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7章 头铁你很膨胀啊
如果这里不是东岳庙,李士实几乎以为自己中了邪。
眼前这人在胡说什么?
他说霸州军和朝廷兵马,在见到他的人后,会原地停下等到四月初一?
他以为他是谁?
若不是裴元之前表现出的冷静和缜密,李士实都想要拂袖而走了。
他想了片刻,终于忍不住大着胆子问道,“莫非裴贤弟有些门路?”
“一点薄面喽。”裴元淡定装逼。
李士实的脸憋的通红。
一把年纪,险些让裴元这句话送走。
这踏马是两只战争凶兽啊。
一支是纵横北地一年多,打家劫舍的乱贼暴徒;一支是跟在后面越学越匪的二十万大军。
你那是什么样的薄面,能把这这么二三十万人按在原地二十天?
裴元看着李士实笑笑道,“我的人三月初十就能把消息送到,宁王有充分的时间慢慢观察。我相信足够让他做出明智的判断。”
裴元再次道,“言尽于此。”
说完,不顾李士实的挽留,直接离开。
裴元回了智化寺,开始认真复盘今天的这件事情。
他这次去找李士实的主要目的,是想了结之前诈骗宁王的手尾,顺便给霸州军找个解套的方法。
毕竟他们真的充了钱。
鉴于双方都给的太多,这种双向奔赴的事情,裴元完全没必要阻止。
而且一支能够深刻受到他影响的乱军,哪怕只是潜伏着,也是裴元不错的后手。
何况,宁王以后肯定是要造反的。
宁王个憨憨在历史上被挡在了安庆,但如果他真的按照计划去打南京,然后以南直隶为中心开始抽血备战,说不定就能给南方那濒临崩溃的社会结构致命一击。
大明的变革,应该由大明的宗室来流血才更合适。
裴元想着,又想到了今天额外的收获。
也是因为恰好遇到了臧贤,才让裴元意识到了宁王的“闯三关”已经开始发力了。
裴元对能从中吃一口有些兴趣,但更让他感兴趣的是,这件事激化了朝廷中的派系问题。
裴元一直不喜欢杨廷和,是因为杨廷和的掌控欲和凝聚力,是非常不利于他在朝廷布局的。
杨廷和在正德年间和宁王勾勾搭搭,无非就是两方面原因。
一方面是朱厚照屡屡不老实,挑战了朝廷的底线,而宁王这个绣枕头又开始展露野心。
以朝廷中几乎人人通宁的局势来看,宁王真要是出兵靖难,突然北上挺进京师,那北京城门口,绝对会挤满了开城门的人。
只不过杨廷和他们算错了几件事。
第一是,朱厚照打仗真的很猛;第二是,宁王真的很废;第三是,早有老六完成了对宁王的围猎。
除了这个,杨廷和通宁的另一個原因就是朱厚照没有儿子。
朱厚照现在没有儿子。
以现在为时间点,就算朱厚照有了儿子,那么将来等朱厚照死了,也很可能是个幼年君主。
到时候,杨廷和就有可能重现当年“三杨辅政”的局面。
而如果从现在开始,朱厚照一直没有儿子,那么将来又该如何呢?
无非是两种选择,要么选亲,要么选贤。
选亲就要从近枝皇族一点点往上找,选贤的话,唯一能在朝中有这么大号召力的,只有宁王!
那他们该如何选呢?
裴元有一个判断,只要宁王活着,就一定是宁王。
首先,宁王符合选贤的标准。其次,宁王朱宸濠没有朱棣的血统。
第二点甚至比第一点还要重要。
因为选贤,将开启大明的一个先例,那就是臣选皇帝。
皇帝继承皇位的法统,来源于大臣们“认为”他贤。
那是不是意味着,如果大臣们“认为”他不贤,就可以将他废掉呢?
而第二点,将强化第一点的认知属性。
他们需要的就是这个“臣选皇帝”对“血统皇帝”颠覆性的冲击!
朱宸濠的法理,来自宁王朱权。
而朱厚照的法理,来自于太宗朱棣。
这样一个在血统上毫无优势的“臣选皇帝”,才是文官们最梦寐以求的。
所以什么是“大礼议”?
