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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章 从孤独中得到力量
    未来的一年,白羽需要每天持斋,一点油腻都不能碰。为此王管家费尽心思,想尽了花样只为让饭菜稍稍可口一些,这份心意白羽是看得见的,也很感激。即便知道对方如此善待自己,是因为现在特殊的身份,也很感激,因为像这样会做事的人并不多见。
    邵白羽坐在桌子前面吃饭,金燕沉睡,彩儿转化成黑色,不便现身,自己一个人吃饭显得冷清了许多。进来的时候没有关门,夕阳西辉,从两扇门的中间照射进来,清净而透亮。
    邵白羽保持着雍容华贵的姿态小口吃饭,忽然间有些想念沈飞,惦记他现在正在做些什么,是否遇到了其他值得称道的朋友,是否已经将自己忘记。邵白羽自小出生在贵族家庭中,却没有一个知心的朋友,身边人没有一个同龄人能够了解他眼界的广阔,他便也不屑于与那些人为伍,也不会将心中的鸿志说与他们,即便说出来,也只不过招来嘲笑罢了。除了一个时刻黏腻着的莫君如,身边真的一个朋友也没有。
    遇到沈飞是在一个特殊的时间点上,那一日他独自前往湖边练剑,看到一个背着破烂草筐的少年背对自己在河岸边走着,看起来极为孤独,由此便注意上了。
    之后屡屡擦肩而过,沈飞都没有抬起头正视过他,反而是邵白羽,对这个背着草药筐的孤单少年特别在意。两人之所以经常碰面,是因为同样喜欢孤独,选择人少的地方行路。他们这个年纪的少年喜欢孤独的人并不多,白羽本以为自己是个异类,是唯一的一个,没想到原来还有人和自己一样,孤独能够带来力量,少年始终低头看着地面,目光却是无比坚定透亮的,没有呆滞和自卑,经过自己的时候,不会因为他选择练剑放弃玩耍而无知的嘲笑。白羽由此明白,这也是一个在孤独中获得力量的男人。因此想方设法打听有关沈飞的各种信息,想方设法地接近他,因为终于发现了一个和自己相似的人。
    莫君如对沈飞的开战给了邵白羽这样一个机会,说服宗族是在那之后完成的,邵白羽之前一直没对沈飞说过,他很想结交沈飞这个朋友,也确实做到了,打那之后就异常的珍惜,对待沈飞如同亲人,无话不说。直到现在,在这偌大的蜀山之上,真正的朋友也只有沈飞一个!邵白羽不喜欢结交很多的朋友,因为他觉得那些人配不上做自己的朋友。将一切的恩义托付给了沈飞,对他抱以深深地期待。
    听说沈飞斩去炎天倾一条手臂的时候,内心其实没有丝毫的嫉妒,白羽知道,沈飞心中的志向并不比自己小,沈飞的资质说不定更在自己之上,就连性格看起来也比自己要好一些,放眼蜀山,能够打败炎天倾的大概只有他一个人。却暗暗责怪自己没用,如果沈飞变得更强了,变得远远超过了自己,那么两人就不再是平等的,互相间的友谊也不会再纯粹,自己要维持这段友谊,便需要变得更强。
    因此,从来没有道与外人的变强理由还有一点,白羽要维持与沈飞之间的友谊!为此,一定要足够强大,强大到追上沈飞进步的速度才行。甚至战败炎天倾都要在这目的之后。
    “这些天,你还好吗!”白羽忽然停下了碗筷,抬起头,目光穿透屋顶,延伸向没有终点的远方。
    “这些天,你还好吗!”却是门口的光芒被一道瘦弱的身影掩去了大半,更有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大概是想得太入神了,连这么重要人的到来,居然都没有注意到。
