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魏国大军驻扎之地笼罩在一片朦胧之中。
天空原本还星罗棋布,如今却已密布厚重的云层,宛如一块厚重的黑绒布,将整片天空紧紧包裹。
悄然间,绵绵细雨如丝如缕地飘落,将这片军营点缀成一幅水墨画。
雨滴打在帐篷上,发出细微而连续的声响,如同在耳边轻轻诉说着夜的故事。
帐篷的外壁逐渐湿润,水珠顺着布料滑落,滴落在地面上,形成一个个小小的水洼。
帐篷内部,潮湿的空气弥漫开来,令人感到沉闷而压抑。
军士们的衣物和铺盖都湿哒哒的,粘糊糊地贴在身上,仿佛连呼吸都变得沉重起来。
道路更是变得泥泞不堪。
原本坚实的地面在雨水的冲刷下变得松软而滑腻,行走在上面仿佛每一步都在与泥泞抗争。
魏军士卒们的脚步变得沉重而缓慢,泥浆四溅,他们的鞋底和裤脚都沾满了厚厚的泥土,仿佛穿上了厚重的铠甲。
每一次行走,都仿佛是在与这片泥泞的土地进行一场较量。
更令军士们感到心烦的是,下雨后的军营变得异常不便。
生火成了最麻烦的事情之一。
雨水和湿气使得木头变得潮湿,难以点燃。
军士们用尽力气,却也只能看着湿漉漉的柴火在火堆中冒出一缕缕青烟,却始终无法点燃熊熊的火焰。
没有火,意味着寒冷和黑暗,更意味着无法烹煮食物。
连吃饭都吃不太好,士卒们的士气能好才怪。
若是这种情况持续下去,恐怕军营之中都要出现逃兵了。
中军主帐的灯火在夜色中摇曳,映射出几道人影。
司马懿老神常在,但眉头却是在不经意之间紧皱起来了。
突如其来连下几日雨,打破了他的军事部署。
等雨停是最保险的事情。
然而,万一不停呢?
辽东的雨季一般是在七八月份的,当地人称之为七上八下,现在是六月,照理说不是雨季。
但是
雨季提前一个月,之前也不是没有发生过。
若是等雨停,雨不仅不停,反而越下越大,那该如何是好?
到时候,他百日破辽,还如何破?
一年下辽东的海口若是不能变成现实,难道真的要拿自己的项上人头去抵?
他司马懿的性命宝贵,可不想如此窝囊的就死了。
一场突如其来的雨,让原本胸有成竹,胜券在握的司马懿,搞得有些烦躁了。
“大将军。”
幽州刺史王雄、护鲜卑校尉牵招以及张辽,三人并肩而立,正准备向中军主将司马懿汇报军情。
帐外,夏雨如注,淅淅沥沥地敲打着地面,营造出一种压抑而紧张的氛围。
王雄身材魁梧,面色凝重,他率先向司马懿谏言:“将军,如今夏雨汹汹,道路泥泞,行军作战极为不便。我等应该暂缓征伐,待雨停了之后,再做打算。”
王雄出身琅琊王氏,他是受到魏国安定太守的推荐而得到曹丕的赏识,担任幽州刺史。
若是按照原来的历史发展,只需要过个几年,鲜卑南钞汉边,北拒丁令,东却夫馀,西击乌孙,尽据匈奴故地,东西万二千馀里,南北七千馀里,罔罗山川、水泽、盐池甚广。
届时,鲜卑的势力范围与最盛时的匈奴相当。
当然,军事实力远逊于最盛时的匈奴。
其中势力最强的部落首领之一轲比能,拥有十几万铁骑,曾经联合其他部落首领拒绝向魏国“互市”马匹。
且一度率三万精骑把护乌丸校尉田豫围在“白城”七日,靠魏国太守阎志解围才忿忿离去,史称“白城之围”。
王雄以幽州刺史兼乌丸校尉时,抚以恩信。
轲比能甘心臣服,主动向王雄抛出橄榄枝,向幽州贡献名马示好。
按照《六韬》:一骑当步卒八人,八人当一骑;十骑败百人,百骑走千人。此其大数也。”
意味着在冷兵器时代,古代一名骑兵能抵挡八名步兵;一千骑兵便可阻挡一万步兵;而轲比能十几万铁骑足以与百万步兵相当。
青龙元年,轲比能联合另一部落首领步度根叛并州,后者虽兵力不详,二者之和已接近二十万骑兵,至少相当于百五十万步兵(有些夸张)。
青龙三年(235)当轲比能叛乱时,王雄派剑客韩龙除掉轲比能。
从此鲜卑各部种落离散。互相侵伐。强者远遁,弱者请服,边陲遂安。
他在史书上不如他的几个孙子竹林七贤的王戎、被石勒压死在墙边的王衍那么出名,但却也是做出了些许成就的。
王雄素有才名,然而,牵招傲气十足,丝毫不将王雄放在眼里。
此刻反驳道:“刺史此言差矣。夏雨连绵,贼军必定料定我等不会出战,此时正是出其不意、攻其不备的良机。我军若能把握时机,必能取得战果。”
他的声音铿锵有力,透露出一股不屈的斗志。
他本欲建功,岂能因为下了点雨就退缩?
