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气血如烘炉,弯弓射炼皮!从‘马夫’到‘东家’,要走多远!
冶铁、锻造,是一段极其繁琐的过程,没有谁能一蹴而就,一步功成。
除非是气道大匠,御气凝锤,一锻可当百锻功,若不然极难极难。
但刚巧斩鲸刀馆内,有一块百锻玄玉镔铁,乃是安宁县幽邃地窟中挖掘的好材料,论其价值,在这安宁县用银子流通,根本买不到!
原本被廖元化廖教头暗戳戳珍藏着,准备在打造一口阔刀时,添进去淬火作材。
结果被蔡灵儿瞅见,来自府城的大小姐在家有人管着,倒还收着几分脾气。
但是一下乡,骨子里的娇蛮劲便上来了。
一时技痒,再加上想要在技艺上有所突破,又憋着一口气的她,抡起大锤就是干,便敲出了这一口七品大弓!
命名曰:‘碎玉’!
还在弓角雕刻了一个‘蔡’字,证明出自七品匠师‘蔡灵儿’之手。
要知道,七品凡兵,已经是凡俗刀兵的极致,代表了在‘力道’与‘材质’上,都抵达了可以斩杀炼皮武夫、力关圆满的程度。
寻常一柄,都得大几百两,甚至是以赤金交易。
而且就算出得起价钱,也往往不好购买。
除非是府城里的一些体面户,不然寻常走南闯北,居无定所的武夫.
就算有着银两、赤金,去往商行铁行购买,那些东家掌柜,也会以无根无底,没有背景担保为由,拒绝售卖。
这个时代出品的兵械,基本代表了一位‘大匠’的颜面。
如若说叫什么外道妖人、过江悍匪给得了自己引以为傲的作品,大开杀戒,肆无忌惮
那么便是污了自己的名。
所以从凡兵七品开始。
越到上面,好的宝兵、神刀,就越是难以获取,不是从前人遗迹之中,机缘巧合偶然所得,想要觅得一把.千难万难!
原本技艺火候都到了,只是未曾尝试,造出‘百锻’七品宝兵的蔡灵儿。
一为突破技艺,二是憋着一口气,奋斗了一晚上,竟真叫她造了出来。
而本意是叫季修吃瘪,以报自己在武学上注定无法超越,但却能在别的地方,叫他栽跟头的蔡灵儿。
看着眼前这弓如满月,箭矢崩得弦都快断裂,颤颤巍巍半晌才平复.
一时间,叫她整个人都快要玉玉了。
他竟真能拉开我熬了一整夜,运用灵锻法,耗干气血方才捶打出来的‘百石弓’!?
那可是整整一万两千斤的臂力啊,这小子哪里是人呐?
可拉百石弓,乃是二炼肉身大限,汞血银髓的标准!
江阴府有些大族流派内,便设有十石弓、百石弓,专门用来给后人测量筋骨臂力,若能在淬骨拉开‘百石弓’.
便证明,他的气血如狼烟,劲力似龙象,有‘一象之力’!
这样的人物,府城都不多,都是似她一样的大家嫡系,还得是自小练武,未来要送入流派之中,修习秘武,苦心钻研的长房嫡子、嫡孙,才能做到!
而季修有什么背景?
这还不算完。
他.
竟还向着炼皮出箭!
还是两个!
两尊炼皮武夫!
这可不是大白菜,就算是铁骨大成,只粗粝磨出来的玉肤皮膜.
那也是炼皮高手,内外如一啊!
即便是在府城。
不修成‘汞血银髓’,打破肉身大限,叫气血如狼烟奔涌,也不可能败得了将功夫练到皮膜里的力关大成!
虽说,还有满墙劲弩添作助力。
但正常情况下
不是应该一声令下,便叫披甲县兵齐齐架弩,将这些逆党逆贼射成刺猬。
自己则是在发号施令完毕之后,便退得远远的,不叫那些困兽犹斗的武夫红了眼睛,把第一目标盯作自己吗?
