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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世界上,从来都不会缺少野心家、阴谋家。
所以,有资格执棋落子布局的人,也从来都不会只有一人。
或是迫于无奈、或是心甘情愿,成为野心家与阴谋家们手中棋子的人,则是数量更多。
这段时间以来,各派势力皆是密切关注着洛阳官场的动向,为了各自的利益与意图,皆是小动作不断。
太子朱和堉与藩宗势力的这场较量,明面上的博弈双方只是太子朱和堉与福王朱慈佟二人罢了。
但实际上,躲在幕后的玩家还有很多。
河南巡抚张博真的身后,是首辅周尚景;
福王长子朱和增的身后,是七皇子朱和坚;
负责具体调查做事的厂卫,身后则是站着德庆皇帝;
哪怕是如今已经中毒身亡、看似是为七皇子朱和坚做事的朱和增本人,其实也有自己的算计。
这其中,最为关键的人物,无疑就是福王长子朱和增,哪怕是中毒身亡之后,他依然是不可忽视的幕后推动局势之人。
朱和增身亡之前,一直是左右逢源,同时为福王朱慈佟、太子朱和堉、七皇子朱和坚三方效力。
就像是后世的俄罗斯套娃一般,朱和增的身份也是一层套着一层,表面上是福王朱慈佟的孝子,实际上则是暗中联合太子朱和堉、随时准备着要站出来大义灭亲,而促使朱和增做出这般决定之人,则是躲在幕后推动一切的七皇子朱和坚——当然,朱和增最终还是为了自己的利益。
而朱和增这次中毒身亡的幕后真凶,也正是七皇子朱和坚。
在朱和坚看来,这个时间害死朱和增的好处有很多,不仅是可以再次给予太子朱和堉致命一击,还可以掩盖自己幕后主使、狼子野心的真相。
而且,朱和坚成为准太子之后,已经不再需要朱和增的暗中资助,太子朱和堉与藩宗势力的矛盾也已经变得无法缓和,所以就认为朱和增已经失去了利用价值。
但实际上,朱和坚的这一步棋,无疑是失算了。
他终究还是小觑了朱和增,这个看似是甘愿成为他手中棋子的人!
他只是把朱和增视为棋子,却不知朱和增一直都把自己视为棋手,也一直都有自己的布局与棋子!
朱和坚当初选择与朱和增暗中联手,是因为朱和坚认为他们二人的性格、境遇、诉求皆是相近,但出于心底根深蒂固的傲慢,却又会下意识的认为朱和增的性格心机、手段作风虽然与自己极为相似,却又皆要比自己逊色几分,所以他们二人暗中联手之后,朱和增就必然只能依附于自己、无法反抗。
也正是出于这种根深蒂固的傲慢,朱和坚眼看到朱和增已经失去了利用价值,就毫无犹豫的害死了朱和增。
可怜朱和增,其实也能算是一个枭雄人物,但还不等他走上台前、施展手脚,就这样不明不白的死于非命了。
然而,朱和坚早就应该想到,既然朱和增的心机手段、性格作风皆是与他相似,那他们二人也必然是信奉相同的处世准则!
譬如说“人不为己天诛地灭”的自私;譬如说“大丈夫不为鼎食当为鼎烹”的决绝;又譬如说“我死后哪管洪水滔天”的冷漠;再譬如说“宁可杀错绝不放过”的绝情……
所以,当朱和增预料到自己今后有可能会受人所害之后,也就提前布置好了后手,又因为朱和增自私无情的性格,所以他并不会认真考虑害死自己的幕后真凶究竟是何人,他只会让所有想要害死他的人一同为他陪葬,完全不在意自己的这般做法是否会牵连无辜!
朱和增当然也有自己的棋子,正是福王府的管事赵磊。
从某方面而言,太子朱和堉今后的行动方向,同样会受到朱和增的影响,也算是朱和增的半枚棋子。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当赵磊这颗棋子落入棋盘之后,无疑是立刻就成为了至关重要的一环。
任谁也无法想到,像是赵磊这样一个不起眼的福王府管事,将会在未来一段时间内,直接决定庙堂局势的走向。
赵磊所掌握的那些密信,究竟能否成功送到京城里那几位大人物的手中?若是成功送达的话,又应该是交给德庆皇帝、赵俊臣、还是周尚景?
每一个选项,都代表着一个截然不同的结局。
毫不夸张的说,不论是太子朱和堉、各地藩宗、七皇子朱和坚、乃至于德庆皇帝、赵俊臣、周尚景等人,他们今后一段时间的命运走向,或多或少都会受到赵磊的影响。
这些举足轻重、以天下为棋盘的大人物,如今却交由一个微不足道的棋子决定命运,不得不说,这是一种很有趣的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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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段时间以来,洛阳城的局势不可谓不复杂、不热闹,赵俊臣同样作为一名野心家、阴谋家,又岂能冷眼旁观、稳坐钓鱼台?
