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7章 辞别
晚霞映红天际,林白与裴宁入了洞府。
关上大门,只余二人。
自打从无字秘境归来,两人还未深谈过。
此番借着姜鱼拜师之机,正好聊聊近况。
以往之时,俩人也都是这样的。身处桥山,二人相扶相依,彼此之间是最最信任的。
“姜前辈已得其机,欲邀友朋,不日便要出外。”林白给裴大姐倒茶。
这是说的千壑沙地之事。缘起乃是裴宁筑基,得姜火临死托付。
“既然还要邀人,姜前辈应是也无把握,想必其中凶险之极。”裴宁笑笑,“可笑你我当时,还想跟着去开开眼界呢。”
“如今我已得丹论,不需再去外奔波。”林白喝了口茶水,看着裴大姐双眼,道:“所缺者,唯有根本道法。我遍寻顾家无所得,杨家也没合适的。沉玉仙子说有人传道,却迟迟未至。”
“顾老祖怎么说?”裴宁问。
“她不见我。”林白叹气。
“多用些心,总能哄到的。”裴宁微笑。
知我者裴大姐,林白只是摇头,心说你当我没哄么?元婴不好哄啊!
“你看看这个。”林白从脖子里取出石牌,乃是无相旧居中所得。
裴宁接到手里,问道:“伱此番能拟定丹论,便是借了此物之力?”
“正是。”林白压低语声,“将自身灵力,神识探入其间,看看有无所得。”
裴宁听话的很,当即闭目,紧握那石牌。
过了许久,裴宁睁开眼,微微摇头,“只觉得如同寻常之物,感受不到其中玄妙。”
说着话,把那石牌丢到林白怀里。
林白接住,又挂到脖子里,道:“此物得自无相旧居,而姜前辈欲去之地乃是无相冢,其中应是有关联的。”
“无相到底是谁?沉玉仙子可有言语?”裴宁也好奇。
林白摇头。
见没扯出什么,两人便又说了些闲话。
“既然无事,那我回山了。”裴宁这般说着,却又不起身。
林白哪肯让她走,只是缠上去,就是不放人。
“修行为重,只此一次。”裴宁一副受不了你软磨硬泡的样子。
她性子清冷,却是分人的。地火洞府热气助情,林白又知其底细,是故稍一撩拨,便即入巷。
裴宁身形偏瘦些,又白的很,虽早就被林白探了根本,羞怯之意却没稍减多少。只忘情之时,才会现出剑修本色。
两人闹腾开便不知日月,待过了两日,一慰寂寞相思之后,裴宁回过神来,欲要离开。
这次不是做样子了,林白只能听从。
整好衣装,把洞府略略清理,再开了洞府门。
门外竟有人在等着了,曲如意皱着眉头,嘴里嘟囔着什么“真是饿了”之类的话,迈步就往洞府里走。
两个徒弟和叶清梦也在,还有一女修,乃是凤鸣阁的管事朱玉慧。
妙妙眨巴眼睛,面上笑嘻嘻。倒是姜鱼还是正经模样,叶清梦一直偷偷瞧裴宁,似好奇的很。
“我先回去了。”裴宁脸上挂不住,迈步就走。
曲如意也不去追,又嘟囔什么“吃饱就跑”的怪话。
“前辈,”朱玉慧早知人事,又管着凤鸣阁,自是不会像曲如意一般没脸皮,她恭恭敬敬的行了礼,道:“家主遣我来请前辈往凤鸣山小住几日。”
这是田婉君来催了,想让林白去朱家传道受业,提点朱家子弟。
“我已知晓。”此乃应有之义,林白自然应下。
曲如意也来了劲儿,嚷嚷着要去。
林白自也随她,就当多带了个孩子。
朱玉慧得了准信,高高兴兴的离开。妙妙也开心的很,她拉住姜鱼和叶清梦,说要去坊市采买些小玩意儿带回家显摆。
林白便给她三人一人一枚中品灵石。
转眼人都走完,林白邀曲如意进洞府歇息。
“那位小姜道友好似不乐意我在玉湖居住。”曲如意叹了口气,自顾倒茶喝。
可真是后知后觉!你要是住下,我就不方便交学费了!林白也不乐意吃个果子还被人盯着,便帮着劝道:“那地方确实小了些,平素就是她静修之地,再加上姜鱼和妙妙,便已有些施展不开了。”
“那行吧。”曲如意到底是听劝的,只是又好奇的看向林白,不解道:“我发觉你跟她好似熟的很,你一向会勾人,莫不是已跟她睡了吧?”