你这么身前士卒,斩将夺旗。
要是生在大玄尽起八部兵马,与外道‘八天入侵’时期,高低也得是个名列大玄六册,一路崛起,受麾下兵卒敬重的封爵侯!
两尊曾在安宁县周遭山道,干着杀人越货,截取山材,后加入中黄教成就炼皮的护法,见到这一幕,惊骇之余,只想突围。
原本,他们瞅见了季修的位置,当即眼眸凶光一闪:
“虽然不知为何消息泄露,但.此地已经不能呆了。”
“武夫再强,不成气道,就算修成外罡、披上仙衣,也难当数十架劲弩齐射,一旦被锁,几乎有死无生。”
“况且这大院里居高临下,可势如破竹,我等再多呆几息,必死无疑!”
“如今,已经不能遵循魏长蛟坛主的嘱咐,扶持这林渡为林宅之主,继续在安宁县扩大影响,安插信徒了,为今之计,当要先撤走。”
“那小子方才发号施令,气宇轩昂,端得不凡。”
“想必就是县尊赵久旗下的走狗鹰犬,说不定也是哪家公子哥,刚好擒下他来,以叫这些人投鼠忌器,借以脱身!”
两尊炼皮距离季修相隔数十丈远,刹那皮膜抖动着,眼神如电光火石般交错,一瞬间想到了一处。
然而————
嗖,嗖!
两道箭矢带着‘昏鸦尽’的武势,叫青天白日为之一黯,却是来得更快!
只不过.
二人眼眸之中,却有不屑之色,一闪而逝:
“淬骨挽弓,不过十石,开千斤力,连锻打得刀枪不入之筋骨,都射不穿,更遑论我等蜕皮生玉的‘玉皮’之境!?”
“不知所谓的小子!”
一时间,一人掌如峰峦,义无反顾,就要折断那大箭。
另一人冷哼一声,抽出十锻钢炼刀,足有八品,顷刻拦腰去斩。
两人上来就没将这箭矢放在眼里,一门心思,都想要杀到季修身前,以他挟持这些县兵卸甲。
但随着两支神机破甲箭射出,越过十丈,几乎与这二人刀兵相接之时!
突兀得,两尊炼皮身躯忽得一抖,好似刀尖挑在了眼皮,浑身皮膜都泛起了鸡皮疙瘩,似在预警、警兆!
霎时两人抬头,只觉天地一黑,仿佛有乌鸦遮掩了视野,待到猛得摇头,摒弃武势的一瞬影响.
箭矢,已经射来!
呲呲呲!!
神机重箭在这两尊炼皮门槛的武夫失了警惕之时,携武势穿来。
一支直直钉在一人左掌,射穿了掌骨,‘呲呲’艰难无比的裂骨、射入.带得他身躯往后飞去。
另一支直接贯穿了八品钢刀,数十步穿杨的劲力,更是将钢刀崩得碎裂,带动碎屑,一齐轰入他的前胸。
叫他前胸皮开肉绽,鲜血飞溅,箭矢尖端,都狠狠得戳入了其中!
两尊炼皮前冲之势,被季修两箭之威,直接震退,当即睚眦欲裂:
“这箭到底携带了多少斤的重力,竟能叫我一身筋骨皮膜,一刹那倒飞而走!?”
季修放下了弓,眉间染上了冷色。
已经从县衙走了一趟的他,知晓了昨日秘药、灵酒究竟从何而来。
更是自张青的师傅韩鹰口中,听说了那横死的练气大家‘王鸿祖’,本意就是来杀他的。
这要不是他老季家祖坟冒青烟,除却他这位绝贷天骄,还出了位少女祖师。
直接降下了晴天霹雳,叫那位不可一世,纵横小半个东沧海的练气大家,死的不明不白,悄无声息.
他这条性命就算躲得过前夜,也避不开今夜,早晚都是忌日!