    白羽马上站起了,露出兴奋的神色:“宫月,怎么是你?快来坐,吃饭了吗?”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寒气息,除了冷宫月之外,再没有第二个人了,日光虽然刺眼,邵白羽却能够凭借气息,清楚地知晓来者的身份。
    宫月的身上弥漫着花香,顺着夕阳下的微风一道扑来,让白羽许久没有波澜的内心砰砰跳个不停。
    “坐,宫月,快坐下,吃饭了吗。”
    邵白羽忙活着,手忙脚乱的,所谓关心则乱不过如此。
    宫月站在原地不动,如果动了也就不是宫月了,“我从掌教那里,获得了自由出入后花园的权力,想想也已经好长时间没有见过你了,便过来看看。”冷宫月的语气很冷,说出来的话却温暖,获得进出后花园权力是在两年半以前,那个时候,白羽和沈飞刚刚进入百学堂上课,宫月从一次课堂问答中得胜,获得了进入蜀山后花园的权力,却始终没有使用过这项权力,直到今天,为了邵白羽改变这一习惯。
    宫月其实也是最近才走出阴影的,从背后刺了沈飞一剑以后,宫月每天都生活在自责当中,有好长一段时间,没有离开过卧室,过着不知白天和黑夜的日子。
    在那段日子里,只有栖息在神剑上的冰狐日夜的守护着她,陪伴在她的身边,宫月由此发现了,原来她和神剑和冰狐之间的关系,并非仅仅是持剑者与剑灵那么简单。紧接着,在这段封闭的日子走向某一个特殊时间点的时候,她忽然想起了深埋在内心深处的远大志向,想起了自己存在的意义,不能因为一时自责就抛弃所有,甚至——刺向沈飞的那一剑,她忽然觉得并不感到后悔!一切都是为了心中的志向!
    走出心魔的宫月,其实力已然登上一个台阶,纳兰明珠再见到她的时候,感觉曾经的小姑娘一夜之间长大了,长大到可以放心托付很多事情,由此开始教授宫月打理明月峰上的大小事务。纳兰若雪一走,宫月成了她唯一的寄托,纳兰明珠将一腔心血都用在宫月上,师徒两人度过了一段“蜜月期”。
    来见邵白羽是以后的事情,这一天快要入夜的时候,宫月忽然非常想念邵白羽,想念那袭久违的白衣,大概也一同想念曾经与白羽形影不离的那个男人,因此便不计后果地,径直走入了后花园。
    再见到白羽,因为思念而有力跳动着的内心忽然平静下来,望着白羽出神的目光,听到白羽出神地念出“你还好吗!”这四个字,宫月立时明白了,在这个男人的心里,没有什么东西能够取代沈飞的位置。
    印象中,对于这两人之间的故事了解的并不多,只知道他们出身自同一个村庄,因为一场缘起于炎天倾的灾难而踏上通天路,登上蜀山绝顶。至于两人究竟是怎么认识的,上山之前发生过哪些事情几乎一无所知。
    不过总感觉,那两人之间存在着超越友情的羁绊!
    “我来看看你,看看你这几天可曾有进步。”面对邵白羽期待的目光,宫月终于出声,声音从未有过的温暖,这份温暖从未在任何人身上表现出来过,是沈飞梦寐以求的。
    得到了冷大美人的问候,白羽反倒沉默了,沉默是因为巨大的惊喜,一身素衣的冷宫月仿若仙女,是所有男人憧憬的对象,得到她的关心,连邵白羽自己都觉得如同在梦里。
    倒不是说重色轻友,在这般面对面的相处中,之前对沈飞的想念抛到了九霄云外。
    许久之后,久到冷宫月有些愠怒的时候,白羽才忽然回答道:“宫月,要不要一起练剑!”
    冷宫月心中一紧,犹记得,那两人初上山的时候,白羽连续追了她好几个晚上,才终于获得了一次一起练剑的机会,现在想起来,那剑刃相交,痴痴缠缠的感觉真的很奇怪。
    白衣在风中起伏,素身而立的冷宫月散发着从内到外的美:“好,切磋切磋。”
    “走!”
