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8章 五猿山，萧河营地
    荥河北岸，空气中弥漫着大片霜雾。
    不知是不是与河流离的太近，这里的气温，比其他地方还要更低，从地面积雪深度与树木外层冰晶的厚度，都能看出来。
    “二姐，荥河的寒气，最近往山壁这边蔓延的速度好像加快了，是不是寒潮期又要来了？”
    北岸一棵大树边上，一个身着蓝色兽皮袄，手持铁斧的少年，看着南边的冰河，发现空气中的寒雾正在朝自己这边蔓延，连忙抬头询问。
    树的上方，一个同样身着蓝色兽皮袄的年轻少女，正在举目远眺，方向明显跟少年一样。
    与少年不一样，少女除了手中石斧以外，身后还背着一套弓箭，一袭长发用霜狼骨研磨出的发簪扎成马尾，脚上蹬着一双蓝色兽皮靴，皮肤虽与少年一样粗糙，但眉眼间却闪着一股灵动劲儿。
    萧玉本来就蹙着眉头，听到弟弟萧珩的询问，眉头顿时锁的更紧了，一跃跳下大树，直接走到弟弟身边拧住了他的耳朵：
    “你今年好歹也十五岁了，身为头领之子，连寒潮期的日子都记不住，我看你是欠收拾了！”
    “嘶…………疼疼疼，二姐饶命，我想起来了，一年一次，上次已经过去十二个月，是要来寒潮了。”
    看到弟弟求饶，萧玉又狠拧了一把才松开手，没好气道：“要不是寒潮要来，爹最近怎么会让咱们这么卖力砍树，他自己带着大姐和狩猎队，几乎每天晚上都要出去，你对营地的事，真是一点都不上心啊！”
    萧珩揉了揉耳朵，咧嘴道：“狩猎确实需要，可木材没必要囤啊，咱们有一条煤矿，寒潮很轻松就……”
    话还没说完，萧珩就被萧玉的眼神给吓的住口了。
    “说的倒轻松，你能采煤吗？营地每个月，产出就那么点，咱们还要用它去换铁和其他物资，必须要省着点，像你这么败家，咱们营地早就过不下去了……”
    看着萧玉有逐渐发怒的趋势，萧珩缩了缩脖子，立刻举起石斧开始砍树，转移话题道：“二姐，别别，咱们还是赶紧砍树吧，今晚争取带三棵回去。”
    “臭小子！”
    见弟弟一副古灵精怪的模样，萧玉忍不住打趣一声，但也没有再继续说什么，陪着一块砍树了。
    自己这个弟弟心善、人好、天赋也高，就是有点不懂事，平时对营地也一点不上心。
    不过这也没办法，毕竟是家里最小的，有父亲母亲大姐还有自己四个宠着，所以才养成了这样的性子。
    好在，不懂事归不懂事，萧珩也从来没为营地惹过什么麻烦，大是大非上还是拎得清的。
    比如外出伐木这种事，父母大姐包括自己，都不想让他干，他自己非要求来，还说什么身为头领之子，更应该以身作则。
    从这就能看出来，弟弟的不懂事只是暂时的，等以后参与营地事务越多，自然就会更加成熟了。
    好在，萧河营地在五猿山的实力，还算不错，有足够的时间，让弟弟成长起来。
    哔……
    两人砍了没一会儿，突然林子南边传来一道哨声。
    “父亲大姐他们回来了！”
    萧珩惊喜出声，忙转头朝南边看去。
    萧玉也停下了砍树，脸上露出了笑容。
    狩猎队每次能安全回来，对他们而言都是好消息。
    而随着南侧人影逐渐浮现，发现人数一个不少，姐弟俩脸上的笑容，也愈发浓厚了起来。
    “嘶……三头猎物？”
    弟弟萧珩第一个注意到靠近的人群，前后竟背着有三头体型偌大的寒兽，前面是两头刺狼，后面……竟是一头雪鬃。
    自家狩猎队每次外出是什么情况，姐弟俩都很清楚，能带回来一头猎物就已经值得庆祝了，两头就更别想了，三头那是从来都没有过的。
    更关键的是，北岸这边寒兽资源匮乏，他们平时能找到且成功猎杀的，只有一种，就是刺狼。
    雪鬃这种猎物，若不是之前用煤石找其他营地换过，姐弟俩甚至连认都不认识。
    “不光三头猎物，人也多了一个！”
    对比弟弟萧珩，萧玉的洞察力明显更胜一筹，她一眼就注意到了，南侧朝他们靠近的人，一共有十六个。
    今晚外出的人，只有十五个，怎么会回来十六人？
    姐弟俩虽神色狐疑，但等看清人群最前方的两人，神色立刻都放松了下来。