再加上韩鹰从良,给县尊赵久写的勾结中黄教名单里,赫然有林渡的名字。
还有姚老头一大早,便一脸绝望的跑来找自己求助,说他东家林镇海来了一手‘宁予外人,不予庶子’,将地契铺子,都要转赠与他
新仇旧恨结合之下,县尊赵久还大大方方的,给了自己驭使县兵的资格。
季修毫不犹豫,直接便点齐了五十披甲县兵,也做了一把顾百川‘百户’的威风,领五十县兵,马踏宅院!
炼皮?
看着自己倾力两箭,将‘碎玉’拉得满弓,甚至连弓弦都颤颤巍巍,也只是破皮碎骨,但却无法直接穿死一尊玉皮武夫,一时不由轻轻点头:
“这王八壳子,是真硬,果然和淬骨武夫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若是近身搏杀,就算自己根子打得好,又有上乘武学,但架不住这两人境界压了一大头,恐怕胜负究竟在谁手
还真不好讲。
但!
随着他两箭将二人射的倒飞,其他的宅院仆役、下人,也跑得七七八八之时.
两尊炼皮惊骇之余,还未来得及再次突围
扑哧扑哧!
由府城气道大匠在官窑里制式化产出的强弩,足足数十架一齐喷射!
一霎那,便从四面八方,彻底锁死了这两尊炼皮、连同林渡的生机!
噗噗噗!
为何民间都有明令禁止,不叫私自铸铠甲,造重弩?
因为一架神臂重弩,或许起不到什么太大作用,比起季修开百石,起一象臂力,差之甚远。
但.
运用弩机,完全不需要和季修一样,有如此深厚的根基,只需要数十、上百个县兵,从四面八方架在一起.
便如这中黄教的两个炼皮,以及林渡一样,哪怕左闪右避,依旧免不得血飞溅,骨骼断裂,以至血肉模糊!
“宵小,无胆鼠辈,贵胄大族的走狗鹰犬”
“就会躲在重弩之后,弯弓射箭,为何不敢上前,与我等做一场武夫搏杀!”
两尊炼皮浑身浴血,林渡更是被射成了筛子,还没得意多久,便没了声息。
他们玉皮之上,千疮百孔,血管如蛟龙盘起鼓胀,发出凶戾的咆哮,气喘吁吁,勉强护住了心脉,但还不待再一次暴起.
又是一轮弩箭,以及两支神机破甲箭,贯穿而来!
饶是炼皮!
在这等绝杀之局里,也被生生耗死,临死之前都怒睁双目,近乎喷薄出了火焰。
似乎是悲愤自己苦熬数十年武学,纵横山道,竟如此憋屈的死在了这等死法下,简直窝囊至极!
【授箓主施展昏鸦尽,贯穿筋骨,击穿血髓,击杀玉皮武夫,进度+77!】
【授箓主施展昏鸦尽,贯穿筋骨,击穿血髓,击杀玉皮武夫,进度+77!】【授箓主施展昏鸦尽,击杀淬骨武夫,进度+33!】
【箭势昏鸦尽:(420/1000)】
季修看着手掌断裂的弓弦,听着那死前咆哮,不由嗤笑两声:
“对付邪魔外道,需要讲什么江湖道义?”
“给你架几十座弩机,都是看得起你。”
一边说着,他掂量了手中在阳光照耀下,泛起点点光泽的玉碎弓,看向身侧蔡灵儿,不免有些可惜:
“好侍女,这弓不错,足足能拉百石,刚好对于我现在来讲,如臂指使,甚是贴心。”
“只不过弓弦不行,没有顾大人的那一口弓好用,明明弓身能撑一百石,万斤臂力,可拉了七十石,便已到了极限。”
“要是刚刚弦能顶住.”
“或许照面那两箭,我便能射穿那两人一身骨头架子!”
蔡灵儿眼睁睁的看着两尊炼皮喋血当场,死得不能再死,那被季修带兵而来,欲要剿杀的中黄贼子林渡,更是被射成了筛子。
才刚从季修神臂之力回神,暗暗咂舌,就听见这欲求不满的声音,顿时气得翻了个白眼,单手插腰,另一只手向前摊开:
“不是,姑奶奶白给你打了一口七品宝弓,原本说是八品五十石,我给你翻了个倍,你不加钱也就算了,还嫌弃货不好?”
