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小小的圆珠笔里的珠子，能有多大的技术含量？
    这里面的学问还真不少，圆珠笔的笔芯虽然不长，但是使用起来，书写的总长度会达到八百米甚至是一千米，在这段书写的过程中，这个小球不能受到磨损，否则就没法转动了！
    所以，圆珠笔笔芯的硬度必须要高，有的用碳化钨，有的用特制的不锈钢。
    只有硬还不行，还不能特别硬，否则就没法加工出来了，而且，加工的要求也非常高，误差不能超过2微米，毕竟这个圆珠要塞到笔头的孔里不掉下来，而且还能正常来回滚动，这样才能均匀地蘸到墨汁。
    生产这個小小的圆珠笔芯，既要求企业有特殊的材料，又要求有高精度的加工能力。
    东方在1948年的时候，就在魔都建立了第一家丰华圆珠笔厂，但是，笔头是需要进口的。到了近些年来，国内的圆珠笔生产企业越来越多，技术越来越先进，加工技术终于掌握了，但是，圆珠笔笔尖里面的小圆珠使用的钢材，依旧是需要进口的。国内想要生产，就得花高价从国外进口，到后世，东方是世界上最大的圆珠笔生产国，每年甚至要花费一千五百万美元以上来进口这种钢材。
    全球只有两个国家能生产这种钢材：瑞士和岛国，足以说明这种钢材的先进。
    这些年来，东方的钢铁产量不断提升，当年提出来赶超两大流氓的口号，也是指日可待，进入九十年代，钢铁产量甚至到了世界第一，但是，这只是粗钢的生产而已。
    在炼钢过程中，最耗能、污染最严重、利润最低的就是把铁矿石变成粗钢，这个过程只要摊大饼就行，而高性能钢材呢？自己生产不了，就需要进口，甚至后来还出现了奇观：岛国企业把东方的粗钢采购回来，然后精加工成高性能钢材，再卖给东方。
    东方生产的粗钢，属于低级钢材，利润低，能耗高，欧美岛国等企业生产的是特种钢，附加值高，钱都让外国人赚去了！这就是产业升级的好处，不过，想要升级可不是那么容易的。
    石野裕通听秦锋说要生产一炉特殊的不锈钢，立刻就开始了推销，你们还生产什么特殊钢材，你们没这个本事，从我们岛国采购吧！
    秦锋的脸上露出了笑容：“不就是圆珠笔珠钢嘛，又不是什么高科技，而且，你们用的还是落后的碳化钨，这种技术早就该淘汰了，我们完全可以用特殊的不锈钢来制作圆珠笔珠，这样价格还便宜。”
    “你们能冶炼圆珠笔钢？这不可能！”石野裕通惊讶地睁大了眼睛：“我就在这里看着你们冶炼！”
    “这个当然不行。”秦锋摇头：“这可是我们的机密，不过，等到冶炼完毕，我倒是可以把样品送给你们一段，伱们自己回去测试一下，看看是否达标。”
    “好，那我们就等着，你们要是能用不锈钢做出来，那以后，我们岛国就从你们这里进口！”
    说完，石野裕通带着手下离开了。
    剩下的人都有些懵。
    杨鑫等人睁着大眼睛：秦总，您真的能把这种钢材造出来？对咱们来说，只要能造点普通的钢材，捎带着造点高碳钢之类的就不错了，圆珠笔上用的可是特种钢材啊！
    周明辉则是有些惊讶，秦总，您不是说要造钢索吗？怎么又要造圆珠笔珠了？您这思维跳跃太厉害，咱们跟不上啊。
    秦锋笑了笑：“各位，现在是给我们长脸的时候！外国人能做到，我们也能做到！一个小小的圆珠笔珠都造不出来，我们还配搞工业吗？”
    “秦总，您懂这些技术？”
    “嗯，没什么难的，咱们炼几炉出来，就够国内一年用的了。”秦锋说道：“现在趁着里面还在冶炼，咱们先准备原材料，需要一些稀有金属的粉末，还需要大量的不锈钢，也得提前加工成粉末……”
    东方连个圆珠笔珠都生产不出来，还自称什么科技强国！这是很多小作文的原话，这些话说的多了，上面的领导发怒了：好，那咱们就炼几炉出来，让他们看看，咱们东方的技术究竟怎样！
    航母的甲板钢都能造出来，航母的阻拦索也能造出来，圆珠笔珠的钢材，还能难得住我们？
    其实，以前没有造，并不是因为造不出来，而是市场太小。
    东方圆珠笔产量最高的时候，每年也不过制造380亿支而已，这些需要用一千多吨的圆珠笔珠钢。
    一千多吨，听起来好像很多，但是，大型的炼钢炉，一炉就能炼上百吨的钢材，这一千多吨，也就是十几炉而已，数量太少了，还不够折腾的！
    岛国和瑞士的企业已经造了半个多世纪，全球市场都是他们的，已经处于垄断地位，别人没必要搞，因为投入太大，收入太低，但是，当上面的领导发话之后，这就变成了一个不惜成本的*治任务。
    于是，太钢卯足了劲，反复研究，五年之后，太钢的笔尖钢就出来了，大批量上市，直接把岛国和瑞士的相关企业挤到了破产的边缘。
