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菀菀决心跳过这个话题。
她坚定走到桌边, 摆好铜镜,五指作梳,整理着乌发问:“薛明川和白芷呢?”
“睡觉吧?好像还没醒。”
星盘彻底损毁后, 寿字盘内灵界就像支撑不住似地俶尔溃败, 将他们全驱逐出境。
他们离开花果纹寿字盘也就不到两个时辰。
虞菀菀受伤。
薛明川和白芷灵力耗竭。
都在休养。
“话说你和孟章怡怎么认识的?”虞菀菀问。
面前紧挨的两间房门都紧闭着,路途遇见赵田, 也说他两睡得?沉。
她便没敲门叨扰,等他们醒来?后再?说。
少女堪堪到他肩膀的高度,背对着他, 腰间粉蓝色绦带在身后系成蝴蝶结。
末梢并不对称,被风吹得?恣意摇曳,像蝴蝶后翅,轻飘飘从他手边拂过。
指尖微动?,薛祈安知道她在问寿字盘里?的事, 很快垂眸温声解释:“在乌瓷古镇见的, 当时我父母都在。”
是指姜雁回和薛鹤之。
不论?怎么样, 他两除妖的功绩都实打实。虞菀菀下意识就以为孟章怡身份败露,被二人追杀。
她有点震惊:“那她还让你帮她收夫君尸骨?”
薛祈安知道她会往什么方向猜,故意顺着说下去:“起初她不想的, 只是后来?发现?我和她是一类, 才改主意。”
一类指都是妖吧。
可他那时还在除妖卫道,怎么会答应妖的请求呢?
“你那会儿……”
虞菀菀想问,又不知道怎么开口,好像会触及他的伤心事。
似乎早有预谋她会这样问,或者?单纯只是心思敏锐猜到了。
薛祈安笑:“师姐, 薛家并不如外界传的那样痛恨妖族。”
那是……?
他好像话中有话,可虞菀菀尚未来?得?及问, 就听他说:
“况且师姐那日不是说‘妖有好有坏’么?薛少主那样的,在薛家仅仅少数。”
薛少主就指的薛明川了。
是说薛家除妖也只除恶妖,但薛明川这样无差别痛恨一切妖族,是少数么?
心里?的疑惑统统被打消,但又有哪里?不对。虞菀菀最后问:“那你知道她在寿字盘?”
“妖族有妖族专用的通讯术法,但她没和我说。”
虞菀菀自?然而然联想成一个新的故事。
以前,薛祈安和父母除妖,遇见被戳破身份的孟章怡。当时孟章怡夫君尚在,恩爱美满,可能是个好妖怪,于是他们并不对她大开杀戒。
后来?孟章怡被困瓷盘内,夫君意外去世,尸骨收入妖冢。孟章怡剔除了妖骨,又不像薛明川他们有法器相助,或者?是她这样正好带着妖族,无法进入妖冢。
过了一段时间,她遇见薛祈安,发现?他是个小龙,能不受限制地进入妖冢取尸骨。
遂用妖族独特?的通讯术,瞒过他们请求他帮忙。
而虞菀菀呢,则是被意外波及的。
挺合理的,但就是哪不太?对。虞菀菀凭直觉问:“你没在忽悠我吧?”
怎么感觉这些都是她脑补的。
少年披着满身日光,仍那副人畜无害的模样,弯弯眉眼道:“我和师姐说的可都是真话。”
她联想成什么可就不归他管了。
“师姐,”薛祈安指指她的身后,“你的蝴蝶结可以重新系一下吗?左右绦带不对称。”
“可是我背后又不长眼睛。”
虞菀菀到底没在他面上瞧见半分异样,接受了自?己猜的那个故事。
倒是忽然发现?有段时间没见到系统了,本来?还想问问它?攻略的事呢。
都没搞懂那个评级怎么回事。
她手在后头扒拉几下,要么蝴蝶结不对成,要么末梢飘带不对称。
“就这样吧。”虞菀菀放弃了,摊手很诚恳,“你要是看得?难受,我就走你旁边或者?后头。”
她大抵不知道,只要知道有这么个不对称的东西在附近,都会让他如鲠在咽。
“我帮师姐,可以吗?”薛祈安温声问。
不同意就找个意外烧了吧。
“你要是真看得?难受,这带子?好像可以拿下来?,我试试。”她的嗓音正好响起。
两人都愣了愣。
那背后不得?空一大块啊?好丑。干嘛他说什么就是什么啊?