建功立业的机会就在面前,这次他牵招绝对不会再错过了。
张辽作为一代名将,也在此刻发表了自己的意见。
他双手抱拳,沉声道:“两位所言皆有道理。然而,行军打仗,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如今虽然雨水连绵,但我军士气尚可用,正是展现勇猛之时。然而,我们也需小心谨慎,避免冒进导致不必要的损失。”
打与不打,张辽当然是偏向打了。
雨水对他们有debuff,对于辽东军来说,更是如此。
尤其是辽东军多骑兵,道路泥泞,骑兵没了速度,甚至不如步兵好使。
这个夏雨连绵,既然大家都受到影响了,那就相当于大家都没有受到影响。
该打,还得打!
张辽的话语中透露出一股稳重与智慧,让人信服。
司马懿静静地听着三人的意见,他的眼神深邃而锐利,仿佛能洞察人心。
呼~
司马懿轻轻捋了捋胡须,缓缓开口:“三位将军所言各有道理。然而,战争之事,瞬息万变,需灵活应对。夏雨虽汹汹,却也是天赐良机。贼军必然会放松警惕,我军便可趁机出击,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然而,我们也要做好万全的准备。王雄,你需尽快组织人手修缮道路,确保粮草辎重能够顺利运输。牵招校尉,你需严密监视敌军动向,一旦发现机会,便立即出击。”
该打还得打!
下雨也得打。
“早该如此了。”
牵招原本有些担忧的脸上,也是显出笑容来了。
“校事府消息,公孙渊调首山之兵前往辽隧南边,襄平城中,只有万余辽东军而已,四处皆不设防,我意让牛金胡遵在北面发动进攻,吸引辽东军力,而后,牵招你帅本部绕后,歼灭卑衍所部,文远将军则率骑兵,星夜赶至首山,以待辽东溃兵。”
经过这些日子的试探,辽东军守将卑衍的底细也被司马懿摸得差不多了。
此人或许有些勇力,但是来用脑子的话,莫说是跟他司马懿比了,便就是跟张辽、牵招,那也是完全没得比的。
“末将领命!”
“末将领命!”
张辽牵招两人当即领命。
幽州刺史王雄张了张嘴,最后一句话都没有说。
行军打仗,不可能总是安安稳稳的,有时候是要冒一些风险的。 希望这战事,当真如此顺利罢!
翌日。
清晨。
辽河的天空天色昏暗而沉重,仿佛被铅灰色的云层紧紧包裹。
细雨如丝,不停歇地洒在辽河上,河水因此变得朦胧而神秘,氤氲的水雾将河岸与河心隔成了一片迷蒙的世界。
视线穿不透这厚厚的雨幕,人们的目光所及,不过十米之遥。
在河岸的岗哨里,辽东军的士卒们身着湿漉漉的铠甲,头上的斗笠边缘滴落的水珠,与绵绵细雨交织在一起,滴滴答答的让人很是厌烦。
他们两两相依,抱着环首刀,在哨岗上闲聊着。
由于天气恶劣,辽东军普遍认为魏军不可能在这样的雨日里进攻,因此探哨们脸上的神态中透露出一种难得的轻松。
“这鬼天气,魏军肯定不会来。”一个士卒边说边用衣袖抹去脸上的雨水,他的动作中带着些许的不耐烦,却也有着一丝庆幸。
打仗就要死人。
他们吃兵粮的,只求平安,压根就不求什么升官发财。
这几日魏军时时袭扰,已经是死了不少人了。
他们都担心成为下一个被魏军杀死的人。
“说的是啊,谁愿意在这样的天气里行军打仗。”另一个士卒接口道,他的语气中带着笑意,仿佛这样的天气成了他们的保护伞。
两人的对话轻松而自然,他们不时地望向河面,那里的水雾似乎永无止尽,遮住了他们的视线,也遮住了可能潜藏的危机。
然而,就在这份松懈和闲聊间,河面上隐约出现了异常的动静。
一艘艘轻盈的小舟,如同幽灵般在水雾中悄然出现。
它们载着身穿深色衣甲的魏军士兵,正快速地穿越辽河。
雨水打在船头和士卒的铠甲上,发出细微的声响,但这微弱的声音完全被雨声所掩盖。魏军士卒们面容冷峻,目光坚定,他们手默默的擦拭手上刀兵,不少人在舟船上检查自己的武器装备是否带齐了。
箭矢,绳索,木盾,短弓.
