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宋夫人对几?人说, 可以把?她?当娘。
云轻知道这是客气话。但是当晚,宋夫人让人打理出好的?貂裘、锦帽、暖耳、披肩、手套,又?有厚厚的?锦被、暖炉香碳等, 生?怕他?们冻到似的?;
又?叮嘱厨下做了夜宵温在灶里,他?们想吃随时教人取来吃。
云轻很难不感?动。
浮雪趴在床上用脸蹭着光滑柔软的?锦被, 感?慨道:“唉,有娘真好啊。”
“谁说不是呢。”
这一晚他?们就住在程岁晏的?院子里。
关于云轻和浮雪两个小?娘子住在哪里的?问题, 宋夫人和程岁晏之间还生?出一点小?小?的?分歧。
宋夫人已经着人去收拾了干净的?客院, 哪知程岁晏却直截了当地拒绝道:“不用那么麻烦,我这宽敞得很, 再多人也住得下。”
宋夫人也知道, 这几?位是修道之人,不必遵守红尘俗世的?繁文?缛节,可她?还是有些犯难:“安平公主那边要是知道了……”
程岁晏把?眼睛一瞪,“关她?什么事?”
“好好好,不关她?事, ”儿子才刚回家, 宋夫人自然不想扫他?兴, 于是转移话题道, “你?阿爹快回来了,你?等会儿好好与他?说话。”
“行,我知道了。”
待宋夫人离开后, 浮雪用肩膀撞了一下程岁晏的?胳膊,笑嘻嘻的?:“公子,安平公主是谁呀?”
“云轻,你?管管她?。”
云轻不想管,因为?云轻也很好奇。
不过岁晏看起来并不想提及此人, 她?们也就没追问。
——
就在云轻和浮雪在房间里研究宋夫人送来的?那些东西时,程岁晏去见了他?的?父亲,当朝丞相?程云霄。
程丞相?年轻时也是风流俊采的?少年郎,如今年逾花甲,鬓已添霜,脱去少年轻狂,风骨更胜从?前。
他?有一把?堪称完美的?胡须。这把?胡须时时修剪,勤勤保养,就连当今圣上都经常赞赏,还为?它写过一首诗(写得不怎么样)。
而程丞相?也很喜欢摸胡须。
程岁晏总结了他?父亲摸胡须的?三种方式。
若是手岔开,从?胡须两头的?边缘轻轻顺下去,那就是心情不错;若是三指捏着着胡须下方轻轻拈动,那就说明他?在思考。
而若是从?胡须正前方一下一下较为?快速地捋着胡须,那就说明他?老人家不高兴了,正在自我安抚。
这会儿,程丞相?正是岔着手从?胡须两头轻轻地顺着,所以程岁晏心里是很放松的?。
尽管父亲板着个脸。
“逆子,你?还知道回来!”
程岁晏说道:“儿子离家半载,思念父母,便回来看看,有何不妥?阿爹若不喜欢,我再走便是。”
“你?……!”程丞相?很想赌气让他?走,但是终究没说出这句话。
能怎么办呢,年过不惑才得这么一个孩子,他?能怎么办!从?出生?就怕他?长?不大,三岁有关,六岁有厄,九岁有煞,每一步都在担惊受怕。
自己做父母的?那一刻,才能真切体会到什么是可怜天?下父母心!
偏偏这个逆子,倒是平安长?大了,还长?势喜人,结果成天?价气他?。他?在朝堂都没受过气,回家倒要受儿子的?气。
“你?,你?……”程丞相?憋了半天?,憋出来一句:“我看你?是钱花光了才知道回来。”
程岁晏不以为?意?,“花点钱怎么了,咱家那么多钱,不花留着生?虫吗?这钱也是老百姓供养的?,我这叫取之于民用之于民。”
“那是咱们程家累世积存,怎么就成老百姓供养了?”
“那就是每一代老百姓的?供养。”
程丞相?摇了摇头:“我不想听你?那些歪理,我有正事要说。”
“何事?”
“前几?天?,有人向圣上参了你?一本,说你?勾结妖孽,残害忠良。”
程岁晏莫名其妙,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我?残害忠良?”
“就是你?!你?给我老实交代那贺兰生?的?孙子到底怎么死的??”
“你?说他?啊,他?死有余辜。”程岁晏说着,三言两语把?事情解释了。
程丞相?背着手来回踱了几?步,听儿子说完,他?眉头一皱说道:“你?还真参与了?你?这小?子一定是被人给利用了,贺兰家的?小?畜生?杀人放火关你?何事?”
程岁晏一听这话不乐意?了,“路见不平,自然该仗义相?助,怎么就不关我事了?”