    人群最前方，是一个中年人，和一个年龄比他们稍大一些的少女，看到两人，萧玉姐弟眼中都露出了浓浓的孺慕之色，快步走上前：
    “父亲，大姐！”
    “父亲，大姐。”
    而叫完父亲萧康成和大姐萧宁后，姐弟俩的目光，都不约而同的转向大姐的身边，露出了一抹好奇。
    也不过姐弟俩敏感，主要眼前十六个，其中十五人身上穿着的，都是与他们一样的蓝色兽皮衣，唯独与父亲大姐并排站着的那人，穿的是一件黑色大氅。
    那人穿的黑色大氅，原材料明显是雪鬃皮，而且用料还很充足，几乎从头到脚都包着了；脚上蹬的也是一双黑色雪鬃皮靴；唯独头上戴的，是蓝色的兽绒帽。
    看到那帽子的第一眼，姐弟俩就都挪不开眼睛了。
    那帽子明明也是蓝色，而且一看就知道，同样是刺狼绒做的，可颜色比他们的深不说，质感看上去，也比他们身上穿的衣服，要强无数倍。
    萧玉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兽皮衣，看到最外层细密的绒毛，再与那人的帽子一对比，立刻反应过来。
    那顶帽子，竟是用霜狼头层最细密的绒毛做出来的。
    再低头看向那人的脸，萧玉脸颊顿时微微一红。
    那人样貌清秀，眉眼俊逸，看起来跟大姐年龄相仿，左边腰间挎着一把细窄的长刀，右边腰上吊着一块铁质令牌，上书“云蛟”二字，雍容的姿态，令其与身边十五人，有些格格不入。
    萧玉脸红的原因，当然不是因为人家长得好看。
    主要是她发现，自己观察的同时，那人也正眉目带笑的打量着自己。
    这令她不好意思的同时，又觉得对方有点无礼，便迅速恢复神态，狠狠的朝那人回瞪了一眼。
    “玉儿，不得无礼！”
    萧康成还没开口，一旁的萧宁就开口训斥了萧玉。
    萧玉顿时瘪起了嘴，她连父亲萧康成都不怕，唯独怵大姐萧宁，因外人被这么训斥，心里自然不开心。
    “夏川大人，还未介绍，这是我的二女儿萧玉，那是犬子萧珩，玉儿、珩儿，快给夏川大人行礼！”
    听到父亲对年轻人的称呼，两人神色微微一变，意识到了什么，赶忙走到夏川面前准备行礼。
    不过夏川没等两人俯下身子，就将他们都扶了起来。
    “不必见外，想不到除了萧宁姑娘，萧头领另外两个子女，竟也如此优秀，掘地境，贵公子，好像也快突破到掘地境了吧？”
    看到夏川脸上的惊意，萧康成顿时咧嘴笑了起来。
    儿女被夸，他这个当父亲的，心里自然舒服。
    主要是自己这三个子女，确实优秀，放眼五猿山这一块地界，还真找不出几个，比自己这三个子女强的。
    萧宁则不然，脸上露出了一丝羞赧，开口道：“夏川大哥别这么说了，刚刚要不是你出手，我连命可能就没了，跟你比起来，我们算哪门子优秀。”
    一旁的萧玉和萧珩，一听这话，像是闻到了什么猎物的气息，眼中瞬间升起了浓浓的八卦之色。
    听到大女儿对夏川的称呼，萧康成脸上明显也露出些意外之色，转头看着两人站在一起，眼中顿时升起了一抹亮色，也不等夏川回应，直接开口：
    “夏川大人，这里离我们驻地不远，先跟我回去，让萧某尽尽地主之谊，如何？”
    “萧头领盛情，在下岂敢推辞！”
    “好，玉儿珩儿，收拾一下，回去。”
    萧康成脸上露出笑意，等萧玉萧珩收拾好，直接带着众人一道朝北边的山丘赶了回去。
    好奇心正浓的萧玉姐弟，自是不会等到回营地的，半道直接就找上了狩猎队里的一人，打听起了情况。
    这一打听，两人这才明白了过来。
    今夜萧康成带队外出狩猎，原本还是很顺利的，先打到了一头刺狼，本来是想直接返回，可不料又遇到一头落单的刺狼。
    寒潮将至，他们最近频繁的外出狩猎，本就是为了尽可能的多囤积物资，如此良机，他们自然不愿错过。
    于是，萧道成带着狩猎队出手了。
    可就在他们即将成功猎杀刺狼之际，意外发生了。
    一头雪鬃，闯了过来。