都一一过了手,他们才肯放下心来。
要在战场上活命,靠的便是这些卖命的家伙。
首批渡河的,都是老兵,也都是魏军中的精锐。
先登破敌,是最危险的,却也是功劳最大的。
哗哗哗~
小舟在河中穿梭,在雨声的遮掩下,几乎不发出任何声响。
辽东军的士卒们完全没有察觉到河面上的异样,他们依旧在闲聊,偶尔发出笑声,完全不知道一场突如其来的攻击即将来临。
当第一艘小舟轻轻触碰岸边,魏军的先头部队已经悄无声息地踏上了辽东的土地。他们如同出笼的猛虎,迅速而有序地向岸上集结,准备发动一场毫无预兆的攻击。
上岸的先头部队的兵士们默契地分散开来,几名身手敏捷的战士当即摸上了辽东军的哨岗。
那几个还在闲聊的辽东军探骑,尚未察觉到危险的逼近,便在瞬间被精锐的魏军兵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抹断了脖颈,一切发生得太快,他们甚至来不及发出任何声响。
随着后续的舟船不断靠岸,更多的魏军士兵加入到岸上队伍中。
牛金冷静地观察着局势,他默默地计算着上岸的士兵数量。
当人数达到千人之后,他当即做出了决断,率领这支千人精锐部队,借着夜色的掩护,朝着辽东军的营寨摸了过去。
“出发!”
在辽东军营寨的深处,大帐内灯火通明。
卑衍正与一众军校围坐在案前,脸上皆是自信之色。
“一旦我们击败了这批魏军,那么辽西、右北平、渔阳等地将尽在掌握之中。”
卑衍的声音铿锵有力,仿佛已经看到了胜利的曙光。
他手指在地图上轻轻划过,勾勒出一条条征服的路线。
“没错,到那时我们便可挥师南下,直取邺城,整个幽州将尽归我们所有!”一军校兴奋地接过话头,他的眼中闪烁着贪婪和野心。
周围的其他军校也纷纷附和。
似乎魏军真的不堪一击一般。
“冲啊~”
“杀啊!”
“快逃啊!”
卑衍正与军校们讨论未来,突然帐外传来了惊慌失措的呼喊和兵器的碰撞声。
卑衍面色骤变,他猛地站起身,挥手示意军校们保持镇定。
然而,当他走出大帐,看到营寨入口火光冲天,魏军如潮水般涌来时,心中所有的镇定瞬间化为乌有。
他瞪大了眼睛,脸色苍白如纸,似乎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快……快召集人手,准备迎战!”卑衍的声音颤抖,但他的命令却无人听从。
营寨内的辽东军已经乱作一团,有的四处奔逃,有的拿起武器却手足无措。
卑衍见状,心中更加慌乱,他四处张望,试图找到亲兵组织防御。
就在此时,牛金率领的魏军精锐已经冲破了营寨的防线。
他们如同猛虎下山,一路势如破竹。
卑衍见状,知道大势已去,他转身欲逃,却被牛金一眼锁定。
牛金骑着战马,手持长枪,冲锋在前。
当他看到卑衍时,嘴角勾起一丝冷笑,长枪猛地刺出。
“贼将,给我死来!”
卑衍只来得及发出一声惊恐的尖叫,便被长枪穿心而过。他的身体倒飞而出,重重地摔在泥泞的地上。鲜血从他的胸口涌出,染红了周围的泥土。
“将军倒了!”
“快逃啊!”
“饶命啊!”
卑衍一死,营寨中的辽东军更加慌乱。
辽东军兵士失去了主心骨,再也组织不起有效的抵抗。
魏军趁机杀入营寨,四处追杀逃散的辽东军。
雨夜之中,魏军的呼喊声和兵器碰撞声此起彼伏。
辽东军四散奔逃,他们不顾一切地想要逃离这个死亡之地。
然而,在这雨夜之中,他们的命运已经注定。
牛金率领的魏军精锐在雨中杀红了眼。他们在营寨中肆意屠杀。辽东军的尸体随处可见,鲜血染红了整个营寨。
而在另外一边。
张辽率部已经到达首山,从首山远眺北面,襄平城已经在视野之中了。
公孙渊的败亡,已经是在倒计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