    小小的笔尖钢，有什么高科技的？不过是咱们没打算涉猎而已，咱们东方人要搞，就一定能搞出来，而且还是白菜价！
    不过，这也是太钢的秘密，秦锋是怎么知道的？
    太钢的笔尖钢是什么成分，秦锋当然是不知道的，但是，他们在研发阻拦索的过程中，实验了大量的配方，其中一种配方，并不能保证抗拉性能的提升，却能大幅度提高抗磨的性能，当初大家伙没有在意，把这些当废品处理了，但是后来，等到太钢研发成功的消息传来，大家伙想起来这个废品，去库房找到，然后推销给了某圆珠笔厂。
    质量还可以！虽然比不上太钢，但是能用住就行！
    不过当时市场已经被太钢给占了，他们也就没动这个念头。
    现在，正好把这个阻拦索研发中的副产物拿出来，要知道，现在岛国人也没有这种技术！岛国人的圆珠笔珠用的是碳化钨，钨这个东西可不便宜，咱们用特殊的耐磨的坚硬的不锈钢！
    秦锋开始安排，众人也就跟着忙碌起来。
    第一步，清洗！
    其实，如果是常规冶炼的话，并不需要清洗，上一炉的钢水倒出去，趁着热乎，下一炉倒进来，可以节省很多加热的能量，类似于高炉那样的，更是开炉之后就一直用，很少停下来。
    但是，如果要冶炼特殊合金的话，那炼钢炉里剩下的微量原料或者是渣子，就可能会对特殊合金的品质造成影响，要知道，特种合金对内部元素的含量有着极高的要求，只要稍稍地差一点，就可能会炼废。
    哪怕就算是一模一样的操作，运气不好，出来的可能也不达标。否则神户钢那么强的炼钢企业，也不会在数据上造假，有的的确很难达到。
    “秦总，如果要实验的话，咱们完全可以用个小的高频炉，先研究一下工艺。”杨鑫在旁边担心地说道。
    研发全新的钢材可不容易，这边的炉子虽然不大，一炉也有二十吨，要是炼废了，太不划算，先搞个几十千克做实验，比较稳妥。
    “老杨，你这是对我没信心？”秦锋笑着说道。
    “哪里，秦总，我只是……”
    “放心吧，我有信心。”秦锋说着，又看了看四周：“张建利和赵远山他们呢？怎么没看到？”
    “他们每人都负责一个车间，天天在忙。秦总，您要见他们的话，我给您叫过来。”
    “不用，让他们忙着吧。”秦锋又看向身边的周明辉：“周工，接下来准备放料，这个原料很关键，尤其是钛和伲这两种稀有金属，在加入的时候，火候一定不能错，否则就会出意外。”
    “明白，我们需要让这两种金属和碳发生反应，生产碳化钛和碳化铌，但是，我们不能让不锈钢中的铬和碳发生作用，否则这样会产生碳化铬，不锈钢的性能就会大幅度改变。”
    秦锋不由得感慨：“厉害啊，周工。大学里学的？”
    “不是，工作之后，我有空闲就喜欢去图书馆，看外国文献看到的，不过，这个火候在什么时候，外国文献上没有说。”
    “这个我知道，说不清楚，还是给你写下来吧。还有其他几种元素，放的比例和时机不一样，得到的产品性能就不一样。”
    等到这些安排完毕，炼钢炉也已经清洗干净，准备开炉。
    各种原料被放了进去，因为这边没有冶炼不锈钢的原料，所以，塞进去的就是市场上的不锈钢产品，这一炉钢要是炼废了，那损失可是巨大的！
    杨鑫还是有些担心，一直在旁边看着，电炉加热，内部升温，钢材融化，然后顶部吹氧，接着放入各种元素，看上去好像很随意，实际上都是精心调整的结果。
    “接下来进行固溶处理！这一步很重要，温度要保持在一千一百摄氏度！”秦锋也微微紧张，额头冒汗，然后，身边伸过来了一块手帕，给他擦拭额头的汗水。
    能不能让这一批钢材达到足够的硬度，就看这一步了！
    “好现在进行稳定化处理，温度要慢慢地降下来！”
    “出炉，进入抽丝机！”
    到这一步的时候，秦锋终于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冶炼已经完成，最后成不成，就看测试结果了！
    圆珠笔珠是一个个小钢珠，这些小钢珠就是通过钢丝来制造的，各个圆珠笔企业进口的时候也是钢丝，然后自己加工成圆珠笔珠。
    抽丝机开始运转，抽出来的细丝直接打捆，每捆五吨重，打了四捆，一炉钢水终于用完。
    到了这个时候，秦锋突然感觉到肚子在咕咕直叫，他好奇地看了外面一眼，居然已经天黑了！他中午没吃饭，晚上没吃饭！
    大家伙都没有吃饭，看着那些亮晶晶的细丝，目光中充满了兴奋和好奇。
    这就成了？
    “已经造出来了？”此时，外面走进来了几个小矮子，为首的石野裕通说道：“剪下一段来，送到检验科去测试一下。”