    “沧浪”一声,宝剑铮鸣,鸿鹄仙剑飒然出鞘,邵白羽人剑合一,身体贴着地面轻飘飘地飞出卧室的房门,冷宫月随着他长剑的指向,蓦然旋转起来,一边旋转一边来到空中,宝剑含而不吐,没有一丝一毫凌厉的杀意,反而柔情似水,她陀螺似的在空中旋转,黑发飘甩,长衣翻舞,邵白羽持剑绕着她旋转,一圈又一圈,从低到高。
    等到某一个时间点上,两人剑刃相交,身体紧接着靠近了,对视的目光含情,仿佛被互相吸引,脉脉地注视。
    “沧浪!”还是宫月脸颊一红,双臂用力,两人翩翩退开,刚刚落地,又极有默契的彼此靠近,仙剑持在手中,两人贴地飞行,剑刃相交,痴痴缠缠。
    身形交错间,飒然恣意,竟仿佛心有灵犀似的,剑式出奇的一致。
    明眼人看见的话,一定会惊呼出来,因为两人正在练习的,正是蜀山的入门剑法——落雁十三剑!
    一剑又一剑,含情脉脉,深情婉婉,两人同穿月白长衣,身如玉树,貌似天仙,在这夕阳金辉的照射下,随着倾摆的树涛舞动,真如神仙眷侣一般。
    莫君如站在高大柳树下,装得满满的食盒从手中滑落,摔得粉碎……
    此夜,注定有人辗转难眠,有人早入佳梦!
    夕阳下,高大肥胖的雷纵横站在树下练剑,游龙剑一次次用力地刺出,像是在和虚空较劲,又或者要把面前的困境捅穿。看着莫君如拿着食盒往后院去的时候,他那志得意满的心境忽然间沉入谷底,不知道为什么,大概是这几日和君如在一起厮混的太开心,太熟稔了吧,雷纵横的心里面涌起了强烈的占有欲,当再看见君如连招呼都不打,便兴冲冲地去给白羽送饭的时候,雷纵横的心里说不出的难受,在那之外,更有着一丝之前从没有过的愤怒。
    “刷刷刷!”游龙一次次地刺出,漫无目的,纯粹为了发泄心中的抑郁,却有蓝晶晶的生物在他身边的虚空中漂浮,开口言道:“心上人去给别人送饭,让你不开心了啊。”
    万物出乎震,震即是雷,故曰惊蛰。此生物正是惊蛰一缕神念所化。一个月前,雷纵横从碧池峰神殿中将惊蛰神剑捧出,打那之后,人、剑形影不离。
    惊蛰时刻拟化出实体,游荡在纵横身边,呼吸外界新鲜空气的同时,也偶尔叮嘱教诲几句。雷纵横本性乐观,性格随和,和性格急躁的惊蛰神兽相辅相成,互为补充,一人一兽简直是绝配。
    惊蛰有的时候故意激怒雷纵横,看他的反应,几次下来都很满意,再经过一段时间细致的接触,逐渐发现,雷纵横真的是仙人中的异类,心地善良,一点高高在上的优越感都没有,对待感情极度认真和专一,对身边的人十分和善,虽然这也带来了一些不好的地方,比如说缺乏身边人的敬畏,不过总体来说是好的。
    惊蛰是诞生在鸿蒙初开之时的妖物,似龙非龙,似蛇非蛇,两腮处生着贝壳状的鳍翼,嘴中牙齿密密麻麻,眼睛滚圆,全身鳞甲,鱼的尾巴,是极端强大的生物,直至千年之前被封印,也仍然雄霸一方,它这一生见过太多太多的人了,却从没有一个,像雷纵横这般拥有力量,却非常善良,端的是个异类。
    因此,惊蛰有事没事就喜欢奚落雷纵横两句,一来调笑调笑他,二来也是嫌他不争气,嫌他的心不够狠,态度不够坚决,自己看不过眼了。
    雷纵横没有回答,此刻的他一句话都不想说,缩小了的惊蛰故意在眼前晃悠也假装没看见,用力地往前挥动手臂,刺出游龙,发泄心中的抑郁。
    惊蛰不甘心地道:“第一次见你的时候,感觉你是个拥有雄心壮志的人,接触久了才发现,原来是个窝囊废。连心上人都不敢争取,你这家伙真不配做男人。”
    “够了!”大概是被触动了心底里的痛楚,雷纵横横斫一剑,将不远处三棵并排的松树拦腰斩断:“你如果想要激怒我,现在已经成功了,马上给我回去,让我一个人安静地呆一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