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5章 还是在下
张芸君不敢睁眼,以为一切都在黑暗中,天真的认为宋春娘的小动作仍旧瞒着裴元。
却不知这一对坏男女,已经在默契的作恶着。
宋春娘一边轻拍着张芸君安抚压制,一边摆弄她俯首相就。
张芸君脑海中懵懵的,等到事情结束,才明白是怎么回事。
羞怯屈辱之下,这个本就弱气的少女,也越发的怕被裴元识破。
裴元快活一场,对这小羊羔蠢蠢欲动起来。
他缓了口气,正要大胆的采取进一步的动作,却被宋春娘拦住。
裴元有些不解,就听宋春娘半是玩笑半是认真的问道,“你要不要她?”
宋春娘这次的声音略大,似乎也是说给装睡的张芸君听的。
裴元明白她说的要不要,是指的纳妾的事情,当即忙不迭的点头,“要、要、要!”
当初的高傲孤芳,狠心拒绝,如今不免化为一句真香。
张芸君虽然是御史的女儿,给人当妾有些辱及门楣,但是当初那事儿轰动京师,能有勇气站出来要她的本就不多。
普通人惹不起寿宁侯,惹得起寿宁侯的,又不愿意侮辱门风。
但裴元已得其中妙处,哪还有什么在乎的?
铁子姐的盘子,我裴元接了!
宋春娘见裴元又想对张芸君蠢蠢欲动,再次打掉他罪恶的脏手,依旧半是玩笑半是认真的说道,“你要纳她,也得像焦妍儿那样,正儿八经的宴客过门。”
裴元察觉到锦被微微抖动下,思索了下,当即果断应诺,“自然应该如此。”
宋春娘得了这句话,很是满意。
裴元又要动手,再次被她拦住。
裴元不解,宋春娘这次平静道,“我没坏她身子,你也得像焦妍儿那样,等过了门再要她。”
张芸君的一生几乎毁在宋春娘的手中,但也因为是宋春娘,才有了“几乎”这两字。
如果当时是旁人来替寿宁侯做事,恐怕张芸君也没有勇气继续活下去了。
或许是后续的情愫暗生,或许是张芸君对宋春娘病态的依恋,等宋春娘重新审视两人之间的过往,不免有了亏欠的感觉。
宋春娘现在有焦妍儿可以对标,当然想给张芸君该有的对待。
裴元却听的一脸懵逼。
裴元当初坚持要到焦妍儿过门才要她,就是因为焦妍儿是他从霸州军中所得,难免让人生疑,他要维系焦妍儿的体面,杜绝家中以后的流言蜚语,所以要郑重其事。
如今张芸君的经历更加离奇。
宋春娘能从焦妍儿的事情上举一反三,裴元并不奇怪。
只是他没想到,宋总旗还真管得住手……
裴元犹豫了片刻,有些不太乐意的问道,“那、那今晚?”
宋春娘轻呵一声。
裴元也不纠结了,铁子也挺好。
他心中一动,向宋春娘询问道,“那你呢?”
宋春娘立刻意会了裴元的想法,不悦道,“你在开什么玩笑?”
裴元听出宋春娘话语中的不爽,他有些诧异。
宋春娘咬着牙,从牙齿缝中很倔强的说道,“我是大明正七品的武官,干嘛给你当小妾。”
“啧。”裴元纠正,“现在是正五品了。”
“什么?”宋春娘没听明白裴元的意思。
在镇邪千户所,正五品可就到头了。
就连裴元也是以正五品千户,干着副千户的活。
裴元正好需要时间缓缓,就解释了下,“以后你就是西厂的正五品掌刑千户了。”
“西厂?”宋春娘越发愕然,不知道她离开的这几天发生了什么变故。
不过她倒是挺镇定的。
不管发生了什么变故,应该不算糟糕,不然她也不会连跳几级的晋升了。
裴元对她说道,“就是谷大用那边。这几天谷大用折腾着重新恢复了西厂。他之前手下的番子都被遣散了,如今要重新搭架子。我帮你要了个掌刑千户的缺儿,以后在西厂中,除了一些带队做事的太监,就数你最大了。”
宋春娘听了却半天没吭声。
过了一会儿,才不太情愿的说道,“我觉得正七品就不小了。”
裴元笑了笑,询问道,“你是不是心里没底?”