嘉靖朝的大礼议,要争的根本不是朱厚熜要认哪个爹的事儿。
而是年少的朱厚熜发现,他一个近枝的“血统皇帝”,被摆布成了“臣选皇帝”。
他必须要让天下人明白,他朱厚熜继承大明的天子之位,是他凭借老爹兴王的继承顺位得来的,而不是靠大臣们把他推举为孝宗皇帝的儿子得来的。
因为大臣们可以用这种方式让他成为皇帝,也可以用这种方式废掉他的皇帝。
而他,生来就是宁王的儿子,生来就是宪宗的孙子。
这无可改变。
他裴千岁怎么能让小太后将来面对杨廷和这等猛人。
小太后虽然骚,但她不是那块料啊。
所以只要是能给杨廷和找麻烦的事情,裴元都想掺和掺和。
当前的朝廷,确实没有裴元太多插手的机会,唯一一个高品阶小弟,还被裴元安排去了山东。
但是这次宁王的闯三关,会导致朝廷出现一个极为严重的裂痕。
老实人费宏的暴走就不说了,另一个跳出来激烈反对杨廷和的就是户部右侍郎王琼。
王琼虽然在和杨廷和的斗争中失败了,也被顺利的闯了三关,但是这家伙才是个闷不作响的狠人。
因为他有一个特别猛的打仔,叫做王守仁!
他把这个悟道成功的打仔,安置在赣南蹲草多年,专等着宁王造反。
裴元十分乐意看到这次宁王的“闯三关”能分化掉朝堂,到时候不管是和老实人费宏结盟,还是和“阴逼二人组”结盟,都将让裴元向朝中迈出一大步。
裴元大致明确了未来的方向,就对陈头铁说了今日的事情,让他赶紧准备一些行李马匹。
第二日一早,那个霸州军的陈虎头就等在了智化寺外。
裴元很干脆利落的对陈虎头说道,“这件事我接下了,我有一封信需要你带给几位大帅,他们看了,自然知道该怎么做。”
说完,裴元示意,一旁的陈心坚就递上来一封信。
陈虎头接了信,也不疑心,直接道,“既然如此,那我就早早去回复大帅。”裴元见陈虎头应下的干脆,有些好奇的笑问道,“你们那么多人,千辛万苦的带了那么多金玉珠宝来见我,就拿了这么片纸回去,你难道不觉得奇怪吗?”
陈虎头听了,低着头腮帮动了下,随后平静的看着裴元,“诸葛先生的风采,陈某在阳谷已经见识过了。”
他当时带着手下几万的弟兄去追杀这个家伙,结果整支军队直接被那么几百人虐杀在荒野了。
陈虎头相信,就算带回去的只是一片纸。
这一片纸,也一定很有力量。
裴元面对受害者,有些不好意思。
随即道,“去吧。朝廷大军那边我会打招呼的,你们,也最好乖一点。”
陈虎头转身就走。
裴元在后慢慢道,“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一定要在五日内把书信送到七哥他们手里。”
陈虎头听裴元说完了,这才加快脚步。
等到陈虎头走了,裴元对陈头铁吩咐道,“这边的事情交代给你了,我要去湖广走一趟。”
陈头铁听了有些意外,“千户还打算自己去吗?让人去给陆訚送个信不就行了。”
裴千户侧目。
妈的,头铁你很膨胀啊。
裴元以手指用力的点了点陈头铁,面无表情道,“我发现伱对未来的司礼监掌印太监很不尊重啊。”
未来的邪教教主被裴元几指头戳的连连后退,赶紧讪笑着解释道,“卑职也是怕千户来回奔波辛苦。”
裴元叹了一口气,“没办法了,把东西备齐,等会儿就走。”
把二十万大军按住,哪是那么简单的。
裴元看了一圈,开始点人。
“陈心坚、岑猛、侯庆,这次你们三个带队,挑上二十来个可靠的,先不要走漏了风声。”
裴元对陈头铁道,“这些天,你和田赋多接触接触,等我回来,就该安排你们一起去山东了。若是有人找我,你就说我出去办差了。”
“如果有什么不好解决的,你可以找谷大用或者萧韺帮忙。他们都认识你,有些事好办一些。”
