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时,外面响起了乒乒乓乓的刀剑碰撞,江雪瑶扶起太后,把着她的身子左看右看:“皇奶奶,您没事吧?可有受伤。”
“哀家没事。”太后摇摇头,相比于江雪瑶的慌乱,她只是轻轻皱了皱眉,甚至还起了身,想要出去一看究竟。
“皇奶奶,我们先不要出去,周将军在外面呢,她一定会护我们周全。”
尽管江雪瑶极力劝阻,可太后是何许人也?曾经叱咤后宫的女人,这等场面也并非只是经历过一次两次,怎能恐吓得住她?
太后板着脸,不悦的撩开车门,从里面走出来。
江雪瑶见自己的阻拦不管用,只得半是担心半是害怕的追了出来,将伞撑在太后头上,防止她被雨水淋湿。
“什么人敢拦哀家的车!”
尽管太后的声音带着浓厚的威严,可那群突如其来的刺客却像是没听见一样,将太后全然无视,继续处理着马车周围的侍卫。
反倒是容钦,在听见声音后稍微顿住了身子,随即抽出了插进侍卫心口的长剑,转过身望向了太后。
雨水打湿了容钦的长发,试图冲洗掉他那一身血迹,可这血迹却偏偏越来越多。
他稍微弯了弯身子,语气里带着些许恭敬,又带着些许轻蔑:“微臣……恭请太后金安。”
“容钦,敢行刺太后,你好大的胆子!”解决了面前的敌人,周栾迅速闪身挡在了太后的马车面前,戒备的看着容钦,防止他对太后不利。
大晟朝中躁动不安,她就知道这一趟没有这么顺利。
只是她没想到,最后来的人却是容钦。
这下可真是麻烦了。
见眼前的侍卫被解决的差不多了,纷纷横七竖八的倒在地上,他才抬手制止:“荒寥,停手。”
荒寥得令,传给下属们一个眼神,只见下属们立即停住了手上的动作,转而切换阵型,将几辆马车围了起来。
容钦迈着步子,半分悠闲的靠近了周栾:“周将军耍的一手好刀法,果真是巾帼不让须眉,只可惜跟错了主子。”
“你周家为段千钧做了这么久的事,似乎,也没捞到什么好处。”
周栾冷笑:“周家为谁做事,好像还轮不到容大人指手画脚。”
容钦停在了周栾身侧,半低着头对上她如炬的愤怒目光,但却只觉得好笑。
嗯……确实轮不到。
周家出了个女将军,他先前听着传闻还另眼相看,现在拿到真章上,他只觉得这女人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愚笨之气。
若是裴祈,现在应当是在考虑,自己还有什么能拿得出手的筹码与他讨价还价吧。
不打算继续理会周栾,容钦直接跨过她来到了马车前,在太后面前俯下了身子:“雨天泥泞,太后娘娘身子金贵,不妨随微臣另寻个地儿歇息?”
他分明是请人的态度,可这周身,却满是骇人的压迫感。
看见容钦的架势,以及地上奄奄一息的下属,太后也知道容钦此行势在必得,为了避免双方再次交火损失更多的人力,太后无奈只得遂了他的意。
“也罢,哀家就随你走一趟。”
言罢,驾车的那名下属自觉的跪在车前,放平了后背,让太后踩着下了马车。
只是她路过容钦时,却见他迟迟未动,眼中还掺杂着意味不明的笑意。
容钦张嘴叫住了太后,看了看周栾,又将目光放在了江雪瑶身上:“太后娘娘莫急,咱们走之前,不妨玩个游戏。”
“本相很好奇,如果周栾与五公主今日只能留一个人回到帝都,太后娘娘会舍弃谁呢?”
一个是自己向来溺爱的亲孙女,另一个是自己忠诚的下属。
杀了周栾,段千钧失去周家,杀了江雪瑶,段千钧则失去江雪瑶母家云府的势力,这两股势力于段千钧而言,哪一个都是致命的。
宫宴之上,段千钧和裴祈对他的种种阻碍,总归是要一一还回来的。
真以为阻止了江逢川登基,他便什么都做不了了么。
这还只是个开始。
太后的脚步在容钦话落的一刻顿在原地,她在后宫屹立不倒这么久,见惯了各种威逼利诱的手段,可像容钦这种游刃有余的操纵别人生死,却是宫中少有。
她无论选谁都会遭到另一方势力的记恨。
如果让江雪瑶活着,周家不会怪容钦卑鄙无耻的操纵生死,而是会问她这个太后为何不选择周栾,反之云府亦是。
无论如何,都是满盘皆输。
呵,好一个容钦。
太后背对着容钦,语气却没有他预想的那种急躁愤怒,而是出奇的平和:“你这么做,就不怕遭到天谴吗?”
嗯?天谴?
噗……
容钦宛若听到了什么笑话一样,下一秒便毫无顾忌的大笑出声。
等他笑的够了,才想起回答太后的话:“天谴……倘若这世上真有天谴一说,恐怕太后娘娘也不会如现在这般风光。”
“曾经贵为皇后的你,争宠之路上沾了多少人的血?前朝夺嫡之争,你又踩了多少人的尸体?太后娘娘莫非真的以为,仅凭你晚年去千佛山吃吃斋,礼礼佛,就可以将这些罪行全部掩盖么?”
“有些手已经脏了,便是再也洗不净的。”
那散落一地的佛珠,就当是他容钦在诸多神佛面前,戳穿她的罪行吧。
话落,容钦抬着头看向天空,任由倾盆大雨密密麻麻的砸在他脸上。
天谴……
呵。
他容钦的死活,几时由这所谓的“天”来决定了。
这“天”若是真如世人所崇敬那般垂怜世人,便不会看着大湮王朝里里外外鲜血淋漓,满城百姓成为他人手中的枪下亡魂。
“时候不早了,太后娘娘可是做好决定了?”许是不想再多做停留,容钦转过身,催促道。
太后攥着手,想要习惯性的拨弄两下手里的佛珠,可却忘记那佛珠早已被毁坏,只拨了个寂寞。
良久,她才无奈的开了口:“既如此,便留雪瑶罢。”
倘若这两个人必须选一个,倒不如选个于她而言最有利的。
周家虽是将门,可手上却并无兵权,相比于云府的势力,还是有些不足。
便弃了吧。
荒寥的剑,随着太后的一声令下,狠狠刺穿了周栾的胸口,还在马车上的江雪瑶也因周栾的死吓瘫进了车里。
容钦见状,足尖轻点一跃而起,下一秒就稳稳落在了车门口,居高临下的看着江雪瑶。
“别……别杀我……”
江雪瑶瞬间被吓出了眼泪,满是惊惧的小脸,更是哭的梨带雨。
容钦蹲下身,捏起她的下颌,另一只手则是轻柔的拂去了她的眼泪。
一改方才令人恐惧的面相,容钦竟低声安慰起她来:“公主哭什么?周栾既然已死,本相便不会杀你。”
“只是……公主还需谨记,今日带走太后之人,是那罪臣手底下的昭岚殿,而你,从未见过本相。”
“可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