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 生死存亡的关头,哪里还有什么人性?
刚下早朝,朱元璋便是将朱棡两兄弟叫到了坤宁宫问话。
“汪广洋致仕,你们两个小兔崽子也不知道跟咱打声招呼?”
“还有那个李进,还不到三十岁,就已经定为中书省左丞相,而且还是咱插在中书省的钉子。”
“你们就不怕造成杨宪之祸?”
“还有这个五军都督府,你们两个小兔崽子的初衷,咱自然明白。”
“这想法跟咱不谋而合,就是为了加强皇权,从而削弱外在威胁。”
“但咱事先一点风声都没有,这有点太过分了吧?”
朱元璋看向下方两个毫不在意的儿子,便是极其没好气道。
其实倒也不是朱元璋生气,只是有点不乐意。
毕竟这俩臭小子,现在几乎啥事儿都不跟他商议,不管是何等大事,朱元璋都是事后才知道。
那老朱当然不乐意。
而且汪广洋也是最早跟随朱元璋的谋臣,那即便是怠政懒政,不作为,可是这个人有才啊。
伱就这么让人致仕,这不是浪费人才?
所以才有了眼前这一出,兴师问罪的戏码。
“那要不您老人家回朝堂理政?”
朱标倒是直接抬头,看向朱元璋道。
一边想躲清闲,一边还想插手政务,弄得他们两兄弟出力不讨好?
那您老人家还不如自己出来主持大局,别让他们两兄弟兴风作浪了。
“大哥说的不错,我一个都快要成亲的人了,好多日都没有回过晋王府了。”
“外面的生意,我现在也是不管不顾,一心为您老人家主持大局。”
“您老人家就将我兄弟俩叫过来一顿骂,这谁能乐意?”
朱棡也是没好气的看向朱元璋道。
“咱不是骂你们,咱只是觉得你们做事有欠考虑。”
“胡惟庸多聪明,一个不慎,这只老狐狸便会有所察觉。”
“特别是李进,这几年混的风生水起,都已经干到了中书省平章政事,正三品的朝廷大臣。”
“现在一跃,成为了中书省左丞相,权力更是到达了顶峰。”
“看你们别忘了,他终究是锦衣卫出身,如果滋生出野心,那就是后患无穷,朝廷也无法避免。”
“毕竟你们想想昔日的杨宪,她在朝堂上搅风搅雨,玩弄权术。”
“所以你们就不怕干掉了胡惟庸,又滋生出来另一个胡惟庸?”
“还有就是汪广洋,这是一只老狐狸,而咱平定天下,他也是出力甚多。”
“咱也能想得明白,他为什么在中书省不作为,无非就是权力倾斜,让他根本没有作为。”
“更何况汪广洋一旦丧失权力,就没有了任何自保的能力,胡惟庸绝对会对他出手。”
朱元璋腾出脚,踢了踢自家的两个儿子,便是依旧没好气道。
胡惟庸绝对算得上是睚眦必报的人,朱元璋也不会看错人,更何况汪广洋今日这般得罪胡惟庸。
那以胡惟庸的性子,不整死汪广洋,他就不配叫胡惟庸。
“老爷子,汪广洋贪生怕死,性格唯唯诺诺,但却是世之大才,我当然明白。”
“可是一个堂堂的左丞相,论权力绝对不输给胡惟庸,那这其中就没有什么猫腻?”
“别说是正面硬刚了,就连底下的阴谋诡计,我都没有见过一条。”
“那即便是性子再软,再怕死,可别人都已经在你家炕上拉屎了,你还无动于衷?”
“这便足以说明,大明建国以后的汪广洋,不堪重用,又或者他有把柄在胡惟庸的手上。”
“所以根本不敢跟胡惟庸硬碰硬。”
“至于为什么让他致仕,说白了,浙东并不是一块难啃的骨头,明年年初中旬,定然可以推广完毕。”
“那就要为胡惟庸做准备了,我们也要坐实一些罪状,那就是汪广洋会不会被胡惟庸所杀?”