程丞相?听得直摇头,“圣上已经安抚了贺兰生?,着刑部调查此案。刑部尚书如今年老不理事,右侍郎一位空缺,目前一应事务都由左侍郎把?持。
那刑部左侍郎孙正巽可是贺兰生?的?连襟,他?定然要寻你?罪过的?。好在你?不曾直接参与杀人,这案子还有转圜的?余地。
我知道你?年少轻狂,一腔热血,但行善积德也要讲个方式,你?这样横冲直撞是要付出代价的?。自古而来,那些挺身而出的人有几个下场好的??
我是你?亲爹,我会害你?吗?听我的?话,你?以后不要和那几?个江湖人士来往了,好好在家安分几?天?,听到没有?”
程岁晏大大咧咧地一乐:“晚了,他?们已经住进咱家了。”
“…………”程丞相?瞠目结舌地指着儿子,“你?,你?这个逆子,你?要气死我?!”
程岁晏一看他?阿爹开始摸胡子的?正面了,就知道阿爹心情不好了,于是安抚道:“阿爹,你?就放心吧,不会连累到你?的?。”
“不是这么说的?,”程丞相?忽然无奈地叹息一声,“你?要知道那贺兰生如今很得圣上青睐,连我都要退避三舍,他?最近又与国师走得很近……你不晓得其中利害。”
程岁晏不屑地嗤了一声:
“我怎么不晓得。圣上想看他?的?臣子们争斗,你?跟贺兰生?若是相?亲相?爱了,他?老人家就睡不着觉了。帝王之术,不就是玩制衡那一套吗,神叨叨的?,说得谁不懂似的?。”
“你?小?声点,妄议圣上,命不要了?”程丞相?真是又?喜又?气。喜的是他这个儿子人事通达,天?生?是混官场的?料,气的?是,臭小?子志不在此,成天?就想着那些虚无缥缈的修仙成道。
程丞相?有心将那几?个江湖人士赶出去,但是一来怕儿子伤心,二来,他?也想静观其变,看看贺兰生?有什么招数。
想了一下,程丞相?打算先按兵不动。他?觉得至少这个逆子是安全的?,因为?圣上舍不得对岁晏下手,原因很简单——
“今天?圣上又?问起你?和安平公主的?婚事,明年你?们务必给我完婚。你?不是喜欢舞刀弄枪吗,又?勇力过人,届时你?就先去禁军历练,路我都给你?铺好了。”
程岁晏不耐烦道:“我都说了多少遍了,我不成亲!”
就算成亲,他?也会找个情意?相?通的?道侣,就像云轻和白?榆那样,而不是和一个飞扬跋扈的?公主,一同?困在人间富贵乡里一辈子。
程丞相?气得一扬下巴,胡子都跟着翘了一下,他?怒道:“你?不成亲,你?这是要让我绝后吗?”
“哪能啊,我看你?老人家还挺有闯劲儿的?,你?再生?一个呗。”
“你?……!气死我了,你?给我滚!滚滚滚!”
——
次日一早,吃过一次令人眼花缭乱的?早饭,云轻试着开启千里同?音螺,没什么反应。
齐光子让他?们来京城,又?不联系他?们,也不知打的?什么算盘。
程岁晏说道:“咱们也不能干等着他?,不如出门转转,我带你?们在京城逛逛。我从?小?在京城长?大,对这里熟悉得很。”
浮雪问道:“那你?说说,京城有什么好玩的??”
“好玩的?多了,现如今寒冬腊月,最好玩的?你?猜是什么。”
“是什么?”
“当然是冰戏了,走,我带你?们去河边看冰戏。若水,取冰床来。”
四个丫鬟抬来了一架松木冰床。
冰床是今年新做的?,还散发着松木的?香气,有桌有椅,约莫可以坐五六个人。上头缀着流苏,挂着可以收放的?帐子,还雕着花。
对于雕花这一点,云轻完全不意?外。京城的?大户人家好像是雕花狂魔,不管什么事物都要雕雕雕,她?怀疑他?们的?马厩都是雕花的?。
除了冰床,若水她?们还笑嘻嘻地搬来两个小?木马。
这木马与儿童玩的?木马类似,只脚下是平的?,后面有扶手,可以推着在冰面上滑行,扶手上头还有个挂灯笼的?地方,不可谓不别致。
这俩木马一红一黄,不仅雕得栩栩如生?,表情竟然还有些许差异,云轻看得啧啧称奇。
若水又?打点了许多保暖的?东西,无非是衣物手炉之类,她?想着云娘子和雪娘子毕竟是女郎,由外头小?厮伺候似乎不妥当,于是便同?另一个丫鬟拂云,打算跟着。
程岁晏摆手让她?们留在府里,不必伺候。
保暖的?东西也没拿,没人需要。
除此之外,小?厮他?也不需要。
在外闯荡半年,程岁晏觉得自己早已经不是那种养尊处优的?大少爷了。
——
所谓冰戏,便是冰上百戏。大凡陆地上有的?玩乐,冰上多有对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