“弦不行呵!”
“你们安宁县穷乡僻壤,斩鲸刀馆只能有一条黑蛇筋,约莫有个四五十年道行,堪比淬骨,勉强能用。”
“至于更好的,找不到了。”
“这才刚上手,就被你给扯断了,你想要能承载你臂力的?可以!”
“外面五百里山道,除却长臂古猿,还有血蟒、山豹二族,都有大妖坐镇,在‘地龙窟’繁衍,成了气候,开了灵智。”
“你只要深入不乏能遇到百年赤血蟒,你抽出一条百年蟒筋,我自然能为你填补残缺。”
百年蟒筋么.
季修默念了下,记在了心里。
而蔡灵儿气得牙痒痒。
但看着战况,转念一想,又觉得若是没有自己这一口大弓.恐怕第一回合,这气人的家伙就被那两尊炼皮给擒上来了,也不会如此大逞威风。
这样看.
她的功劳,可不算小!
“就算你再强又如何?”
“若没本小姐相助,一样没辙!”
蔡灵儿挺了挺鼻子,越发觉得如此,于是眸子微亮,自我感觉将场子找了回来。
全然没有觉得,自己亏了一张弓,有什么大不了的。
只要面子不丢,都是小事!
收了弓,往林宅内走去的季修,自然不晓得她的那些小心思。
若不然.
他只会拍手叫好,希望这位大小姐多多找回点场子。
毕竟。
这样‘人傻钱多’的金主,上哪里找?
昏暗的灯火下。
林镇海佝偻着身子,双腿萎缩着,被废去了一身淬骨功夫,腿部大筋都被挑了,只能在椅子上瘫着,想起那个庶子,便不由一阵晕厥。
想他一世英明,机关算尽!
竟都没有料到,这个唯一的儿子,竟然勾结妖教,里应外合,将他直接釜底抽薪,还将他林宅未来的希望,都给扼杀了去!
一想这些,林镇海整个人都颓废不已。
就算是将地契、铺子都送了出去,但那也是不得已为之。
季家子虽然风头正盛,但他敢和自己这个儿子争么?
嘎吱。
他心中还未想罢。
便看到房门打开,光亮照入。
随即,姚老头满面春光,带着笑的走入:
“东家,你看谁来了.”
林镇海微怔,还没回过神,便被姚老头推动着轮椅,带到了院子里。
只见此刻。
一个个仆役、佃户、马夫、屠夫、侍女、下人.
只要是呆了超过三个月的,便没有一个不低下头。
他们不敢望向那背弓佩刀,屹立于青天白日之下的少年。
其中。
便包括了审时度势,谁当家便吃谁家饭的护院秦彪。
曾几何时。
他们嘲讽、嘲笑那少年如‘蝼蚁望青天’,不自量力去追寻不属于他的武学、武道。
那终日挥砍于马厩长廊的木刀,被人嗤笑指点,整整大半个月。
但现在,转眼再看!
以往那个还需要讨好、求教他,才能觅得武道大门的穷苦仆役
已经飞得太高、太高。
高到他们,都看不见了。
林镇海胡须杂乱,眼眸愣愣的,看着季修将手中脏乱的尸首一抛,只笑意吟吟:
“东家。”
“你说的话.”
“还做不做数?”
足足缓和了半晌。
林镇海满院四顾,眼神百感交集,复杂难明:
“我做了一辈子生意,从来都是言出必诺。”
“从此往后.”
“林宅的家业,便改姓季了。”
“我一个废人,没什么用处,只是”
“希望季东家,能给如月几分掌家掌财的权柄,如此.我便感激不尽。”
扫视了一圈下人投向季修的目光。
林镇海低下头,苦笑了一声。
从一介马夫,走到一县东家.
这一路,要多远?
他走了二三十年。
而眼前的少年
三月,
足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