陈头铁连忙应下。
等到众人都各自忙碌去了,裴元琢磨一会儿,又让人给云不闲送信。
如今要先紧着办霸州军的这桩事,他和焦妍儿的婚礼,只能稍微往后推一推。
不过就算再推,也该先准备起来了。
这种事情正好安排云不闲来办,此人善于钻营,定然能办的妥妥帖帖。
三河驿的案子已经没什么好查的了,不如早点让他回来帮自己准备纳妾的事情。
等到岑猛他们挑好了人马,裴元也不浪费时间,直接带人离开。
他这趟出的是急差,自然不能和以前那样事事周全。
裴元带着人一路急行,基本上全靠带的干粮和水袋,偶尔换马的时候,才投宿在驿站里睡上一两个时辰。
这样昼夜兼行,基本没在修整上费多少时间。
紧赶慢赶,也费了整整五天的时间,才赶到了前线。
裴元有些庆幸自己没吹得太大,要是时间超了,可装逼可就不圆满了。
二十多万人自然不能驻扎在一起,基本上是分散在一条漫长的战线上。好在裴元对前线的事情比较关心,找起中军来,也不算难。
他们这一行都是锦衣卫装束,直接驰马逼近大营都畅通无阻。
一些出来游弋的斥候,看见他们,也都事不关己的慢慢走开。
裴元对官军的军纪也没报多大指望,只是没想到官军的营地,也散漫的像是那些流贼一样。
一直到了主营附近,才有人上前拦住询问。
裴元便让陈心坚上前回话。
那守门的武官听说是朝中的锦衣卫,要来找提督军务太监,以为是有什么中旨要给陆訚,连忙进去回禀。
不想,陆訚听说有个姓裴的千户来寻,大喜之下直接领着诸多武官迎了出来。
裴元见陆訚亲自来迎,赶紧从马上跳下,也笑着上前。
裴元对这个未来的司礼监掌印太监确实不敢怠慢。
毕竟现在陆訚平定霸州军指日可待,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失势的太监了。
裴元当初的帮他崛起的那点情分,如果不能有更多的利益勾结,终究会慢慢淡薄。
裴元自己是个很现实的人,他也相信别人同样是很现实的人。
这次裴元亲自来跑一趟,除了抹平霸州军的手尾,还是为了让陆訚更牢固的绑在他的战车上。
陆訚一把将裴元拽住,哈哈笑着与他把臂,“贤弟怎么有空到军前来了?是有公务,还是顺道来此?”
或许是不世之功近在眼前,陆太监也颇有些神采飞扬,意气风发的意思。
裴元听了笑道,“有些小事,来找公公帮忙。”
陆訚闻言,见身边跟着的人不少,当即不再多提,引着裴元入营。
路上的时候,还笑着向诸位总兵介绍,“这位便是锦衣卫的裴千户,他是陆某的知己,各位都莫怠慢了。”
裴元和陆訚之间的利益勾结,比和谷大用他们还要牢靠。
当初裴元和陆訚相识的时候,陆訚就对裴元很是欣赏,后来裴元又为陆訚筹划,送了他一场大功,帮他夺取了谷大用的监军之权。
再加上等以后陆訚携功归来,还得依仗裴元帮他和萧敬争夺司礼监掌印的位置,所以两人之间本身关系不错,又有需要相互扶持的地方,相处起来自然就更融洽。
听到陆訚这么说,那些陪同出迎的武官们,都上前寒暄,笑着恭维。
陆訚主动为裴元介绍,“这位是总兵刘晖、这位是总兵时源、这位是副总兵许泰、这位是参将神周、这位是游击郤永……”
等到裴元和人粗略的招呼一遍,陆訚才拉着裴元到一旁问道,“贤弟的事情急吗?”
裴元心道,反正现在天色也不早了,看陆訚也没有现在拔营的意思。
便答道,“不急,这里也不是说话的地方。”
陆訚笑了,“既然如此,那就让为兄先给贤弟接风洗尘。”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