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淮西侵占百姓田亩的辛秘。
次日午时,朱棡刚才从太子东宫,回了自己的晋王府。
而这也是回京以后,朱棡第一次回自己的府上。
“孤这王府还挺气派。”
朱棡满意的看了一眼身边的锦袍青年,方才大踏步的走进了晋王府。
“陛下当初为你督造晋王府,所用皆是上上之选,而就连昔日的秦王府,也比不过你的晋王府。”
锦袍青年轻笑一声后,这才点头道。
眼前的这座晋王府,自从落成之日起,朱棡便未住过一日。
毕竟这些年来,朱棡人在太原,也从未回过京师,可老朱对于自家儿子的疼爱,那他们可都是看在眼里的。
就拿眼前的晋王府来说吧,绝对是亲王之中,规格最高的亲王府。
为此,秦王朱樉还发了好大一通脾气,但也明白,自家老三不在京师,老爷子需要一个念想,方才作罢。
至于这锦袍青年,其身份也是呼之欲出,鄂国公常遇春之庶长子,常茂。
也就是原本历史上的大明开国六公之一,承袭其父之爵位,受封郑国公的常茂。
而现在常遇春并未死,那常茂自然还是常家大公子。
而且常茂只比朱棡大两岁,再加上朱棡从小便和常遇春熬练武艺,那这两兄弟的关系,自然是极为深厚。
再者常茂其实也不弱,不管是兵法韬略,还是那一身武艺,要是踏入军伍,必可出将入相。
“你这话要是传进老二的耳朵里,必然又是对着我一顿埋怨。”
朱棡倒是直接白了常茂一眼道。
“秦王殿下可没这么小气。”
常茂倒是直接摆了摆手。
“那伱的意思,是孤小气了?”
朱棡又是挑了挑眉的看向常茂。
“你能不能别老是挑刺?”
常茂顿时有些没好气的道。
“你这个家伙,怎么就不识逗?”
朱棡倒是不以为意的揽住常茂的肩膀笑道。
“某人回京以后,都不记得来看自家兄弟一眼。”
常茂倒是依旧没好气,更是撇了撇嘴道。
似乎很不满意,朱棡回京这么久了,现在才见自己。
“我刚回京那会,谁都不能见,更何况是你。”
闻言,朱棡倒是直接摇了摇头。
“什么意思?”
常茂有些没弄明白的皱了皱眉。
“我节制山西兵马,征伐草原异族,更是从原本十六万的兵马,越战越强,扩充至二十万。”
“那这群朝臣勾腚子里,指定没憋着什么好屁,所以我回来之后,就只去了一趟钰儿那里。”
“按照我家老爷子的意思,为了避嫌,免得给自己惹上不必要的麻烦,毕竟那群文官,你我都明白。”
朱棡无奈的摊开手,方才道。
忠臣死谏,言官不畏死,只怕污了名声,而关于这一点,就连老朱的头都有点大。
毕竟老朱也明白自己的脾气,稍有不注意,就能被气个半死。
那死谏的那个臣子,死是肯定得死,但老朱也相当于成全了那个臣子,不畏权势,秉公谏言,一心为国的美名。
而此等名声,就当千古流传,流芳百世,那生亦何欢,死亦何惧!
“我就说当官屁事多,可我家老爷子就一门心思让我去当官。”
常茂当即就明白了朱棡的意思,但也是忍不住吐槽道。
“常姐姐是太子妃,常家一门荣辱,与国同休,所以只能进,不能退。”
“更别说什么置身于世外,所以当官,出将入相,是你这辈子的命。”
朱棡又是拍了拍常茂的肩膀。
“殿下,太子殿下请您去锦绣阁一叙。”
便是此时,晋王府门口的侍卫,急匆匆而来,随即便是看向朱棡躬身道。
“锦绣阁?”
朱标轻轻点头后,便又是转头看向常茂道:“你去不去?”
“你和姐夫什么时候约过外面?”
常茂倒是有点好奇的看向朱棡道。
锦绣阁,阁如其名,其中锦绣非凡,乃是应天府最为顶尖的酒楼,而出入其中者,皆是非富即贵。
就像是眼前的常茂,便是这锦绣阁的常客,毕竟人家好歹是鄂国公府长公子。
“今日锦绣阁,宴请淮西勋贵,是我跟你姐夫定下的,为的就是给他们敲敲警钟。”
说话间,朱棡的眼中,又是透过一抹深邃之色。
“那我还是别去了吧?”
