翡翠街上全?是?青楼, 以及与?青楼相关的一些生意,比如卖胭脂和香料的,卖酒的卖药的, 卖各种器具的,出租马车和轿子的, 诸如此类。
现在是?白天,翡翠街上人不是?很多, 有几个女子坐在街边, 一边嗑瓜子一边说?笑,瓜子皮扔的满地都是?。
云轻一行人路过, 那几个女子叽叽喳喳地对江白榆等人品头论?足, 捏着手帕掩着嘴角嘻笑。
她们的视线太赤裸了,程岁晏眉角直跳。来之前他还担心云轻浮雪她们被调戏,现在看?来他还是?该多担心担心自己。
有人大着胆子往江白榆身上丢了个橘子,云轻伸手一拦,把橘子抢到手里, 转手递给?师妹。
江白榆笑着看?了她一眼。
众人一直走到一座装饰华丽的楼前, 抬头看?去?, 二?楼匾额上写着“倚香楼”。听说?这?里就是?整条街上最?大最?好的青楼, 他们打算先从倚香楼开始选。
倚香楼里温暖如春,香气扑鼻,鸨母看?起来三十五六岁, 身段妖娆,浓妆艳抹。
一看?到来了三男三女六个人,男的俊女的美,好像天仙结队下凡似的。这?鸨母有些疑惑,小心翼翼地迎上去?, 笑道:“贵人可是?走错了地方?”
程岁晏看?也不看?她一眼,往她面前抛下一张银票。
银票晃悠悠地在眼前下落,鸨母一把抓在手里,细细看?着。待看?清银票上的数额,她眼睛直愣愣的,咧开嘴笑了。
程岁晏:“把你们这?里所有的女子都找来。”
“哎呀,好好好,贵人先坐下来喝杯茶暖暖身体,我马上给?你们安排。不是?我老身夸口,咱们这?倚香楼的女孩子,个顶个儿的水嫩,啧啧啧,保证你看?了走不动道!”
“别啰嗦了,快去?。”
“好好好!”
鸨母说?着退去?,一边朝身后看?了一眼。两个小丫鬟识趣地走上前,把几人领到一个房间。
这?房间装点得倒算清雅,珠帘玉幕,烟蓝色的窗纱像是?暮色四合时的远山。墙边摆着水仙与?兰
花,每日被炭火的暖气烘着,如今开了花。
木架上几件珍玩,又摆着个浅青色的细颈花瓶,花瓶里插着一枝盛放的红梅。
房间中央放着矮几与?蒲团,几人在几前坐定,小丫鬟先端上茶来。
过不多久,鸨母说?说?笑笑地领着一群娘子来了。
这?鸨母坐在程岁晏身边,想推一下他的手臂,见这?英俊的郎君防贼一样戒备她,心里莫名其妙的,脸上却堆起笑说?道:
“哎呀,咱们这?的女孩子太多了,这?一个房间我怕站不下,先挑几个顶好的给?几位过过目,你要是?觉得不合心意,咱们再换。如果女孩子不合心意,隔壁南风馆也是?我们东家的产业。”
浮雪插嘴道:“南风馆?”
“是?呀,那里头的郎君呀,个顶个的俊俏,有温柔可意的,有俏皮可爱的,也有雄壮威猛的。”
浮雪忍不住说?道:“这?梦粱城的女人还挺会享受。”
“哈哈哈娘子说?笑了,来光顾南风馆的也都是?男人啦。”
浮雪沉默了。
鸨母悄悄观察程岁晏的神色,小心问道,“贵人,你看?如何??”
程岁晏听她说?南风馆,感觉像是?被什么脏东西缠上一样,鸡皮疙瘩起了一身,他没好气道:“不要男的!”
“好好好,那就女孩子,”鸨母赔笑道,“女孩子多好啊,你看?这?几个女孩子,不知道谁有造化能入你的眼呢?”
“不是?我挑,给?她挑。”程岁晏的下巴往师穆羽的方向点了点。
鸨母早注意到那个女孩子眼睛似乎看?不见,这?会儿见程岁晏指向她,鸨母有些不确定,又问了一次:“给?谁?”
“给?我。”师穆羽说?道,一开口,依旧是?软糯糯的声音。
这?鸨母到现在还是?不敢相信。这?叫什么事情呢,一个瞎眼的小娘子在青楼里挑女人,说?出去?谁信?
鸨母生怕他们做什么杀人放火的勾当,小心问道:“容老身冒昧地问一句,娘子你……要做什么呢?”
程岁晏挺不耐烦的,主要是?这?个鸨母身上水粉味儿太浓了,又非要坐他身边,有点呛鼻子。他问师穆羽:“这?鸨母行不行?”