实际上,自从赵俊臣收到消息、发现太子朱和堉出乎意料的大肆弹劾各地藩宗之后,就立刻向洛阳派去了自己的心腹使者,哪怕是不能掌控局势,也必须要及时掌握第一线的确凿消息。
却说,就在太子朱和堉寻到了关键证据之际,洛阳知府郑以诚也乘轿赶到了洛阳城西的桑家酒楼。
在轿子里,郑以诚为了隐瞒行踪、低调行事,还特意换上了一身便服,抵达桑家酒楼之后,就匆匆进入了顶层的包间,与两位神秘人物相见。
这两位神秘人物,皆是读书人打扮,年纪相差悬殊,一人是老年儒者,一人是年轻书生,老儒生看起来睿智沧桑、经验丰富,年轻书生也是精明干练、举止稳重。
这两人看似皆为白身,但郑以诚见到他们之后却是不敢怠慢,主动拱手问好道:“李先生、肖先生,两位这几日在这里可还住得惯?”
老者儒生笑着拱手还礼,道:“据老夫所知,这桑家酒楼乃是洛阳城内最为奢华的酒店,郑知府您花了大价钱招待我们二人在这里入住,平日里皆是华居美食,哪里还有什么住不惯,只觉得是受宠若惊了。”
另一边,年轻书生则是说道:“不过,依晚生来看,这桑家酒楼虽然奢华,但与洛阳知府衙门相距太远,颇是有些联络不便……若是距离近些,也不至于这三天时间以来总是无法与郑知府相见了。”
听到这名年轻书生的说法,郑以诚不由是表情尴尬。
他安排这两人入住桑家酒楼,一方面是因为这两人的背景深厚,郑以诚完全不敢得罪,所以就只能是好吃好喝伺候着,但另一方面也是为了躲着这两人、避免频繁见面,因为这两人所图之事实在是非同小可,郑以诚也不敢轻易答应。
但如今,因为福王长子朱和增的突然中毒身亡,一场官场风暴即将来临,洛阳官场可谓是人人自危,虽然河南巡抚张博真承诺会为郑以诚向首辅周尚景美言几句,但郑以诚却是看得明白,他在周尚景的眼里就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人物,周尚景未必会刻意花心思庇护于他,而且就算是顺利加入“周党”,也只能当一个前途有限的外围人物。
于是,为了在这场风暴之中保全自身,也为了更为光明的仕途,郑以诚只能是把希望寄托于眼前这两人身上了。
准确的说,是把希望寄托于这两人身后的那位大人物身上。
这个大人物,自然是内阁辅臣赵俊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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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郑以诚眼前这一老一少两名书生,则是赵俊臣府中的核心幕僚,分别是李传文、肖文轩。
就在郑以诚表情尴尬之际,李传文则是转头向肖文轩训斥道:“文轩,郑知府热情招待咱们,你不领情就已是没道理了,又岂能开口抱怨?听你的说法,就好似郑知府刻意躲着咱们一般,但你好生想想,今天洛阳城突然戒严,官府正在到处搜捕可疑之人,必然是发生了什么大事,而郑知府身为洛阳城的父母官,这个时候也必然是公务繁忙,但值此忙乱之际,郑知府依然是刻意抽出时间与咱们相见,岂不是正说明郑知府的诚意十足?”
训完了肖文轩,李传文又躬身向郑以诚告罪道:“年轻人缺乏历练不知进退,冒犯了郑知府,还望郑知府千万见谅!”
另一边,肖文轩也跟着李传文一同躬身致歉,表情间满是羞愧之意。
见到这两人的一唱一和,郑以诚不由是愈发尴尬,心中暗暗想道:“这两人不愧是赵阁臣府中的重要幕僚,当真是好手段,一唱一和之间就已是拿捏住我了!前几天,他们突然求见于我,想要让我投入赵阁臣的门下,而且听他们的意思,等我投入赵阁臣门下之后,就立刻要为赵阁臣完成几件重要任务,只怕是关系重大……
但我一直没有拿定主意,也一直拖着没有回应,今天若不是因为王长子中毒身亡的事情,我也不会急切与他们相见……今天与他们见面之后,我原本是打算用欲拒还迎的手段自抬身价,让他们多许诺一些好处,然后我再顺势投入赵阁臣的门下,却没想到他们早已经看穿了一切,直接暗示我此刻与他们相见乃是因为洛阳城的当下乱象,这样一来,我就变成了有求于人的一方,却是难以讨价还价了……”
心思百转之间,郑以诚迅速摆正了心态、拿定了主意,竟是突然向着李传文与肖文轩二人躬身还礼,语气谦和的说道:“两位先生乃是赵阁臣府中的重要幕僚,必然都是胸怀大才之辈,鄙人今天求见二位,其实是有事情想要向两位请教,还望两位先生不吝赐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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