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3章 信使
    大概是地势更北面些的缘故，又缺少齐燕山的阻挡，燕北之地的初冬，来的比齐州更肃寒些。
    灰蒙蒙的天穹上，已经飘着些很细碎的，像是冰粒儿一样的小雪。
    手中捧着一沓文件，缓步走上了城头，白永碧昂头看了一眼天。
    这熟悉的肃寒像是让他产生了很多的联想，让他联想到了前世曾经刀口舔血的北庭生涯。
    于是几乎下意识地，白永碧的眉头皱起。
    那像是妖文一样的血丝在他的眼瞳之中忽然闪烁起妖异的明光来。
    但是很快，白永碧像是有明显的意识到了自己情绪之中的负能量爆棚，些许絮状的幽光一闪而逝的同时，他很快的将眉头舒展开来。
    紧接着，白永碧翻手取出了一枚，已经被他魔改到不知是什么版本的，闪烁着赤红色絮状幽光的脑液药剂，将之扎在了臂铠上，并且借由着臂铠与形神的联系，注入自己的体内。
    然后，白永碧复又若无其事一样的抬头瞥了眼天穹上洒落的雪粒，这一次，他的表情没再有任何的变化，情绪也未曾起伏。
    于是，白永碧满意的低下头来，一面翻看着手中的文件，一面沿着城墙，朝着不远处那座高高的堡垒走去。
    片刻后。
    缓步走进热烘烘的城墙上“镶嵌”的高堡。
    这是为数不多的，攻破了这座巨城之后尚还完好的建筑。
    白永碧看到了立身在窗口处，眺望着外面雪景的苏园。
    雪下的更大了，几乎将巨城之中的废墟全都掩埋在了大雪之中，只剩了原本道院旧址上的那个直通往地窟的巨坑，仍旧闪烁着超凡辐射的淡薄炫光。
    闻听得脚步声，苏园看向白永碧这儿。
    看向他手中拿着的那一沓厚厚的文件。
    “我耽误白先生的医科研究了？”
    闻听得苏园的问话，白永碧的回答，似是有些答非所问。
    “世人对于真正七情六欲的人性之道的探索都太过浅薄了。
    那些专业出身的心理学者，循规蹈矩，守旧，刻板，永远只会用絮絮叨叨的专业名词跟你绕来绕去的说一堆套话。
    那些算命的，大搞特搞虚假玄学的人，则于此道根本没有深入性的理论研究，只有长久观察得来的本能经验，以及整套的话术而已。
    到头来，仍旧只有历代武学方面的宗师，还有古老的武道贤哲们，对于武道意志的探索尚可一观，但武学风格和气血躁动影响的意志，离着金丹层面又太远太远……
    不是谁都能够将武道贤哲的攻杀神韵贯穿在金丹一境之中的。
    不过教众们刚刚抓来了两个人，是燕北之地俗世中犯案最多的诈骗犯，我还没有开始拷问他们呢，希望会有一个好的结果。”
    闻言，苏园笑着点了点头，白永碧看起来是在说别的事情，但也在事实上回答了他的问题。
    “好吧，我知道，看来我是耽误白先生的医科研究了，但是无妨，只耽误你一小会儿就——”
    这一次，还不等苏园将话说完，白永碧便看起来像是自顾自地一样又继续说了起来。
    “事实证明，我们还没有收获一个完美的结果。
    从那些炮灰们所呈现出来的数据上来看，从他们血战的那些实战的视频上去分析。
    我们只是找寻到了一个大概率是正确的方向而已。
    用调整七情六欲，调整负面情绪占比的方式，来让一个灵首族人回归常态化，让他们更多的时候都能够由灵智占据主导。
    这样的思路是对的。
    但是单一的负面情绪，哪怕是我们觉得理论上影响最小的淡漠情绪，事实上也会对人的灵智，以及由灵智所发挥出来的实力状态，产生极大的影响。
    瞧瞧那些血战的切片吧。
    我知道，岳含章的道侣们也很强，都属于超纲那一类的存在。
    但是除却她们几人之外呢，这些人说是炮灰，其中也不乏顶尖道途横渡过去的，只是相比较于我仔细遴选的根苗，他们属于必要时可以在血战之中牺牲的那一批而已。
    他们面对着其他那些九篆金丹境界大修士们呢？
    事实上也从未曾有过占据上风。
    当那种极致淡漠的情绪爆发，在冰封了他们其他负面情绪爆发的同时，也冰封了他们的炽烈战意，冰封了他们精气神合一的昂扬澎湃的劲头。
    多少的灵首族人，一直到被杀，到殒亡，到血雾飘散在道海之中，都未曾真正意义上施展出全部的战力。
    这并不是孤例。
    从丰山郡一战之后，迄今也一个多月，将近两个月的时间了，丰山郡之战、崖岗郡之战、梅池郡之战。