常茂顿时摆了摆手。
宴请淮西勋贵?别闹!
遇上那群叔伯,能有什么好事,就像他爹常遇春说过,能有今日之地位尊崇,全赖朱元璋,所以常家只需要做一件事。
那便是跟着朱元璋的步伐,这样才不会走错,也不会站错位子,至于那些搞风搞雨的淮西勋贵,那是朱元璋念着旧情。
而真正等到不念旧情的那一日,这群淮西勋贵哭都没地方哭去。
所以从这里就能看出来,常遇春绝对不是表面上那般粗犷,反而是颇有心思,毕竟以他的身份功绩,再进一步,就是功高震主。
这也就是为什么,常遇春与徐达,私下里几乎不往来,但在宫廷处,却处处毫无顾忌?
因为他们几兄弟彼此都明白,这都是做给外人看的,而时长不往来,也不会影响他们之间的情义。
“但你今天非去不可。”
朱棡却是直接抓住了常茂的手道。
“为什么?”常茂一愣道。
“因为有些事情,孤想问你。”
说着话,朱棡便是拉着常茂走出了府门,踏上了车辇。
“你在凤阳待了一年,有没有听到什么传闻?”
而这刚一上车,朱棡又是看向疑惑的常茂,轻声问道。
“什么传闻?”
常茂的眼中闪过一抹满满的疑惑道。
“田亩。”朱棡沉吟道。
“洪武初年,淮西勋贵侵占百姓田亩,此事已经揭过,并且赔偿了百姓的损失。”
常茂愣了愣,便是道。常茂以为朱棡想问的就是淮西勋贵侵占百姓田亩之事,但这件事情,早就在那一年画上了句号,所以还有什么好问的?
“侵占田亩,陛下不愿意追究,那这件事自然是到此为止,而孤身为儿子,自然不能继续追查下去。”
“所以,孤问的并不是这件事,而是清查田亩,你有没有参与在其中?又或者师父,有没有参与进其中?”
朱棡的眼中闪过一抹沉思,便又是转头询问道。
此言一出,倒是让常茂的眉头一皱,方才摇了摇头道:“清丈田亩,这好像与淮西,并无什么关系吧?”
见状,朱棡又是深深看了一眼常茂,便是道:“茂儿哥,我们兄弟俩从小一起长大,有些事情,你可不能瞒我。”
“老三,我确实是在凤阳待了一年,可按照老爷子的意思,我也就是待了一年。”
“在这其中,除了我老丈人,我就几乎不与人走动。”
常茂仍是摇了摇头道。
有常遇春这么一尊大佛,那常茂的性格,即便是再跋扈,也不会跋扈的没边子。
更不敢将他们家老爷子的话,当成是放屁,所以在凤阳的那一年,常茂真就什么都没干。
“不是我不信你,实在是淮西勋贵侵占百姓田亩之事,就连常叔叔也在其中,而始作俑者,便是你常茂。”
眼见常茂并不似撒谎,朱棡方才点头道。
看样子,常茂应该是没有参与进其中,要不然,怎么会如此坦然?
但朱棡也不能全信,毕竟当年之事,依旧是历历在目,而陷得最深的,就是眼前的常茂。
“罢了,我今日便不瞒你了,但话出自我口,至于你耳,切记不要再提了。”
常茂谨慎的掀起车帘,瞅了瞅四周,方才拉过朱棡的手道。
“侵占百姓田亩,我是始作俑者没错,但这件事,我爹才是主谋。”
顿了顿,常茂又是叹了口气后,这才看向朱棡道:“但是我们的那群叔伯,究竟是怎么想,我的确不知道。”
“什么意思?”
朱棡轻微皱眉道。
但心中已经有了一分思索,或许正如他猜想的那般,但最后这件侵占百姓田亩之事,已经成了不可控的事实。
“淮西功臣之中,谁有胆子去出陛下的霉头?”