    北岸这边的寒兽资源极度匮乏，刺狼算是其中比较多见的一种，因为多见，他们猎杀的次数最多，合力围攻起来自然得心应手，成功率很高。可雪鬃就不一样了，雪鬃速度不如刺狼，但力量却比刺狼强很多，而且由于此前并未猎杀过雪鬃，他们只从其他营地了解到一些特征，并没有实际猎杀经验。
    “头领都开口了，放弃那头快死的刺狼，让大伙直接撤走，没成想那雪鬃盯上我们了，宁儿为了给我们解围，冲上去跟那头雪鬃对上了，差点就死了！”
    狩猎队的人，年纪都跟萧康成差不多，算是萧宁萧玉三姐弟的长辈，所以对他们姐弟的称呼都很亲昵。
    “然后呢，二叔，大姐差点死了，是这个夏川……”
    乍闻大姐差点出事，萧玉萧珩脸上露出一抹后怕，但很快意识到，故事里夏川应该就要出场了，连忙开口询问萧元，不过没等他们说完，萧元就点头开口了。
    “这位夏川大人，是真厉害啊！”
    萧元先感叹了一句，随后比出了一个手指，道：
    “就一刀，我都没看清他是怎么出现的，从树上一跃而下，一刀就结果了那头雪鬃，我们之前打听到的长舌、装死，雪鬃惯用的伎俩，一个都没用出来，我估计这头雪鬃，临死前甚至都没看清楚夏川大人。”
    听到萧元的讲述，萧玉萧珩两人目光都转向他背上那头雪鬃，看到雪鬃浑身都是正常的，只脖颈上有一道齐整的细长伤口，意识到萧元说的都是真的，心中顿时满是骇然与震惊。
    “这么强？他比父亲还厉害？”
    “父亲基础力量已经有一万九，也做不到一刀击杀低等寒兽，他看着就跟大姐年纪差不多，怎么可能？”
    …………
    不提萧玉和萧珩心中的震惊，前排这边，远远看到五座比邻小山丘的那一刻，夏川立刻就知道，自己的目的地，已经到了。
    “这应该就是大哥说的位置了，果然不假，这边确实有人类营地，而且，可能还不少…………”
    夏川心中暗道一声，眼中升起一抹亮色，很快就跟着萧康成，朝着最左侧的一座山丘走了过去。
    五座小山丘，主峰高度虽然都只有两百多米，可下方的宽度却异常惊人，就像是一只手掌平摊在地上竖起了五根拇指。
    萧河营地的驻地，就在大拇指主峰下。
    “夏川大人，到了，请！”
    正值夜间，众人还没靠近山壁，一处亮着火光的山洞就已经映入眼帘了。
    看着土丘山壁下的洞穴，夏川眼中顿时闪过了一抹追忆，这驻地，跟大夏此前的土坡，实在是太像了。
    可随着走进山洞，夏川想法立刻就变了。
    萧河营地的驻地，也就洞口与大夏土坡像，内部完全就是两个模样，比大夏土坡强的，可不止一星半点。
    山洞外面有五十多米长空间，摆的都是木材和煤石，看这些物资摆放的样式，明显是既有储存又有防御的意图。
    “头领回来了。”
    “狩猎队都回来了，有三头猎物，哇！”
    “宁姐姐回来了。”
    …………
    毕竟是夜间，外层空间也点着几团篝火，有大人在忙碌着，也有小孩在玩耍，看到萧康成带人回来，都纷纷行礼叫人，一些人注意到夏川这个陌生人，都侧目好奇的看着他。
    往里走五十米后，是一道铸铁的大门，嵌在了山壁的石缝里，这显然就是驻地最坚实的一道防御了。
    “这铁门，应该只有五万斤左右。”
    接触铁矿石多了，夏川依据铁门的体积，基本就能判断出重量了，从这不算大的铁门和萧康成等人用的兵器看，这个营地明显是很缺铁资源的，煤石资源看不出来缺，但就外部储存的量来看，也不算富裕。
    大门打开，夏川跟着萧康成一起进去，才算是真正看到了驻地的核心地带。
    铁门的后方，竟是一个约有两百米见方，高十多米的巨型空间，里面一共有二十多所木材做的小平房，其间还有人进进出出。
    显然，这里就是萧河营地的核心空间了。
    萧康成一路带着众人走到了最深处，一栋全部用金凛木做出的屋子里。
    屋内木材器具应有尽有，还有一具小炉子，里面正烧着煤石，炉子边还有几人赤着上身，正在锻打铁具。
    夏川跟着一路走到正厅，被萧道成邀请着坐下后，见他想要说话，立刻抢在了前面，面带一丝谦色开口：
    “萧头领，不要叫我大人了，我今年才刚满十七，你做我长辈绰绰有余了，若不嫌弃的话，我们就以叔侄相称，如何？”
