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舍尔走出首相府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他摆手让马车夫先走，自己一个人在大街上散步，黑暗中有几个小偷或者混混之类的人企图靠近，想弄点零钱花一花。
    可是在煤气灯昏暗的灯光照耀下，这些人看见了海军的将军服，吓的扭头就跑一溜烟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脚步声惊动了远处执勤的警察，他们快步走了过来，刚想询问就看见了这身英国人最尊重的海军军服。
    在伦敦当警察你没有眼力是不行的，新晋的将军是首相面前的亲信红人，你要是连这张脸都记不住，那就干脆别干了。
    两名警察马上立正敬礼“将军……您需要什么帮助吗？”
    费舍尔被打断了思路，有点不开心但是也没有发作而是摆了摆手“没有什么事情，我散散步吹吹冷风，你们不用管我了！”
    费舍尔漫步在泰晤士河畔，夜风中雾气渐渐的浓重了起来，雾都的名头可不是白叫的，一年四季雾气太大了。
    而这雾气中还夹杂着刺鼻但是又无比熟悉的煤灰烟尘的酸臭味道！
    这是英国的工业力量在弥漫，是每一个英国人心目中的骄傲！费舍尔用鼻腔深深的习气，好像要把这重工业的力量全都吸到身体里面去。
    那一刻他突然充满了力量感，工业文明的荣光在为他加持，这些掺杂了煤灰和铁渣的空气让他的勇气变得更加的坚毅起来！
    白天肮脏漆黑的泰晤士河水，在深夜里居然也露出了女人一样的柔媚，虽然有点荡妇的模样并不是什么纯情的小姑娘，但是这景色也可以一观了。
    沿着河边的煤气灯昏黄的灯光在河水倒影下就好像舞女舞动一般，勾引着河畔游荡的男人之心。
    “为什么？为什么首相要把我们最引以为傲的工业力量送到外国去？”
    “殖民地的那些野兽能够理解这种力量吗？非洲那边的人种就是动物，而中国或许好一点他们有悠久的文明……但是他们也已经落后了，也是落后的蛮族了，凭什么要把工业转移到亚洲去？”
    “首相究竟在考虑什么？难道他不知道这样是有危险的吗？”
    费舍尔烦躁的在河边散步，后面伦敦警察在五十步开外远远的跟着，他们可不敢放任将军一个人在黑夜里独自散步，伦敦不是什么太平的地方，小偷、强盗、杀人犯非常多，出一点意外都是了不得的大事儿。
    费舍尔的思维其实代表了当时很多英国人的想法，十九世纪末正是日不落帝国鼎盛时期，几乎没有任何一个英国人肯承认国力已经开始出现疲态了，英国要走下坡路了。
    这个时代任何人敢说这句话都会遭到谴责和唾骂，整个大英帝国的民众都被正午阳光照耀着，完全看不到地上的阴影。
    本杰明也好格莱斯顿也罢，其实政治观点不一样，但是他们毕竟不是普通的老百姓，看问题的观点也是不一样的。
    智者常怀千岁忧，庸者就见眼前酒!
    一个国家一个民族，如果连一个忧虑未来的智者都没有的话，那就是太可悲了！
    其实本杰明或者格莱斯顿他们都在尽自己之所能来帮助英国继续光荣下去，他们也都发现了帝国的危机。
    格莱斯顿敏锐的发现了英国的义务教育水平已经落后于德国，而且英国的基础设施建设也老旧了，完全追不上德国的速度。
    这个时代还没有什么第二次工业革命的名词，可是格莱斯顿也是能够窥见危机的，所以他对大英帝国所开出的药方，就是加速推进全民强制义务教育。
    并且大规模的推进基础设施建设，这是他给英国开出的药方。
    但是本杰明的药方则更激进，他不仅要军事上灭掉华族，他更要推进英国的产业向国际上扩张。
    把各种产业修建到殖民地去，当地生产、当地筹集原材料、当地销售，然后运回英国的则是纯利润。
    这是一个去中心化，不再让英国承担全球制造中心的重任，而是在全球打造无数个属于英国的产业基地。
    这其实就是最早的全球化的一种尝试，本杰明的思维真的是很扩展的，这是他给大英帝国开的药方。
    可是这两张药方，对于当时目空一切的英国人来说，实在是太高端了，甚至高端到费舍尔将军也有些抵触。
    伦敦在这个时代是英国的重工业区，污染是很严重的，但是那个时代人们对污染有截然不同的看法。
    拥有蓝天绿水无污染的地区，都是落后的农业甚至游牧民族的领地，他们根本就不配拥有工业的力量。
    英国是工业革命的发源地，这里的人们对工业有特殊的感情，因为这是力量的象征，是英国征服全球的底气。
    就算脏一点乱一点又怎么了？这种力量可以征服全世界就行了，我用这种力量全球去欺负人难道不爽吗？
    可是现在本杰明居然说要在殖民地进行产业投资，也就是说要主动给下等民族发展工业的可能？
    这不是拿着英国的财富去武装敌人吗？那肖乐天自己鼓捣出了工业化，都已经让欧洲人非常恼火了，多少鹰派都想要绞杀肖乐天。
    难道现在我们还要主动送出去？
    费舍尔捏着冰冷的栏杆心里实在是堵得慌，他还说不出什么来，因为他还非常信任本杰明的能力。
    “也许真的如首相所说的那样……英国的经济需要转型，贪婪的资本家需要满足胃口……”
    “可是您知道这会增加多少军事风险吗？斩草除根是最简单的，一个工业基地我完全破坏掉了，我就可以走了……”
    “但是您让我占领？我怎么占领啊？我就得分兵……可是分兵就是风险，面对华族的主力舰队，多一条船就是多一份胜算啊！”
    “您可真是给我出了一个难题！”
    “算了……回去找海军部的参谋进行新的推演吧，让大家集思广益！”
    费舍尔下定了决心，他扭头冲跟在身后的警察招了招手，两名警察一溜小跑过来。
    “给我准备一辆马车……送我去海军部！”说完还递过去一个英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