“我一介散修,名声自是不打紧。可姜家嫡女的名声可玷污不得!”林白立即板起脸。
“好吧好吧。”曲如意当真不怀疑了,只是摆摆手,又卖惨道:“林转轮,我如今在桥山讨生活,也没个正经手艺,半点生息都无,你给我想个法子。”
“你交游广阔,寻个不要灵石的洞府又不难,还想别的作甚?”林白头痛的很。
曲如意叨叨半天,问桥山作何营生来钱快,又问秀秀何时归来。她见林白哼哼唧唧的敷衍,便也来了气,说林白毫无师长风范,白昼宣淫之类的鬼话,又说自己都管不好,还要教徒弟云云。
待过了半日,妙妙三女终于采买回来,无非是些手链耳坠之类女儿家的小玩意儿。
林白也不多问,带上三个小丫头,连同曲如意,一块儿去往凤鸣山。
到了地方,朱玉树夫妇来迎,昔日旧相识朱玉蔷也在。
曲如意跟朱玉树相识,都不是生人,是故也不需多礼。
朱玉树夫妇已知收徒之事,自是早备了礼物。便是叶清梦这丫头也有一份。
把三个小丫头赶走,几人坐下闲聊。
扯了些闲话,林白又问朱见羊近况。
“老叔又闭关了。”朱玉树笑着道。
这是修为突飞猛进,金丹在望了。
朱家衰落已久,前几年还连番死人,早没了金丹家族气象。如今朱见羊厚积薄发,倒像是中兴之兆。
几人扯到夜半,朱玉蔷又带林白和曲如意去歇息。
林白在朱家跟自己家差不多,早有了固定居所,乃是昔日久住的院子。
院中已打扫干净,妙妙三女,还有好几个朱家少年少女正自闲聊。
诸人朝林曲行了礼,便低头退出。
林白见妙妙很是开心,知道必然是她采买之物已送了出去。
略问了几句,才知这丫头竟已把灵石完了!
“为师炼器起家,虽已舍了旧业,然则饮水思源,总是不能忘了往日艰辛。是故一粥一饭,当思来处不易;半丝半缕,恒念物力维艰。”林白摆出师长模样。
“你可行了吧,还炼器起家?织席贩履罢了!”曲如意拆台,“你跟裴宁吃撑了,还不让小辈些灵石?”林白没脾气,寻思着找个法子惩治一番曲如意。
朱玉蔷也笑,她见曲如意还待要说,便赶紧拉曲如意离开。
待烦人精离去,院中只剩下师徒三人,还有叶清梦。
林白端坐,妙妙便有眼色的捶背,姜鱼愣了下,也赶紧去倒茶水。叶清梦手足无措,愣是不知做什么好。
略问了几句,便赶走三女。
待得第二日,林白便先自朱家子弟中遴选出色之辈,继而因材施教。
林白所学博杂,虽算不得大家,却也不差。朱家不是外人,林白也不藏私,但凡有愿意求学之辈,便细心教导。
自此之后,白日里传道受业,入夜后便手握石牌,观长河之变。
日日看日日新,每每有所得。
转眼月余过去,林白给朱家选出几个苗子,至于日后能否有所成就,还得看造化。
不过最让林白欣喜的是姜鱼,这丫头先前修为不展,一直停在练气三层。
如今修了得鹿真经后,竟一举突破,来到练气四层。而后也无半分阻碍,亦是突飞猛进。
月余时光转眼便过。
这日晚,林白坐在院中,给三个丫头讲授攻防之道。
扯了半天,林白心中一动,抬头望高。
明月高悬,群星璀璨。
忽见斗转星移,夜幕如水波涌动。继而一人自虚空走走出,着黑衣,身周有斑点星痕。
“转轮兄。”李星河落到地上。
听闻这个称呼,林白心中无限感慨。明明修为不知有多深,偏偏还这般有礼。
思及此人的恶徒爱拿尾巴往人嘴里塞,林白便觉得上梁端正,下梁却歪到了天上!
