间，已经是晚上十点钟了。
    公司的人全部离开后，会有值夜的后勤人员和保安人员关闭空调和电源，这些不用她来管。
    她走了一段，忽然看到杨飞的办公室还亮着灯。
    韩依依停了下来，迟疑一下，还是走了过去，轻轻敲了敲门。
    没有人答应。
    “有人在吗？”韩依依问道。
    没有人答应。
    一般情况下，杨飞离开后，他办公室的灯都是熄灭的。
    难道有小偷？
    韩依依轻轻拧了一下门锁。
    门应声而开。
    她没来由的紧张了一下，在考虑是不是先通知保安？
    里面，靠窗的沙发上，半躺着一个人。
    是杨飞！
    韩依依轻轻一笑，把门全部推开，走了进去，笑道：“老板，你怎么还没有走？”
    杨飞没有答应她。
    她走近了，不由得哑然失笑。
    原来，杨飞居然斜躺在沙发上睡着了。
    他手里，还捧着她借给他的《复活》。
    她轻轻的从他手里抽出书本。
    书翻在第509页的位置。
    复活里有一段话，是从《登山训众》里摘抄下来的五大戒律。
    其中第五条戒律是：人不仅不可恨仇敌，打仇敌，而且要爱仇敌，帮助仇敌，为仇敌效劳。
    韩依依看到，在这段话的旁边，有人用笔写了批注：“放屁！”
    这字迹，遒劲有力，个性飞扬，肯定不是出自她这个淑女之手，而是杨飞写上去的。
    韩依依忍俊不住，扑哧一笑。
    她又看到，在第二条戒律的旁边，杨飞也写了几个点点：“……”
    而这条戒律的内容是：“人一旦同一个妇女结成夫妇，就要对她永不变心。”
    他写的省略号，是什么意思呢？
    而第四条戒律的旁边，杨飞也写了两个字：“驯民——换你来试试！”
    这条戒律的内容是：“人不仅不可以眼还眼，而且当有人打你的右脸时，连左脸也要转过来由他打。要宽恕别人对你的欺诲，温顺地加以忍受。不论人家求你什么，都不可拒绝。”
    韩依依笑得前俯后仰，还想到书里面翻找其它有趣的批语时，杨飞醒了过来。
    杨飞伸了个懒腰，茫然的看了看四周，猛然醒悟到，自己这是在办公室，而时间是晚上。
    “韩总！”杨飞道，“你怎么在这里？”
    韩依依道：“你还说呢！全公司的人都走了，就你还在加班！我进来一看，原来你是在这里睡觉呢！”
    杨飞哑然失笑：“看书，看着、看着就睡着了。”
    “你是太累了。晚上早点休息吧！”韩依依道，“回去？”
    “嗯！”杨飞起身，说道，“书还给你了。”
    “你这里有很多书啊，你看过的有哪些？借给我看呗。”
    “随便你拿啊，看完记得还回来就行了。”
    “我还以为，你要说书和老婆，概不外借呢！”
    “……”
    “哪些书是你看过的？”韩依依走到他的大书柜前。
    “干嘛？非得我看过的，你才看。”
    “是啊，我主要是想看你的批语。”
    “……”
    她扬了扬手中的书，笑道：“你写的评语，可有意思了，比金圣叹还入木三分！”
    杨飞道：“胡乱写的。我忘记这是你的书了。要不，我买本新的，你把这本留给我好了。”
    “不要！我就要你写过字的。有你的墨宝在上面，将来说不定还能成为文物？”
    “……”
    她取下一本《经济学原理》，笑道：“这大部头，你也看过啊。”
    “学过。”杨飞道，“听教授讲课，就有些意思，光看书的话，挺无聊的。”
    “那我还是不啃了。我最近只对小说感兴趣。咦，你这里还有武侠小说呢！”韩依依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似的，“难得啊！你居然也看武侠小说？”
    “说出来你可能不相信，我上学那会，把学校附近租书店所有的小说，全部看了两遍以上。”
    “这么牛？看书不用时间的吗？”
    “要啊，从此，我就知道了废寝忘食是什么滋味，也学会了一目十行。”
    “扑哧！”
    她最后挑了一本《苏轼文集》，说道：“这本借我看吧，我看你批注得蛮多的。”
    “看原著不好吗？非得看我乱批过的？”
    “看你批过的书，就好比和你共同在读书，这是一种很奇妙的体验。”
    “哦？那你拿去吧。这书的确不错。唐宋八大家里，我最喜欢的就是苏轼了。”
    “哦，我也喜欢读他的文词。”
    “我年少时喜欢李白，年纪大了，渐渐喜欢苏轼。我觉得李白更像一个抽象的人物形象，而苏轼更加立体、更加具体。个人感觉，不做学术讨论。”
    “说得你多大似的！”韩依依笑道，“老气横秋，跟个老学究一样。”
    两人一边说，一边出来。
    门口的保安看到他们，立正行礼。
    杨飞朝他们挥了挥手：“辛苦了。”
    “老板辛苦！”保安们回答。
    出了电梯，韩依依问道：“还去喝一杯吗？”
    杨飞刚想说不去了，忽然想到，陈沫她们都不在家，去游艇上玩，只怕没这么快回来，便道：“也好，反正我已经睡过一觉了，估计回家也睡不着了。”
    “还是去缪斯吗？”
    “我随便啊。缪斯这个时候只怕人很多了。去了也不安静。”
    韩依依轻声道：“要不，去我家坐坐？我有好酒。”
    杨飞心一动，笑道：“方便吗？”
    “这有什么不方便的？一直说要请你到我家做客，结果你也一直没去过。”
    “那行，麻烦你了。”
    韩依依现在是家化集团的老总，公司配了车。
    她笑着说：“那我就不开车了，坐你的吧。”
    杨飞嗯了一声。
    上了杨飞的车，韩依依道：“你这车，也有年头了吧？”
    “快八年了。”
    “那要换车了啊。”
    “准备换。”
    杨飞还以为，她家里只有她一个人。
    进了屋，他才发现，她父母也在。
    而且，她父母已经睡下了，听到门响就又起来了。
    看到女儿带了男人回来，夫妻俩愣了好半晌，然后开始忙碌，又是泡茶，又是倒酒。
    杨飞不由得讪然。
    更让他不自在的是，韩依依父母，都把他当成了女儿的男朋友，言语间都有所体现。
    也是啊，不是男朋友的话，这么晚了，为什么还去女方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