    正规的炼钢厂都是有检验科的，铁矿石来了要化验，确定含铁量，才能决定混合比例，生产出来的产品也要检验，出检验报告，一起出厂。
    “是。”他身后的一名小矮子掏出来了一把钳子，套在细丝的末端，留出大概十厘米的一段来，然后使劲握手柄。
    嘎嘣！一声轻响。
    小矮子有些懵，左边这十厘米的一段怎么拽不动？这是怎么回事？他又看向钳子，才发现钳子的刃口已经崩了！
    这细丝是用来制作圆珠笔珠的，所以直径只有2.3毫米左右，这么细的丝，居然用钳子还夹不断？这可是他们岛国生产的钳子！
    小矮子先是一愣，然后换上了钳子的侧面，侧面这个凹槽是专门用来剪钢丝的，八号丝都能剪断，更不用说这种小小的细丝了。
    他一手用力捏，不行，捏不断！用上两手，还是捏不断！等到松手的时候，钳子侧面和细丝已经紧紧地卡在了一起！
    “怎么会这么硬？”石野裕通睁大了眼睛：“你们是怎么做到的？”
    不用上设备检测，仅仅是看现在这种情况，就能知道这钢丝的不一般了，就算是不能做圆珠笔珠，也能用在其他很多地方！石野裕通感觉到有些不可思议。
    “上钢丝钳！”秦锋喊了一嗓子。
    于是，有人拿来了专门用来掐钢筋的钳子，一米多长的手柄按动下去，终于把钢丝剪断。
    “好了，你们可以把这段拿去测试了。”秦锋说道：“如果满足你们要求，请记得你们的承诺，以后你们岛国生产的圆珠笔，也可以从我们这里进口原材料。”
    一众岛国人脸色难看。
    “大家伙都辛苦了，走，咱们吃饭去！”秦锋招呼其他人。
    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
    大家伙来到食堂，依旧很是兴奋。
    “秦总，这细丝就算是达不到圆珠笔的要求，也可以用在很多地方，我在首钢干了几十年，也没有见过这么硬的金属丝。”老专家杜龙庆开口。
    刚刚的时候，他一直在场，由于是从首钢过来帮忙的，所以，秦总要放卫星，他也不能说什么，就在这里当观众，等到岛国人用钳子剪的时候，他才大吃一惊，然后彻底信服了。
    秦总太牛了！居然第一炉就成功了，还冶炼出来了这么先进的钢材！
    “国门打开，咱们看到了和国外的差距，但是，也有人产生了一种自卑的心理，觉得咱们不管是什么，都比不上外国。”秦锋说道：“一个小小的圆珠笔珠，都被他们说成了高科技，哼，这东西有什么了不起的，咱们就不信这个邪！”
    “是啊，秦总，您说的太对了！咱们是有差距，但是，咱们只要奋起直追，总有一天能赶上国外，甚至超越他们！”杜龙庆点头。
    “没错，尤其是咱们民企，没那么多顾虑，只要有外国人说咱们不行，咱们就证明给他们看！”
    杜龙庆的脸色微微变化，是啊，这完全就是民企才能干出来的，要是国企，哪怕就算是首钢，敢这样搞吗？炼废了一炉，还是价格昂贵的不锈钢，谁承担得起这个责任？
    还是民企更有潜力啊！
    秦锋看着对方的表情，就知道对方已经动心了，不过，这个得慢慢来，潜移默化，等以后，这些首钢来的专家就舍不得走了，这里能更好地干事业！
    “这圆珠笔芯的钢材，只是一个开始，以后，咱们还要做更多，更牛的产品！来，为我们东方的工业崛起，干杯！”
    干杯！
    大家伙的心情都激动起来。
    而在钢铁厂检验科，岛国人正在看着仪器的检验结果，满心震惊。
    “硬度测试，1100hv，和我们碳化钨球的硬度还差了一些，我们的足足有1200hv！”小矮子拿着检测的结果，有些骄傲。
    石野裕通却的脸色难看：“这种硬度，其实已经够用了，而且，这只是原材料，不是成品，如果圆珠笔的生产企业把这种细丝做成球，然后再经过淬火工艺的话，硬度还能加强，达到1200hv还是没有问题的。”
    石野裕通是内行，他已经有了不祥的预感：他今天不该说那句话，结果，把他们岛国企业的锅给砸了！
    如果东方也能生产同样的钢材，就没有他们岛国什么事了，因为这边的生产成本很便宜！
    “只有硬度还不行，还需要其他指标都达标才行。”石野裕通看向另一边的机器。
    “耐磨测试还没有结束，但是就目前来看，应该能达标。”
    “扛腐蚀性能呢？接着测试一下抗腐蚀性能。”
    所有的测试结束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一点了，石野裕通拿着测试报告，脸色无比的难看。
    东方人真的炼了一炉的圆珠笔珠钢，还一次就成功了，他们是怎么做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