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罪者 作者:桐川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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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总是拒绝得很干脆。
所幸庄园里除了沉默的他们二人,剩下能说话的也只有一病不起的赫肯。哑巴们聚在一起也只能哇啦哇啦地打着手语,说了什么,菲利克斯不在意,而西瑞尔也看不懂。
流言在这庄园里无法存活。
而今少年对父亲的事似乎也完全看开想通了,和菲利克斯一起时,他再也没提起过父亲,也没说过类似“我害死了母亲”的话。不过多数时候他都是不和菲利克斯说话的,毕竟他醒来时菲利克斯就该休息了,而到菲利克斯清醒活动的时候,他总是睡得又香又沉。
新学期就要开始了,气候也渐渐转暖。马车等在开始冒绿的院落里,少年拎着新买来的行李箱轻手轻脚走到菲利克斯的房间外,见门没锁,不觉露出欣喜的微笑,伸手轻轻推开门悄悄走进去,在光线幽暗的房间里盯着菲利克斯已然完全愈合的手背看了好一会儿,这才退出房间下了楼。
读到九年级,少年收到父亲的来信。伯爵在信中表示不打算让他继续念书。读完这封信,十五岁的少年很平静地将信纸叠好,转身把它放进了自己的箱子里。他觉得无论父亲又下了什么决定、又做了什么事,自己都能泰然处之了——他坦然接受了被父亲憎恨的事实,接受了自己就是牺牲品的事实,早就不会难过了。
回到庄园时已经是傍晚了,叔叔不在。少年下了马车,恰逢老杰克出来。匆匆一瞥之间,少年发现老人的背驼得厉害,沟壑满布的脸上也不复往日的健康红润。
老人见了他,没打招呼,收回视线迈着蹒跚的步伐往屋后走去。西瑞尔提着行李慢悠悠走进屋子,上了楼,穿过漫长走廊,走进那间门总不会锁上的房间,往菲利克斯的枕头下塞了一本诗集。
这是他最喜欢的一本诗集,他曾想过,以后无论去哪里念书都会带上它。或许他会把它翻上一百一千遍,直到它的书角卷起,直到被他翻烂。
可现在看来,那都是遥不可及的事了。
不如把最爱的诗集送给喜欢的人。
西瑞尔看了一眼尚在熟睡的吸血鬼。
不知十三岁那年他到底做过了什么,虽然之后菲利克斯还在竭力维持冷淡的态度,可他能察觉到吸血鬼态度上的变化。那时他还有些担心跟害怕,暗自猜测菲利克斯真如赫肯叔叔所说那般,对他有着什么不可告人的想法。可时间久了,他发现并不是那样。就像赫肯叔叔绝不可能对□□怀有慈悲,假使菲利克斯真如猜测中的那般,对他就不该是悲悯的态度。
他一面害怕着菲利克斯,一面又因为曾经被他拯救而怀有亲近感,他总是克制不住地想靠近菲利克斯,好奇他的一切,想和他待在一起,哪怕那时他们一个醒着一个已经入睡。而出乎意料的是,菲利克斯对他很宽容,从不对他的打搅感到厌烦,就算他偶尔提出一些匪夷所思的要求,菲利克斯也会迁就。
很多时候,西瑞尔都觉得菲利克斯像牧者,而他是跟随牧者的一只羔羊。羔羊看牧者需要仰视,牧者看羔羊充满悲悯——那样的眼神在他清醒是是绝对看不到的,唯有在困倦至极时,菲利克斯过来抱起他,那时他才能用自己这双昏沉迷蒙的眼睛捕捉到那样的眼神。第一次以为是错觉,可历经了第二次和第三次,他知道都是真的,牧者抱起困倦的羔羊,呢喃着不真切的低语。
于是少年以为他和菲利克斯也能变成像从前和玛丽那样亲密,他为菲利克斯沏茶,为他读书,可那时菲利克斯又表现得异常冷淡。好似牧者愿意抚摸羔羊,愿意抱着羔羊入睡,牧者给予羔羊慈悲与怜悯,却并不愿给予感情。
西瑞尔低头看着菲利克斯。
他来这里已经十年了。
他长高了,老杰克更老了,胖厨子而今因病瘦骨嶙峋,赫肯叔叔灰败羸弱像活死人。他们都经历了许多。可只有菲利克斯的时间凝滞,金发耀眼,英俊如昔。
怪物是不会老的。
少年忍不住伸手,悄悄将一缕金发握进手里。
不会老的怪物告诉他活物都有一死,不会老的怪物在阳光之下为他拭干了眼泪,赦免他无罪。
他一定是从那个时刻才开始活着的。他卸除了身上的罪,再也不会被任何传言、讥嘲乃至欺凌击倒,也不再处心积虑地妄图用极端手段博取父亲的关注。他读懂了诗,听懂了音乐,也终于能欣赏绘画之美,这一切,都拜怪物所赐。
所以他也想给予菲利克斯一点什么。
他一无所有。
便想尽心尽力地去喜欢这个怪物。如果能为他做些什么,这少年会很高兴。
他带回了最爱的诗集,便把它塞进了吸血鬼的枕头下。
他希望菲利克斯也能读一读他喜欢的诗,希望菲利克斯也能放开感官感受令他沉醉的世界。
他希望菲利克斯能明白,究竟是谁救活了他。
如果可以,羔羊希望能带牧者去往牧草更丰沛的地方,去更广袤更温暖的地方,羔羊希望牧者无忧,希望牧者也能早日脱离樊笼。
菲利克斯醒来时发现了枕头下压着一本书。封面半新不旧的,硬壳边缘起了粗糙的毛边。点燃蜡烛凑近光里一看,是一本诗集。
大概是西瑞尔回来了。
每次回家西瑞尔总会给他带一本新书回来,有时是诗集,有时是游记。他能想到少年是怀着怎样的心情阅读那些游记的,也知道终有一天他会离开这里。
菲利克斯低头看着手中的诗集。
这本却是旧书。
翻开书,素色的蝴蝶页上写了一行小字,字体还有些稚气,写得倒很认真。
赠菲利克斯
西瑞尔以前是不会写这个的。
以指摩挲着这行小字,菲利克斯微微皱起了眉。
他坐在房间里读了一夜的诗,天亮时起身将诗集放回了枕头下,披上斗篷走出了房间。赫肯破天荒地披着晨光回到庄园,脸色一如既往地差,手里还握着一封信。以往的信都是送到庄园的,现在信差们知道还不如直接送去妓院。
进门迎面撞上菲利克斯,他哎哟一声,后退了两步撞到身后搁着花瓶的桌子,上好的修长细颈瓷器摇晃了两下坠落地面,砰一声碎了一地。赫肯心烦意乱地咒骂了两句,粗鲁地把手中已经拆过的信塞进了菲利克斯怀里,没说话,低着头就要回房,谁料却被吸血鬼一把拽住了袖子。
“哈里斯还给你寄过别的信吗?”
满脸倦意的赫肯闻言正要否认,刚刚张嘴,忽然想起一个月前确实收到过一封来自兄长的信。但那是一封还算普通的“家书”,提及的内容与菲利克斯全然无关,他看完就扔抽屉了,要不是现在菲利克斯忽然提起,他早就忘得一干二净了。
“你问这个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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