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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附庸风雅录(年下) 作者:阿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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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附庸风雅录(年下) 作者:阿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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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尧在躲自己。不,更准确的说,他在等自己。

    他杀了一个人。

    他只告诉了自己。

    然后,他就等着自己给他一个答复。

    怎么办?

    方思慎发现,再次想起杀人这件事的时候,脑子清楚了很多,连带着洪歆尧说过的许多细节、前因后果都想了起来。他甚至隐约觉得,要是他不告诉自己,说不定两人已经开始第一次在一起过生日了。

    他满二十一了。而自己,足岁也过了二十八。

    二十岁的时候,那些直白粗鲁的誓言,仿佛还在耳边。

    如果……他没有告诉自己……

    如果时间可以倒流,如果事实能够遗忘……

    方思慎闭上眼睛:让我再想想,好好想想。

    连续几天没休息好,下午的课上完,头重得直往下栽。好在周五没课,回到宿舍,迷迷糊糊就睡了过去。依旧是重复了无数次的梦境,这一回却多了一些新的内容。他梦见黑洞洞的城门大开,一个身影拖着沉重的步伐踯躅前行,重重栅栏在他身后次第封锁,最后“哐当”一声,一扇漆黑的铁门从天而降,将那身影彻底隔断。

    捂着胸口一惊而醒,心脏狂跳。

    “哐当!”一声,因为神思不属,觉得那响声简直有如炸雷,方思慎差点从床上蹦起来。半晌才反应过来,大概隔壁进来又出去,动作粗鲁了些。

    天色昏黑,两声巨响过后,外间陡然变得寂静。方思慎想起梦中最后那一幕,摁住心口问自己:

    ——你怎么舍得,怎么舍得,把他交给别人去审判?

    再也按捺不住,飞快地收拾书包,抓起外套就跑了出去。他飞奔到校门口,看见一辆空出租车,立刻坐了上去。可惜晚高峰还没结束,没多久速度便慢下来。他焦灼地盯着纹丝不动的汽车长龙,忍无可忍掏钱结账,跑进了最近的地铁站。

    换乘、出站、上楼、开门。屋子里静悄悄的。很久没有这样奔跑过了,方思慎扶着墙壁歇了半天。他知道这个时候多半没人,汗水和喘息都不过求个自我安慰。

    歇够了,给父亲打电话,说这周末不回家。方笃之没多问,只道:“我这些天会多,这两周回不回随你,不过清明节快到了,你记得那天早点回来。”

    方思慎应一声,就在黑暗里坐着等洪鑫垚。

    等待可能让人烦躁,也可能叫人冷静。方思慎坐在沙发上等着,漫无边际想了很多事。当思绪的时间和空间无限扩大,某些具体的阶段和事件很容易变得微不足道。落实到感情上,当一生一世,而不是一段一份成为定语,曾经的忧虑、动摇、惊慌、恐惧,都不过长河里的水珠,高山上的小草,生活盛筵上的一壶醋而已。

    想到醋,方思慎就笑了。

    “叮叮当当”,有人掏钥匙开门。“啪!”灯亮了。

    洪鑫垚手上挂着钥匙,傻傻看着他:“你……怎么来了?”

    方思慎望一眼墙上挂钟,快十二点了。

    “怎么才回来?”

    “我……我去了你宿舍楼下……”

    方思慎吃惊:“你去了我宿舍楼下?”

    “我天天晚上都在你宿舍楼下,待到熄灯。今天灯一直没亮,等到十一点,也不见有人,我以为你回家去了……”

    “你什么时候去的?”

    “每天没事了就过去待着,有时候八九点,有时候九十点。看你熄灯了就回来。”

    方思慎瞧着他,心里酸酸涩涩,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一时大眼瞪小眼。洪鑫垚忽然回了魂:“你吃饭没有,我煮面给你吃?”

    方思慎想起自己确实没吃晚饭,站起身:“还是我来吧。”

    洪大少怯怯跟进厨房:“我也饿了,多煮点好不好?”

    方思慎点下头,开火烧水,然后打开冰箱查看,找出三个鸡蛋,半颗发蔫的青菜。

    洪鑫垚一步一步蹭到他身边,终于在打鸡蛋的时候抱住了腰,脑袋埋在他肩膀上:“哥,你来了,太好了……”

    方思慎放下碗,把手放在他手背上。身后站着的,是个孤独可怜的孩子,跟自己一样。

    淡淡道:“一会儿吃完宵夜,我有话问你。”

    “好。”

    两人默默吃完面,洪鑫垚默默洗好了碗,回到客厅,见方思慎坐在沙发上,走过去在他跟前地毯上盘腿坐下,就像要继续那一天未完成的对话似的。他个子高,这个姿势跟方思慎也差不了多少。

    方思慎的手依旧落在他肩膀上:“那天……我被你吓到了,很多话没听明白,你给我再仔细说一次吧。”

    洪鑫垚抬起头:“我后悔了,不该告诉你,让你难受。你忘了吧,好不好?哥,忘了吧!”

    方思慎定定地看着他:“那你何必告诉我?存心要我难受么?”

    “不是的,我那时候没多想,只知道要说出来,要找个人说出来。除了你,我还能跟谁去说?但是,”洪鑫垚把他两只手攥到掌心里,“我现在想清楚了,你就当我说梦话,那都不是真的,是我胡说八道。忘了吧,哥,求你,忘了吧,好不好?”

    方思慎丝毫不为所动,语调还是淡淡的:“阿尧,如果我说,要你去自首,你怎么办?”

    洪鑫垚仿佛早有预料,冲他咧嘴一笑,居然带出点残酷而惨淡的意味:“哥,你还是不明白,我什么也不用办。他走投无路,只剩下最后一招,挖空心思,算计得不知多周密。那撞断栏杆的大卡是外地车,桥头这边的摄像头半个月前就坏了,我们清早六点出发,当时桥上连个鬼都没有,谁知道掉下去了什么。更何况,今年春汛来得猛,即便小浪峡,也没人敢下去捞尸——如今都三月了,就是捞上来,还剩些啥?这个春节,河津谁不知道我们家有人失踪?他自己把去向瞒得死死的,我大姐发了疯一样的找,最近也死了心,懒得再折腾。河津哪年不因为这个那个死几十口子?我们家人都不追究,还有谁会去追究?……”

    声音渐渐变得冷硬:“所以,你说,我怎么可能去自首?我爸都出来了,他怎么可能让我去自首?你信不信,哪怕我跑到警察面前招供,也会被安然无恙送回家。”

    一声冷笑:“你以为,自首有什么用?你就是把我关进监狱里,又有什么用?你不是要我学好——那种地方果真能学好?我洪字倒过来写!”

    发了一会儿狠,洪鑫垚忽地抬起手,摸上方思慎的脸:“这才几天,你就憔悴成这样。我不该嘴欠没忍住,你压根儿就不该知道这个,这种破事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我每天,每天都在学校偷偷看你几次,看见你难受成这样,我心里就跟刀子搅似的。哥,咱忘了吧?好不好?别为这个闹心,啊?”

    方思慎一把甩开他的手:“你躲了我三天,就琢磨出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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