薛祈安恹恹垂眸:“算了——”
她却已经背对着退后到他面前。
纤白手指灵巧扯开系带,末端被风吹动?,柔顺顺地擦过他的指尖。
“请。”虞菀菀很优雅地做了手势,还嘟囔,“早说嘛。”
打蝴蝶结不是难事,但她的气息喷涌而来……就是了。
发.情期是一个时间段。
只是最高峰暂时过了而已。
第一次之后还得?有第二次。
尤其她还总是啃他——怎么总是啃他?想啃回去,好烦。
薛祈安绷紧下颌,替她很快绑了个对称的蝴蝶结。
扎成燕尾的乌发垂落,她今日穿了件蓝白相衬的襦裙,都衬得?后颈那块白皙如瓷的肌肤水润透亮。
想碰她。
想独占她的气息。
想咬一下做个标记。
龙在这段时期的哪一种本能都很让他火大和厌烦。
“好了。”
薛祈安垂睫,神色依旧静无波澜。
他松开蝴蝶结,果然是左右对称的,就要往后退时。
她忽然回头了,乌发像脑后生着的尾巴一样拍过他的面颊。
手指也被拉住。
“要跟我出去吗?”
虞菀菀嘿嘿一笑,莫名像只白狮子?犬,耳边坠着蓝宝石的耳饰叮当晃动?。
风也呼呼作响。
他鬓边的乌发从面颊飘过却并没有那阵冰凉凉的触感。她的耳坠也还是对称的。
真的事都成了假的事。
薛祈安忽地想起她那么真诚夸幼年时的她,别过脸,莫名恹恹道:“不想去。”
“……不可以。”
怔愣后,虞菀菀很快哼唧两声:“你刚还说都听师姐的。师姐说要出去。”
/
乌瓷古镇是条江南情调的镇子?。
入目望去,黑色的砖白色的瓦,高的矮的乌红色房屋错落有致。细而涓涓的河流缓缓淌过,像首绵延小诗。
玻璃古称琉璃。
虞菀菀带他来?烧琉璃了。
其实就是体?验馆。古镇的瓷器闻名,大多都是体?验烧瓷的地。
只有两家烧玻璃的地,一东一西,东家大西家小。
虞菀菀奔着东家来?。
却被拦在了门口。
“什么意思?”
她看着正常进入的其他人,再?看看怎么都不让她进去的侍卫,骤然冷脸。
又加了句:“请问。”
要讲礼貌。
而且侍卫也不容易。
虞菀菀尽量微笑。
侍卫沉声说:“我们夫人和赵叔素有仇怨,任何同赵叔交好者?,夫人名下产业都不招待。”
赵叔指的赵田。
“那就让你们夫人出来?!”
虞菀菀气得?撩袖子?,手握紧成拳,都快成盏咕噜冒热气的茶壶。
对方不搭理,仍公事公办的语气:“小娘子?抱歉,夫人不在此处。”
从他口中,虞菀菀才弄明白那个仇怨是什么事。
他口中的夫人,本来?加上她夫君,都和赵田是商业合伙人。
夫妇有钱但是外来?者?,需要个牵线的,正好赵田三代乌瓷古镇人。
生意红火后,赵田又当了散修,眼馋他们生意,于是在夜黑风高夜偷偷动?手想要杀掉他们,霸占产业。
然而刚杀死?男方,就被夫人发现?了。夫人暴怒,报官却根本没用。
赵田和官府的人有关系,又是器修。
官官相护、实力为尊,夫人只能闷着口气回来?。
这间铺子?还是她夫君盘下来?的,所?以决计不接见任何同赵田交好的人。
她认为,这些人都是一丘之貉。
“老爷是很好的人,大家都很敬仰他。这事,铺子?里?大家都能理解。”
侍卫说着已经上手去扯她,相当无礼用力推,不悦道:“赶紧走了,少杵在这碍事——”
话音未落,他忽然脸色大变。
腕被只骨节分明的手钳住。
看似力度不大,如铁箍般,任凭他怎么用力都难动?弹半分。
咔嚓咔嚓。
他甚至听见自?己骨头作响。
侍卫是习武之人,自?然晓得?这人实力多强劲,抬眸却对上双平静带笑的蓝眸。
是她后面跟着的漂亮少年。
本来?以为是大小姐养着的玩物一类,没想到……
侍卫内心骇然。
“算啦,你放开他,谢谢哦。”虞菀菀已经上来?拉薛祈安的手。
少年瞥她眼,又瞥眼那侍卫,轻笑一声倒是乖乖松手了。
“师姐没有不高兴吗?”
往西边走时,薛祈安好奇地问。
他还以为她要像爆竹一样炸开了呢。
虞菀菀脚步微顿,扭头诚恳说:“有哦。”
已经走到西边烧玻璃的铺子?。
门可罗雀,规模也小很多,才只方才的五分之一大。经久失修的木门在风里?吱吱呀呀,好似下一秒就要掉落。
她站定在他面前,闷闷剁了剁叫,垂眸说:“抱歉啊,本来?说要给你补庆生,结果搞成这样了。”
庆生?什么意思?
薛祈安不懂,也没太?去在意,摇摇头笑说:“没关系的,我是说师姐方才被那样对待不会不高兴吗?不高兴的话我可以——”
杀了他。
又直觉她肯定不太?爱听这样的话,他颤了下乌睫,温声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