常茂想了想,便是问道。
“开国六公。”
这朱棡想都不用想,便是道。
“没错,但韩国公年迈,已经不问政务,赋闲在家,卫国公又是出了名的谨言慎行。”
“而曹国公,那是陛下的亲外甥,再加上为人刚正,自然也不可能。”
“至于我爹跟徐叔叔,那几乎是和陛下穿一条裤子,又怎么可能惹得陛下不快?”
随后,常茂先是点了点头,然后又是叹气道:“只有我那个老丈人,敢在陛下的眼皮子底下,有点小动作。”
“冯叔叔的所作所为,我自然知道,但你知不知道,冯叔叔功劳赫赫,而若不自污,又岂能自保?”
“而且冯叔叔虽然侵占百姓田亩,但却未伤百姓一人,可其余诸多淮西功臣,纵容家丁,劫杀百姓,而稍有不从,就是毁土杀人。”
面对常茂的说辞,朱棡却是摇了摇头道。
冯胜是绝对的帅才,从追随朱元璋之日起,历经大小战役,其功劳之显赫,绝对可以谓之为臂膀,大明之矛。
特别是自洪武元年起,冯胜逢战必胜,就连徐达出师不利,李文忠损失惨败,唯独冯胜斩获颇丰,俘敌甚多。
但这显赫功劳之下,也藏着一抹忧虑,那就是功劳太盛,所以冯胜才会冒天下之大不韪,侵占百姓田亩,用以自污,好使朱元璋放心。
毕竟这历朝历代以来,功臣名将皆有自污的手段,但大多都逃不过钱、色。
可若是你真的什么都不动心,皇帝就该担心,你想要的是什么了?
再者就是冯胜仅自污,但却并未杀人。
“这我当然知道,但谁能想到这个事情能闹得这么大?”
“毕竟起初,冯叔叔就跟我爹通过气,而且我爹那时功劳正盛,所以才有了我与冯叔叔侵占百姓田亩之事。”
“但谁能想到,咱的那些叔伯,一个个的心就好像被狼狗吃了,看见冯叔叔这么干,看见我这么干?”
“他们也这么干,而且手段之恶劣,即便是我与冯叔叔,都有些头皮发麻。”
“别忘了,不管是陛下,还是淮西功臣,大多都出自百姓之家,贫贱之家。”
“而能有今日之功成名就,更应该明白,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的道理。”
“可他们却是不以为然,无视法纪,肆意妄为,纵容家丁,杖杀平民。”
“我们也想阻止,可也是有心无力,毕竟等我们知晓,他们所干之勾当,已经来不及阻止了。”
说话间,常茂又是叹了口气。
“我明白了,人已经杀了,田亩也已经抢了,那就算是陛下怪罪,也就是小惩大戒。”
“但不会将淮西功臣往死里整,因为他们是功臣,功臣纵然跋扈点,又有什么关系?”
“而要是没了他们,陛下的天下,就不是陛下的天下。”
朱棡的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之色,便是看向常茂道。
“没错,骄兵悍将,就是骄兵悍将,杀了人,就算出事,也是拿钱了事,不会太在意。”
“况且真要追溯源头,这件事,我跟冯叔叔逃不了干系。”
“就算陛下要以雷霆手段,以正法纪,也是我跟冯叔叔遭罪,至于他们,还是他们。”
常茂靠在椅子上,有些无奈的说道。
“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而我也不想驳了老爷子的面子,但是今日,谁不给孤面子,不就给他的里子,一块扒出来。”
朱棡又是一阵沉默后,便是拍了拍常茂的肩道。
只是这语气中的森然,就连常茂都有些打怵。
“所以咱的那些淮西叔伯,又惹上麻烦了?”
话音落下,常茂便是急切的看向朱棡。
“嗯。”
朱棡点了点头。
“那就好好收拾一下他们,你给我出口气!”
闻言,常茂便是一脸激动的抱住朱棡的肩膀道。
“一个人的一生,可以犯三次错。”
“第一次,可以念其功劳,不予追究。”
“第二次,可以念及旧情,小惩大戒。”
“第三次,念旧情是老爷子的事情,但不是我。”
车辇停在了锦绣阁的门口,朱棡这才缓缓起身。
“果然,老三一回来,他们就相当于踢到铁板了。”
常茂看向浑身散发寒意的朱棡,忍不住有些幸灾乐祸的想道。
(老朱家全家福,作者专属画的,还没配字,孩子为皇长孙朱雄英、晋世子朱济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