宋春娘爬过来,脑袋在裴元怀里拱了拱。
裴元暗自好笑,随即安慰道,“放心好了,西厂的督主是谷大用,另一个头面人物是丘聚,这两人都不算外人。”
嗯,确实不算外人。
从建立罗教大业来看,这两位起码得是教中的客卿长老。
裴元见宋春娘似是放松了些,又抚摸着她说道,“你没接触过丘聚,谷大用总该熟悉吧?放心,他知道你,你在西厂就是当大爷的,哪个掌事太监惹你不高兴了,你就去找谷大用。”
宋春娘听说自己这个掌刑千户能做的这么威风,也少了些患得患失,开始心不在焉的服侍裴元。
等到夜半更深,裴元才有些腿脚虚浮的翻墙出来。
他没好这样子去见焦妍儿,只是安排了宋春娘,等宅子修缮好了带她回府。
陈心坚虽然年少,但被陈头铁好好的调教了一番,竟颇有些沉稳之色。
见裴元出来,也未多话,示意把守路口的锦衣卫回来。
随后一行人穿梭夜色,如同游荡在城中的一串野狼,慢慢回了巢穴。
第二日,等裴元醒来,就开始着手写请帖。
既然知为道人选的日子合他的心意,宅子的修缮也耽搁不了事,裴元就开始为纳妾的事情准备了。
这是一次重要的交际机会,又是小美人的终身大事,裴元也比较上心。
自己的那几个得力属下就不说了。谷大用、丘聚、王敞、萧韺这些熟人自然要请,魏讷背后有小美人的老子焦黄中,裴元于情于理也该送一封帖子过去。
田赋已经在跟着自己做事了,但是霍韬那边可以借机加强一下联系。
至于其他人……
裴元入京的时间太短,职权范围内也打不上什么交道。
只有一个刑部的郎中留志淑短暂接触过,也还算相谈甚欢。
裴元想着对方在刑部这样的要害衙门,或许能用的着,再说,就算他外放了,如果按照历史发展仍旧去杭州做知府,那也属于很关键的位置,于是也给他去了个喜帖。
裴元对留志淑来还是不来,都不抱特别的期待。
纳妾这种事,本就不是上台面的正事,也算是有枣没枣打一杆子了。
至于臧贤,裴元就有些犹豫了。
这家伙身为朱厚照的男宠,又是有名的政治掮客,把他放进这样的场合并不是特别的恰当。
但是想想这货能操盘为宁王恢复私兵的事情,显然对朱厚照也没那么多忠诚。
裴元对一个政治掮客的操守没有任何的期待,但裴元想要坐上牌桌,却离不开这等人的牵线搭桥。
裴元对后世的一个,如何判断一个人开始政治边缘化了的说法,记忆犹新。
那就是,当一些重要的会议,开始没有通知他的时候,这个人就开始边缘化了。
裴元现在面临的就是这样的处境。
现在的京城是各方力量角力的战场,对权力的瓜分和媾和,无时无刻的在发生着。
裴元现在的身份地位虽然差点意思,但是等他从山东回来,绝对会成为这大明朝举足轻重的力量。
那时候,牵扯到一些利益的瓜分,总要有人来叫自己上桌吧。
很多需要横尸遍野、肝脑涂地才能换来的东西,很可能只用几张纸就能搞定。
别的事情不提,给太仓放血的这一桩,就让裴元很有感触。
裴元有很大把握,这绝对不是个别人拍拍脑袋,就采取的行动。
这绝对是周密的,系统性的,甚至是很多派系通力合作下达成的结果。
裴元上次给王敞说起时,还是收着说的。
整个过程对太仓银的瓜分,只是表面上很微不足道的东西。
数百万两太仓银很多吗?
确实很多!
