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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但他听着雷声睡得浅,愈发贴向季鹤的胸膛,里面的心跳不如平时稳健,乔横林在彻底闭上眼睛前这样想。
    乔横林做了个不好的梦,梦到自己尿床,好大一滩,怎么都擦不干,急得他直冒汗,眼睛一睁,吓醒了。
    季鹤还在他身边,轻闭的眼皮颤动不已,似乎随时就会醒来,他平时从来不会说梦话,现在竟然唇口微张,呓语了几句。
    乔横林撑起身子去听,翻身时看见涌得快跟床角齐平的水波,啊的大叫一声,使劲儿扑腾床上的人。
    “季鹤,水、季鹤!”
    季鹤蹙眉醒来时,略略扫了一眼便脸色惨白,收腿向靠墙的那侧后退。
    乔横林跳下床,水多得没过他的小腿肚,走起路来有十分的阻力,这近乎水灾的场面不断浓缩,压进季鹤惶恐的瞳仁内,他张了张嘴,什么声音都没发出来。
    乔横林也不会游泳,对水的聚集很陌生,半走半爬地到季鹤身边,拉住他的胳膊要下床。
    “不,别碰我!”季鹤用力甩开乔横林的拉扯,跪在床上咳嗽作呕。
    “不行呀,季鹤,你是不是怕,”乔横林冲季鹤点头,向他伸出胳膊,“我知道我知道,季鹤最讨厌水,我抱你,不会、不会让你碰到水的。”
    季鹤捏紧的拳头艰难地松开,犹豫了一番,搭上乔横林的胳膊,将整个脑袋埋进他的颈窝。
    季君和黄秋风赶回来时,就看到这样的场面。
    几近赤裸的乔横林奋力抱举怀里的季鹤,被压弯的胳膊哆哆嗦嗦,差些力竭,肿胀的右手缠着几圈季鹤的长发,一丝一缕都没有落进水面。
    他快走到门口,卷闸门突然打开,屋里立刻像泄了洪,水流对膝窝的冲击力令乔横林跪了下去,在最后一刻将季鹤送到季君的手上。
    “是水管炸了!”
    厨房的黄秋风喊叫一声,随便捡了个抹布挡着乱喷的水柱,找到阀门拧关,这才松了口气。
    第三十一章 内疚
    季君让黄秋风脱了外套,努嘴示意裹住裸着上下身的乔横林,他冻得浑身发抖,水褪去后,露面的脚丫没穿拖鞋,泡得发皱泛白。
    “要不先去我家住?”黄秋风提议,低头看了看落魄的几人,又面露难色。
    他是妻管严,老婆本来就不待见常来常往的季君,现在又多了这俩小孩儿,肯定要被唠叨。
    季君明白,“算了,你家还有女儿,不方便。天大地大,还能没有住的地方,找个旅馆呗。”
    “这下,”季君转身前自嘲地望了望在雨水里反光的褪色招牌,“这下还真成鱼跃小浦了。”
    他走在前面,怀里抱着的季鹤颤抖不已,乔横林被黄秋风提溜起来,他不老实地转动身子,在空中伸手去抓季鹤垂下来的手指。
    先找了家旅店,季君探头看了卫生间,就摇头说不行,转头带季鹤到市里连锁酒店去,留下乔横林跟黄秋风在这里凑活一夜。
    乔横林想跟季鹤一起,又不穿鞋就跳下床要跑,被长手长脚的黄秋风拦腰抱起,放在靠窗的窄床边。
    “小祖宗,跑什么。”
    他说责怪的话,语气却不凶,跟乔横林对视是件不容易的事,他的眼睛永远亮得吓人也固执得吓人,好似在默默问话做功,有事瞒他总要心虚。
    “我要找季鹤。”乔横林一字一顿地说。
    “呦,”黄秋风歪嘴笑,“横林现在说话这么流畅了?”
    刻意的夸奖并没成功岔开话题,乔横林板着脸面无表情,只是重复念道,“我要、找季鹤。”
    “好哇,”黄秋风并没否决,替乔横林擦脚的动作也没停,纸巾团巴团巴扔垃圾篓,“啀,你就不想知道季鹤为什么怕水?”
    乔横林唇片蠕动两下,又紧紧抿在一起,后背却没再挺得那么直,轻微弓出弧度。
    他本来想季鹤怕水就像他怕打雷,非得要有原因才怕吗?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怕打雷,所以季鹤怕水也不需要有原因,兴许他是猫,谷舒老师说猫都怕水。
    但他又好奇,他好奇有关季鹤的一切事情,就好像容不得半点儿失误错过了解他的机会,所以尽管乔横林刚刚这么想着,但眼睛依旧射发出难掩的光泽。
    黄秋风哄孩子有一套,他知道办法已经奏效,但他也真的想对乔横林说这一番话。
    “小横林,”黄秋风坐到他对面的床上去,双手交叉,两只生茧子的大拇指摩挲了一阵才开口,“一个家,该有爸爸,也该有妈妈。季鹤呢,小时候也有妈妈。她呢……”
    黄秋风门牙磨了磨下唇,被乔横林发现后立刻笑了下,“她很漂亮,我叫她娴嫂。”
    乔横林歪头,轻声提醒,“季鹤……”
    “对,季鹤,”黄秋风继续说,“季鹤小时候,还没你一半儿高那年,她妈妈跟老季闹离婚离家出走。大概小鹤哭得太凶了,就把他关到卫生间里去了,有个洗澡用的大盆,小孩儿坐进去刚刚好。她等不及水灌满,扔进去个小鸭子玩具就走了。”
    “她不是故意,她很善良,”黄秋风目光惆怅地放空,“鸭子浮到水面,随水一起溢出去,最后水位高到在盆外也能浮得跟小鹤胸口一般高,再晚点儿送医院,就治不活咯。”
    “季鹤,不哭。”
    乔横林摁在床上的几根手指把廉价易皱的白床布抓出了小揪揪,仰着潮红的脸蛋像小刺猬一样倔强地又大声重复了一遍,“季鹤,不会哭,是她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