师穆羽摇头道:“不行。”
然后程岁晏指了指门口,对鸨母说?:“好了,你先出去?。”
“我……”
“你放心,我们做的是?正?经?事,不会让你吃官司。”说完,又掏了一张银票。
鸨母拿着银票眉开眼笑地出去?了。
这?鸨母带来的女子有七个,这?会儿一个个都是?一头雾水,有几个还是睡着觉被拉起来的,发髻还有些歪斜。
七个女子排成一排站到师穆羽面前,任她挑选。
师穆羽说道:“你们先坐下,咱们大家聊聊天。”
女子们面面相觑,小丫鬟摆下蒲团,捧上茶,大家都坐下,喝茶聊天。
师穆羽问了她们姓名,故乡何?处,为何?来到梦粱城做了烟花女子。
几个女子一一答了,有的是?被父母卖来的,有的是?获罪被官府发卖来的,有的是?被拐子拐走卖进青楼的,已?经?不记得家乡。
众人听了皆皱眉。程岁晏直接一拍桌子,“岂有此理!你们赎身得要多少钱?”
大家价钱不一样,几个女子一一答了。云轻和程岁晏都掏了银票分给?大家,女子们欢天喜地地接了,嘴里连连道谢。
然后继续聊天。
师穆羽问她们平常有什么喜好,又念了几首诗让她们复述,又问了几个考验品性?的问题。
之后又闲聊了一会儿,女子们越来越放松,甚至能和浮雪开玩笑。
有个叫香蕊的女子感慨道:“要是?每天都能接待像你们这?样的客人就好了。”
其他女子听了都笑。
又有个叫良宵的女子对师穆羽说?:“娘子你虽然看?不见,咱们几个的名字和声音却分得清清楚楚。书上说?天道损其一必补其二?,诚不欺人。”
师穆羽笑道:“我眼睛看?不见,但是?心里却能看?见。正?因为是?用心看?的,所以我比那些用眼睛的人,看?得都更清楚。”
良宵点头道:“娘子看?起来天真无邪,说?话却大有深意,良宵受教了。”
香蕊壮着胆子问道:“娘子,你的眼睛是?如何?看?不见的?”
这?一问,把众人的好奇心都勾起来了。云轻此前也想过这?个问题,只是?怕令师穆羽回想起伤心事,所以不曾问过。
师穆羽漫不经?心道:“我是?被我阿娘用毒烟熏瞎的。”
室内众人听罢,脸色皆变。是?怎样歹毒的娘亲才会下得去?手?
浮雪皱着眉,刚要开口,忽然外头一阵喧哗,接着,房间木门猛地被人一脚踹开!
一个高大的男人闯进房间,紧随其后的是?神色慌乱的鸨母,再其后是?两个壮硕的家丁。
云轻看?到来人,禁不住眯了眯眼睛。
无他,这?人竟然是?贺兰卿。看?来他们与?他还真是?有缘分。
原来今日县令过寿,贺兰卿方才去?县衙贺寿。
回想起之前街上“眉目传情”的美人,他越想越爱,有些后悔没有搭讪,因着这?点心事,便提不起兴趣吃酒听戏,只略喝了几杯就离开了。
回家时路过翡翠街,他顺道来倚香楼看?看?相好良宵。
这?女子不仅色艺双绝,温柔可意,说?话又总是?搔到人的痒处,因此贺兰卿近来十分中意她,特意给?了倚香楼的鸨母重金,不许她伺候别的客人。
鸨母没想到贺兰卿会突然来,正?想用个缓兵之计先稳住他:“哎呀呀,巧不巧了,良宵这?会儿正?睡觉呢,我去?把她叫醒。公子你稍坐片刻。”
哪知道有个小丫鬟竟然胳膊肘往外拐,朝贺兰卿挤眉弄眼的,嘴往一个方向努了努。
贺兰卿心生疑窦,正?好也吃了点酒,便风风火火地跑过去?,借着酒劲一脚踹开房间门。
……
这?会儿,贺兰卿走入房间后没注意到云轻一行人,他只往那群女子中间扫视一圈,把坐着的良宵抓住胳膊一把提起!
良宵吃痛,“呀”的一声,眼里晃了泪光。
贺兰卿扣着良宵,朝鸨母质问道:“你不是?说?她在睡觉吗?!”
良宵白着一张脸不敢动,鸨母因为又紧张又要强笑,脸上肌肉颤动,团团的挤着。她说?道:
“哎呀,刚刚是?在睡觉啊,我刚让丫鬟叫醒她梳妆,想来她是?听到这?房间有人说?笑,以为你在这?里,是?以走错了房间呢。”
贺兰卿把脸一板,骂良宵:“我看?你是?想陪别人睡了吧!我真金白银的养着你,你这?水性?的婊子竟然见异思迁,果然无情!”说?罢,忽然扬手打向良宵的脸。
良宵眼里含着泪花,并?不敢躲。
云轻皱眉,手掌轻轻一拍茶几,茶盖打着旋就飞了出去?,在贺兰卿的手堪堪触碰到良宵的脸时,这?茶盖的边沿猛地撞到他的手腕!
贺兰卿惨叫一声,急忙握住手腕。
啪——茶盖落在地上,碎成两半。
良宵被贺兰卿松开,脸色煞白,哆哆嗦嗦地跑到云轻身后躲着。
两个家丁见贺兰卿被袭击,高声大骂:“反了天了,连我们贺家人也敢惹!”说?着,转身喊了外面人进来就要抓人。
鸨母和那几个女孩子一哄而散,唯有良宵躲在云轻身后瑟瑟发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