“当然暗中锦衣卫会有动作,从中保下汪广洋,这也都是秘而不宣的事情。”
面对朱元璋的问话,朱棡自然也是想好了说辞,便是抬起头道。
“至于为什么让李进接过中书省左丞相,那就是希望这场权力的动荡,不会让朝廷遭受冲击。”
“那即便是动了胡惟庸,废了中书省,朝廷依旧可以有条不紊的运作。”
“毕竟明面上李进就是胡惟庸的人,暗地里却是我们的人。”
“所以这个人最合适,作为一柄刀,狠狠的插在中书省。”
“而且以胡惟庸的自负,纵然会多想,也会当做是一场巧合。”
“因为朝廷对他委以重用,更是需要用它来制衡士绅豪强,所以即便是会有动作,也不会是什么大动作。”
朱标也是接过话茬,开口道。
这所有的设计,从一开始就已经在准备。
权力有条不紊的过渡,中书省的罢免与任用。
接下来都要系在朝廷一人之手,至于胡惟庸在朝廷的耳目,朝廷也需要费大力气去隐瞒。
但也幸亏朱元璋在中书省插的钉子,密密麻麻,那哪怕纵然不是胡惟庸的人,也可以安排在闲职,这样一来倒也不会引人注目。
朝廷的局势一眼望过去,还是如昔日一般平静。
直至胡惟庸的浙东之行进入尾声,这场针对中书省的铺天大网,就会瞬间扣下,使其永远没有翻身的可能。
“还真是天衣无缝。”
朱元璋听完以后,整个人都惊住了,随后缓缓吐声道。
如此缜密的布局,哪怕是引起胡惟庸的临死反扑,也不会伤到大明的一分一毫。
因为最关键的人就在浙东。
李文忠。
那意思显而易见,摊丁入亩与官绅一体纳粮,是需要两人精诚合作,才能推行的更快。
但同时,李文忠也会盯死胡惟庸,以免其与浙东的士绅豪强有所勾结。
而但凡是有一点的动向,李文忠都会将胡惟庸抓捕,并且继续实施摊丁入亩与官绅一体纳粮。
这样一来,就可以将胡惟庸的党羽,还有浙东的士绅豪强一网打尽。
“本来就是天衣无缝,要不然,设了这么多的局,有什么意义?”
朱棡轻声道。
但言语间,也是闪过满满的嘲讽之色。
胡惟庸压根不是对手,甚至连自己身在局中局,都还没有察觉到分毫。
看来还是朱元璋的压迫感太强,让胡惟庸根本不敢有别的心思。
只是想在权力上更进一步,可恰恰就是这一步,足以要了胡惟庸的命。
封侯、封公,只是一场华而不实的梦,还是一场被人编织好的梦。那这样一个对手,已经不能让朱棡升起一点博弈的心思。
毕竟顺其大势,便足以将胡惟庸碾压,何来博弈?
“那对于汪广洋,你们想怎么办?”
朱元璋点了点头,便又是问道。
“先将其留在京师,让御医去给他瞧瞧病,就按照他的意思,让他养病。”
“毕竟留他在京师,胡惟庸才能更好的有动作,朝廷也能把握大局。”
“而且汪广洋是元朝末年的进士,虽然放弃了元朝官职,但他也在元朝做过官。”
“所以小明王之死,汪广洋究竟有没有参与在其中,还得好好盘问一下。”
朱棡又是转过头,看向了身旁的朱标笑道。
“我会去慰问。”
朱标当然明白朱棡的意思,便也是轻笑一声道。
“刘伯温的儿子,你们问过了没?”