“李兄。”林白起身行礼。
妙妙和姜鱼也俯身而拜,叶清梦上前跪下,口称“师父。”
李星河看了眼叶清梦,又看朱姜二女,笑着道:“转轮兄慧眼,名师择高徒。”
是夸我选的徒弟好?可不是,稍一对比,你看看你收的徒弟是品行吧!
“劣徒让李兄见笑。”林白笑着回道:“怎及清梦不凡。”
“她资质稍差了些,心性更显不足。”李星河微微摇头,道:“需得日后好好打磨。”
说到这儿,李星河看向林白,笑着道:“还要多谢转轮兄帮我带了几日弟子。”
“转轮先生视我如亲。”叶清梦倒也知恩图报。
“都是我该做的。”林白一向念旧,此女是叶若卿之妹,自然乐意把她当至亲后辈养着。
更别说后来知晓她是李星河之徒,李沉玉之师妹了。
“李兄近日去了何处奔波?”林白问。
“白眉探得一秘境,乃是为那羊立俭铺路,邀我同行。”李星河淡淡一笑,“我正好无事,算是略出绵力。”
所谓略出绵力,那就是已得其机缘,而且还送与了旁人。
那羊立俭乃是昔日与白眉初见之时认识的,林白只记得其人淳厚,并未深聊过。
“李兄,鹿轻音去了何处?”林白又问。
“她金丹有望,求道之心甚坚。我将其困与一地,若是能吞丹入腹,还有出世之机。”李星河笑着道。
“困在了何处?”妙妙忽的开口问,俯身行了一礼,道:“近日来,桥山人人皆闻鹿轻音之名,其人风华绝代,说是极了不得的人物。”
“自无相旧居而遁走,自然去往无相之地。”
李星河也不多解释,只是看着妙妙,道:“世人愚昧,少见多怪。不过是略识得些禁法,有几分血勇之气,剑走偏锋罢了。所谓风华绝代,当行堂堂之路,而成堂堂之势。以我来看,唯陈致远有风华绝代之姿。”
所谓陈致远,乃是道隐宗之主,人称陈天人。
妙妙行了一礼,不再多问。
林白见李星河对三门派之主提也不提,只对陈天人评价极高,心中愈发好奇这位李兄有多高,也更想见一见陈天人了。
“恨不能一见。”林白也想瞻仰陈天人风姿。
“总有相见之时。”李星河微微一笑,道:“你那道侣修群剑之法,日后应去见一见陈致远才是。”
这是让裴大姐去跟陈天人请教,乃至于拜师。
“多谢李兄提点。”林白立即俯首感谢,妙妙和姜鱼见状,也赶紧俯身。
李星河微微点头。
林白直起身,又道:“先前无相旧居之事,还得多谢李兄提醒。”
说着话,从脖子里取出那石牌。妙妙赶紧接过,双手奉到李星河身前。
李星河接过看了一会儿,又看向夜空远处,似要看透群星,究其本源。
“此物与我无用。”李星河笑笑,说道:“我记得你修如意静心诀,若要再上一步,需得寻到与自身极相契之功法。”
他把那石牌抛给林白,接着道:“此物或是寻宝之机。”
“李兄教我。”林白诚恳请教。
“你所修所学,其实大半都不是筑基境能得的。
李星河背着手,微微笑道:“所谓枯木秘法,所谓星遁绝技,不过是自身大道之始。前者得自木妖,乃是行光阴之变;后者经我启发,乃是行时空之变,二者虽是初窥门径,却当以此为基,艰难前行。可前方坎坷,需调和此身,正该选好功法。”
他提点道:“此物既然得自无相旧居,便该循着无相而去。”
这是暗指千壑沙地?
“前路是何风景?”林白问。
“不知。”李星河笑笑,道:“无相窥探前路,已然陨落,只待后人了。”
林白手握石牌,恭敬一礼。
“海上风波恶,转轮兄也得逢盛会?”李星河笑着问。
“恰逢其会罢了。”林白谦逊之极,又问:“李兄可是要远走他方?要去何地?”
“此身天地一虚舟,我也不知停泊何处。”李星河微微笑,有辞别之意。
“唯愿李兄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林白笑着祝祷。
妙妙和姜鱼亦是行礼。
叶清梦乖巧的回礼,旋即身形转淡,与李星河消失在无尽暗夜之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