因为朱厚照那个被吹上天的败家爹,把大明几代积攒的家底,全都祸祸没了。
弘治皇帝一度被吹成世之贤君,《明史》也给了很高的评价。
——“孝宗独能恭俭有制,勤政爱民,兢兢于保泰持盈之道,用使朝序清宁,民物康阜。”
可是这个评价和崇祯很节俭,但是每顿饭搞一堆山珍海味一样,充满了违和感。
孝宗皇帝是怎么钱的呢?
那就是搞宗教。
朱厚照是贩卖元宇宙理论,点小钱丰富业余生活,顺便的,还能用这种尊崇牢牢地稳住了雪区。
朱厚照本身在宗教上的钱并不多,他连弄点地供养个佛寺都能被怼的灰头土脸,就算最被人诟病的修建豹房,修了五年也总共才了二十四万两银子。
那对比一下历史评价为“恭俭有制”的孝宗皇帝呢?
孝宗皇帝在“朝天等宫,泰山,武当等处修斋设醮费用累千万两,太仓官银存积无几,不勾给边,而取入内府。”
这位勤俭皇帝倒是不吃山珍海味,却直接搞宗教活动把太仓干破产了。
那既然如此,已经破产的太仓,短短数年内又哪来的这几百万两银子呢?
——刘瑾:还是在下。
这件事可以从之后担任户部尚书的王琼的私人笔记中得到印证。
他在私人笔记中记录了这次的太仓放血行为,而且还明确说“刘瑾用事,太仓库银积至三百余万”。
王琼可是满朝文武中少有的没有谄媚刘瑾的人物,就连他都能如此说,那么充盈国库的功劳,很大一部分,应该是刘瑾的。
裴元在察觉到这次给太仓的放血行为后,已经慢慢的撕开了表面的那层纱,看透了后面的深层逻辑。
表面来看,这只是一场大秤分银的团伙的窝案。
利用一场平叛,大家开开心心的把没法长久储存的粮食,换成了可爱的白银,然后瓜分了事。
但是白银却不是普通的物品,它的金融属性,才是最重要的一面。
随着白银的减少,和朝廷府库被掏空,势必会造成一个现象,那就是会出现钱贵粮贱的现象。
金钱和粮食,将会因为流通性的减少,人为的被制造一个巨大的剪刀差。
于是同时,南方豪族正在土地上大量的种植,桑树,制造布,丝织品,生产铁器、瓷器,然后通过贸易,将那些经济产物,变成白银。
在更广阔的视野中,整个世界的商人都在寻找白银,然后流入大明,换回精美的商品。
也就是说,随着大量的白银流入大明,南方的经济形式已经出现了巨大的变化。
他们开始转向种植经济作物,开始酝酿出依赖商品经济的社会结构,也酝酿出了手握大量白银的南方经济体。
而这贪婪的白银经济体,迫切的希望放大与农产品的剪刀差,从而更好的将他们的财富变现。
太仓银的这一次枯竭,可能只是偶然性事情,国家也不可能一直维持着这种不正常的对白银的渴求。
但是当裴元想到这些的时候,脑海中瞬间就跳出了四个字,“一条鞭法。”
这个号称给大明续命百年的大改革,主要的思想就是把各州县的田赋、徭役以及其他杂征总为一条,合并征收银两,按亩折算缴纳。从此以后,朝廷不再缴纳各种实物,完全以银钱来衡量税赋。
这种变革的好坏,自然有各种各样的解读。
但是在裴元看来,这种强行推动白银需求的政策,和之前那故意放大白银与粮价剪刀差的行为,是不是在某种程度上就搭配的天衣无缝了?
大明的商品经济从一出现就像是一条贪婪又饥饿的蛇,它拼命的撕咬着尾巴上的小农经济,直到把自己也吃了下去。
裴元模模糊糊的有些想法,只是暂时还不能捋的分明。
“一条鞭法”离出现的日子已经不远了,但真正的推行下去,还有几十年的光景。
这个被反复拾起,顽强执行的计划,没有一股合力的推动,显然是不现实的。
裴元甚至有一种荒诞的感觉,坐在那牌桌旁的对手不是“他”,不是“他们”,而是这个时代,是那些不可抗拒的历史剧变。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