闻言,朱元璋也是沉吟道。
“朝廷近来事务繁忙,还未曾询问过。”
“不过胡惟庸即将离京,也是时候将刘涟叫来问话了。”
“就算他不肯实言相告,也没关系,我最善于把控人心,他只要露出微微一点苗头,我就能将他摁死,让他招供。”
朱棡慵懒的靠在椅子上,便是道。
“朝廷不能始终不稳,胡惟庸要动,小明王的案子要查,一个都不能放过。”
“不管是谁涉案其中,但只要是想踩着咱上位,咱就不可能饶恕了他们。”
“还有空印案的苗头,既然你们已经察觉,就给咱从头查到脚,一个涉案的官吏都不要放过。”
朱元璋的眼中闪过一抹狠辣,方才点头道。
“嗯。”
朱棡与朱标相互对视一眼,便是齐齐起身,拱手道:“遵旨。”
至于此时的凤阳,诸多百姓也是冒着风雪,看向行刑台上的血腥,言辞间满是叫好与愤恨。
这个该死的刘琦,千刀万剐之刑,绝不为过。
还有刘继祖凭着跟皇室的那点恩情,也是无恶不作。
但朱元璋念着恩情,这才是降爵,要不然今日也得死。
“乡亲们,凡有罪状,凡有冤屈,可击鼓鸣冤,朝廷定会为你们做主。”
“上至王公贵族,下至士绅豪强,凡有不法者,朝廷都会以律严惩,绝不宽纵。”
“还有诸多赔偿,陛下有旨,凡家有横死者,朔其源头,杀人偿命,其家赔偿五万贯宝钞。”
“再者,长子犯错,由次子为其死者守孝三年,终日以素裹腹,不可沾半点荤腥,方能赎罪。”
锦衣卫指挥同知陆风宣读完第一道圣旨,便是转头看向面色惨白的刘继祖,还有其诸多家眷,继续打开圣旨道:“陛下有旨,义惠伯刘继祖接旨。”
“臣在。”
刘继祖,还有其诸多家眷,都是纷纷叩首,聆听圣恩。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义惠侯刘继祖藐视天恩浩荡,不思为国尽忠,但念其于国有恩,将其降为义惠伯,年俸两百石。”
“义惠伯府,皆要为其赎罪,死人者,命义惠伯嫡长子刘英披麻戴孝,为其服丧,死一人,三年。”
“还有就是取回他的世袭罔替凭证,大明与他刘家的恩情,由他而起,自他而终。”
“钦此。”
陆风的声音落下,刘继祖整个人几乎晕厥,顿时觉得头晕目眩。
二百石的年俸,由他而起,自他而终,取回世袭罔替的凭证。
还有就是这倾家荡产的赔偿,朱元璋这是要绝了他们老刘家的活路。
就连刘继祖身后的刘英,都是一脸的惶恐。
因刘琦所牵连至死的乡亲百姓,纵然没有二十几口,也有十几口。
一个人守孝三年,那就是守孝四十几年,毕竟这是朱元璋的圣旨,定死了嫡长子刘英守孝。
所以是哪怕想找人代替,都不可能办得到,而且刘英还不能承袭义惠伯爵位,这天更是塌了下来。
这个该死的刘琦。
此时此刻,在场的刘家人竟无一人痛心,反而是充满怨恨的看向正在被千刀万剐的刘琦。
所以得见,人性之卑劣,究竟有多么的恐怖。
至于在座的所有百姓,眼中皆是升起了喜悦之色,甚至看向应天府的方向,叩首磕头,更是无比感恩朱元璋的功德。
这还是大明建国以来,第一个遭受如此重罚的权贵。
而且还是与国有恩情的恩侯。
朱元璋都能如此果决,这大明朝的未来,岂能不繁荣昌盛?
有如此爱护百姓的皇帝,百姓的日子,一定可以好起来,所以哪个对朱元璋不感恩,不戴德?
“义惠伯,还不领旨谢恩?”
“莫不是连义惠伯的爵位,也不想要了。”
陆风看向这些口称万岁的大明百姓,眼中闪过一抹酸楚,便又是冷冷的看向刘继祖道。
“臣叩谢天.”
刘继祖的面色又是一白,刚想开口,顿时觉得喉咙一甜,话都还没有说完,便是栽倒在地,没了生机。
“爹!”
刘英大惊,便是抱着刘继祖的身体疯狂摇晃,包括在座所有的刘家人,心也都是瞬间跌入了谷底。
刘继祖今日要是有个好歹,朝廷严查之下,刘家没有人能跑得掉,毕竟没有了伯爵的庇护,刘家就算是彻底栽了。
“刘公子节哀,义惠伯去了。”
陆风上前,探了探刘继祖的鼻息,但是摇了摇头道。
“啊”
此言一出,刘英乃至于刘家人皆是嚎啕大哭,不知道是在为刘继祖哭诉,还是在哭自己的未来。
但也仅仅是片刻的功夫,刘家人便是看向上方的刘琦,狠毒咒骂了起来。
就连刘英也是一脸怨恨的看向昏死的刘琦,恨不得请汝肉,食汝皮。
“草民代替父亲叩谢圣恩。”
随后,刘英先是三跪九叩,接过了圣旨,便是再次看向陆风叩首道:“还请陆大人开恩,让草民上去割两刀。”
言语间,更是充斥着无法言喻的恨意。
兄弟相残,此时也变得不那么忌讳了。
“去吧。”
陆风轻轻摆了摆手,便是给了刘英这道恩典。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