    尽管从看到夏川样貌那一刻起，萧康成就已经猜到他年纪不会太大，最多也就比女儿大个几岁，可当听到夏川说自己才刚满十七，他脸上还是闪过了浓浓的错愕，心中掀起滔天骇浪，以至于忘了回答。
    就刚刚夏川在密林杀雪鬃的那一刀，萧康成已经可以肯定，他的实力，绝对比自己要强。
    再从穿着与气度上，不难推测出，这夏川应该来自一家实力比萧河强很多的大型甚至是巨型营地。
    这也是他为什么，一路对夏川口称大人的原因。
    刚满十七？
    跟自己的大女儿，同龄！
    萧道成再怎么也没想到，夏川，会这么年轻。
    自己大女儿萧宁，刚满十七就突破了掘地境，萧康成很清楚，这份资质，放眼五猿山这一圈所有营地，绝对是数一数二的存在，所以他一向也以大女儿为荣。
    这夏川，到底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真十七岁，他该不会是骗我的吧？
    “爹，你发什么呆啊，夏川大哥跟你说话呢！”
    萧康成震惊的忘乎所以，久久没有开口，被一旁的萧宁嗔怒着喊醒了。
    “真有种一把年纪活到狗身上去的感觉，行，夏川小兄弟既然这么讲理，那萧某就托一回大，喊你一声贤侄，这叔父我是不敢当的，还是叫我萧头领就好。”
    夏川微微点头，萧康成还有其他人，刚刚听到自己年纪时脸上的震惊，他都看在了眼里，心头不由轻笑。
    大夏营地里，比他天赋高的可不少，大哥夏鸿就不用提了，单一个宇文焘，据他所知，才十五岁就已经开始重塑皮膜了，这些人听到自己十七岁就震惊，要是看到宇文焘，那还得了。
    “夏川贤侄，应该不是我们五猿山这边的人吧？”
    五猿山，应该就是刚刚在外面看到的那五座土丘。
    五猿山这边的人！
    果然，这一带，不止萧河这一家，还有其他营地。
    夏川神色微微一亮，也没有隐瞒，直接从腰间取下了那块令牌，交给了萧康成，朗声道：“萧头领慧眼如炬，夏川来自双龙谷大夏营地，与五猿山这边距离约有十公里左右，此次是带着小队过来狩猎，若不是机缘巧合撞到萧头领一行人，我还不知道，这边竟还有这么大的人类营地。”
    就刚刚粗略一看，夏川心里大概就有数了。
    萧河营地人口，应该在千人以上，掘地境大概有二十多人，跟以前的罗格营地差不多，属于实力稍强的中型营地。
    听到夏川说这么大的人类营地，萧康成轻轻摇头，他能听出对方语气里的客套，索性直接开口道：“贤侄过誉了，我虽不知大夏人口几何，但就贤侄展现出的实力，身上这套打扮以及兵器，也大概能猜出，肯定比我们萧河营地要强不知多少，如不介意，还望贤侄能直言相告，也好让我们这帮人，长长见识如何？”
    萧康成一问，其余人顿时都来了兴趣，包括萧宁萧玉萧珩三姐弟，还有其他狩猎队成员，全都转头盯着夏川，面露期待的等他开口。
    夏川也没有做什么隐瞒，直接从身上取出了一份兽皮卷地图，展开给萧康成一众人看的同时，眉宇也缓缓露出一抹傲然：
    “萧头领既然问了，在下也就不隐瞒了。
    双龙谷就在此处！
    大夏在我兄长夏鸿的带领下，人口虽才堪堪五千，但人才济济，占下疆土，已有三百多平方公里。
    红木岭东侧外围、北边的整片箭竹林，如今均为我大夏猎场，兽皮、兽肉、兽血、铁矿、煤矿、灵药奇珍异物，应有尽有…………”
    夏川一连串的讲述，让众人瞬间都听入了迷。
    唯独萧康成，越听眉头越凝，抬头看着夏川的眼神里也逐渐带上了一丝审视与狐疑。
    “萧头领，不瞒你说，夏川此行来荥河北岸搜寻，一来是为我大夏开疆拓土，二来，也是为了能解救更多在冰渊挣扎求存的人类，将他们收入我大夏营地，过上更好的生活。”
    果然！
    夏川最后这段话一说完。
    不光萧康成，萧宁萧玉萧珩三姐弟，包括萧河营地狩猎队的所有成员，原本和善的表情，立马就变了。
    警惕、提防、审视、怀疑。
    从众人脸上看出这些情绪，夏川神色微微一愣。
    这跟他预想的，可不一样啊！
    怎么回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