    尤其是梅池郡之战，那是真正的巨郡，金丹一境的血战之中，我们足足比对面多了一半的人！但却没能发挥出哪怕丁点儿人数上的优势！
    继续在原有的解法上进行改变已经是迫在眉睫的事情了。我反复的思考过，单一的负面情绪做主导仍旧有很严重的问题，在我最佳的构想之中，应该是将多种的负面情绪，像是丹药的药理，君臣佐使一般的那样搭配起来。
    最差也要使得这些负面情绪能够形成一种平衡，动态的平衡，从而真正让灵智占据主导，并且哪怕有负面情绪的爆发，也不至于影响到灵智及其发挥。
    当然，最理想的状态，是能够化腐朽为神奇。
    就像是明明很多带有毒素的药材，相互配合着，却能够成为滋养气血的宝药一样，这些负面情绪形成的动态平衡，最好是能够发挥出有益的一面。
    用愤怒点燃斗志，用执拗延展坚韧，用淡漠缓解痛苦……
    但不论哪一种结果，差些的还是好些的，基础都是那个负面情绪的动态平衡系统。
    这是从未曾有人涉足过的陌生医科领域。
    但我又必须得尽快的拿出一份解法！
    燕北之地是很大不假，可是再大的燕北之地，郡城总归是有数的，输一场，再输一场，又输一场，你我还剩下几场可输呢？
    说白了，圣族输得起，输到最后，无非死上个把无缺圣子，这玩意儿就算不像是韭菜一样割一茬长一茬，也像是树上的果子一样，总是年年有结。
    到最后，无非是输了这大势碰撞，这破灭血路上的先头战而已，它们还有北庭，还有此后绵延长久的血战！
    可我们输不起！
    真的输光了，或者说，真的这么早就输光了燕北之地，整个奉圣教，还有刚刚诞生不久的灵首族，就会成为无根之木无源之水！
    6=9+
    圣子之战我看是没希望了，猿王血裔教给了岳含章致胜的杀招，而且，连番血战，岳含章始终还在修行境界上不断提升着。
    打到前阵子的梅池郡之战的时候，形神道法罗网不晓得，光道篆，他已经凝聚到第八枚了！
    想要延缓态势，我们只能从战团和金丹之战中想办法。
    给出一个解法，彻底提升现有的灵首族人，已是迫在眉睫的事情！”
    闻听得此言，苏园哑然。
    他明白，明白白永碧这又一番的“答非所问”里面，真正想要表达的意思。
    “我懂，我都懂，白先生放心，耽误你的不是什么俗事，而是同样真正能够改变燕北之地战局的大事。
    不过——”
    苏园说着，顿了顿，看着已经两度“答非所问”，甚至更像是“自言自语”的白永碧。
    凝视着他眼瞳之中，正在缓缓消散的絮状幽光。
    “看起来彻底完善灵首族跃迁过程之中的弊病很有必要，我以为后天类型的脑液药剂的效果会更好呢，如今看，影响也很大。”
    说这番话的时候，正是白永碧眼瞳之中的絮状幽光彻底消散了时候。
    兴许是“药效”过了的缘故。
    再开口的时候，白永碧的言语不再像是刚刚时那样的生冷，那样的自说自话，而是真正顺着苏园的感慨，点了点头。
    “没办法，底子上的问题，就是恒久的谬误，此后用再多的药剂，也不过是饮鸩止渴而已。”
    说着，白永碧抿了抿嘴，摇了摇头。
    “而且，不同于先天便在跃迁过程之中调制了负面情绪比例，似我这等，用久了药剂，还容易更加刺激到自身负面情绪的敏感性，变得会更易怒，更易狂乱……”
    闻言，苏园更是主动开口道。
    “无妨，白先生安心研究，只要成果一出来，你的问题，就不再是问题了！
    给白先生你吃颗定心丸，教众穷搜燕北之地，我们已经找寻到了好几个，看起来是可以传承幽泉祭礼的好根苗！
    到时候——”
    一番话再度戛然而止。
    这一次，苏园和白永碧却齐皆看向了北面的方向。
    然后，苏园忽地咧嘴一笑。
    “我要等的，也是想要白先生一起跟着见的圣族王使，到了！”
    话音落下时，他们立身所在的高堡之中，道海帷幕的一角忽然间掀开，紧接着，一道裹挟沉暗血芒的妖光从道海帷幕之中坠落于世。
    下一刻，妖芒化作点点星光晕散开来。
    伴随着妖灵金丹第四境的气息席卷四方，一尊鹦鹉大妖静静地悬空而立。
    它看向苏园和白永碧的刹那间，眼神之中似是闪烁着极其人性化的一抹不适应的情绪。
    但它还是开口道。
    “见过灵首一部的圣族同胞！”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