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半以前,嬴政背着嬴成蟜私会诸多方士,却被嬴成蟜撞破,并当着嬴政的面亲手杀死了大半方士。
但其中的寻仙派方士却被嬴成蟜派去了蛮夷之地,以求带回奇珍异宝、为大秦探明地图。
其中的服饵派方士则是被嬴成蟜带回了长安君府,在嬴成蟜的引导下去研究嬴成蟜想要的造物。
黑火药,便是嬴成蟜交给服饵派方士的研究目标之一!
但嬴成蟜很清楚此物有多重要。
所有参与研究的方士虽然都被极尽尊崇的厚待,却不准他们踏出长安君府一步。
研究出来的成果也仅在无人处进行过小规模验证。
就连嬴成蟜自己,也是第一次看到近二十吨黑火药被同时引爆的场面!
嬴成蟜原以为黑火药粗陋,难以造成太大的破坏。
为稳妥起见,嬴成蟜才让卦夫带走了足足六十车黑火药,用掉了一半库存!
但现在看来,那些服饵派方士的研究成果远远超出嬴成蟜的意料之外!
任嚣怔然看向嬴成蟜发问:“主帅,您莫非早已知地龙将翻身乎?!”
嬴成蟜收回思绪,略略颔首后又摇头道:“本将早知吴家垴将地动。”
“但这却非是地龙翻身。”
任嚣不太能理解嬴成蟜话中之意。
地动不就是地龙翻身吗?
除却地龙翻身之外,大地难道还会在其他情况下晃动不成?
但劫后余生的庆幸却让任嚣顾不上追问这些细枝末节,只是后怕的说:“难怪主帅令我部撤离,将南凹山营盘拱手让与赵军。”
“若非主帅能窥得天机,我部恐皆将葬于地龙身下也!”
南凹山东侧就是吴家垴。
吴家垴若是地动,南凹山必然不能幸免。
在任嚣看来,嬴成蟜的先知先觉显然救了任嚣所部所有将士们一条命!
任嚣严肃又急迫的说:“主帅,地龙一旦苏醒便必不会只翻身一次。”
“此次地动甚至可能只是地龙苏醒的前奏!”
“还请主帅速往前部领军,由末将统帅中后二军继续前进!”
任嚣很清楚。
嬴成蟜活着,任嚣死于地动,嬴成蟜必定会厚待任嚣的家小。
但若是任嚣活着,嬴成蟜死于地动,那天下格局势必斗转,大秦危急!
所以任嚣毫不犹豫的把生还的机会留给了嬴成蟜,由他自己镇守中后二军以防大军动乱。
嬴成蟜温声道:“任都尉且宽心。”
“此番地动非是地龙翻身所致。”
“且地动也只有一次,不会再有第二次。”
任嚣大感错愕,而后面露狂喜:“若如此,则此番地动将为我军之机也!”
嬴成蟜笑了笑,朗声开口:“传令全军!”
“地动仅有一次,不会再现!”
“此非是夺我军性命之天灾,而是助我军灭赵之良机!”
“今赵军因地动而乱,我军却仍斗志昂扬。”
“子以为,我军该当何如?!”
嬴成蟜的话语被将士们口口相传。
一股莫名的气氛升腾而起。
如果是旁人说这话,将士们必然不会相信。
虽然他们不懂地震的科学原理,但经验却让他们很清楚地震一旦出现就大概率还会有余震相伴。
但当嬴成蟜说出这番话语,所有秦军将士却都深信不疑!
毕竟,这可是被大秦列代先王所宠爱的大秦长安君啊!
而在这种情况下,他们应该做什么还需要问吗?
三万余秦军将士一改颓态,振奋嘶吼:“战!战!战!”
苏角更是甩脱了立夫的搀扶,重又握紧长枪,沉默而坚定的走向了大军最前方。
嬴成蟜朗声大笑:“传本将令!”
“能得赵武安君首级者,赏黄金十斤,钱十万,赐田五十顷!由本将举荐与大王!”
“能生擒赵武安君者,赏黄金百斤,钱百万,赐田二百顷!本将不止会将其举荐与大王,更保其得大夫之爵!大夫之位!”
听得嬴成蟜这话,三万余秦军的呼吸都急促了起来。
这只是嬴成蟜承诺的赏赐。
但每逢嬴成蟜做出承诺之后,嬴政必会在嬴成蟜原有承诺的基础上再次加码。
为如此重赏,便是豁出性命又如何!
见大军战意再涨,嬴成蟜手中长戟前指,断声大喝:
“擂决胜鼓!”
“全军反攻!”
八名壮士当即甩掉上衣,狂热的擂响了主战汾鼓。
“咚!咚咚!咚!咚咚!”
急促的鼓声引得将士们的心跳加快、血液上涌。
三万余秦军残兵怒声爆喝:
“风!”
“风!”
“大风!”
攻守之势,陡然转换!
苏角倒提长枪带头冲锋,口中爆喝:“众将士,随本将冲杀!”
“为战死的袍泽们报仇雪恨!”
鏖战至今,苏角的体力早已告罄,更是已身披数创。
但苏角却更明白在这狭窄的陉道之内,唯有一名猛将才能完成嬴成蟜需要的迅速突进。
所以苏角纵然疲敝,依旧再次站在了大军最前方!
否则,难道要让君上带头冲锋吗!
然而苏角还没跑出几步,一道身影却越过了苏角,抢先将戟尖刺入一名赵军的脖颈之中。
英布拔出染血的长戟,张狂大笑:“安能任凭苏都尉争先!”
“子!”
身形一矮避开刺来的长枪,英布半蹲身躯,左手落于膝,右手垂于地,顺着那杆长枪刺来的方向刺出手中戟。
而后身形暴涨,双臂肌肉贲张,催动戟尖撩开那赵军脖颈的血肉,戟杆向着面前三名赵军横扫而出!
巨力加持之下,三名赵军被荡飞而出,英布怒声咆哮:
“斩将封爵就在今日!”
“功成名就便在此时!”
看着英布狂突猛进的模样,苏角放慢了脚步,嘴角却是扬起一抹笑容。
当年君上观本将于君上身前冲杀之际,会否也是这般视角?
察觉到英布频频回望的忐忑目光,苏角突刺一枪格开射向英布的箭矢,朗声开口:“众将奋进!”
“本将与子同在!”
军功很重要。
但对于苏角而言,军功却也没那么重要。
为嬴成蟜寻找、培养、锻炼出更多能为嬴成蟜分忧的精兵悍将,更重要!
得到了苏角的明确允许,英布彻底放下心来,愈发振奋的狂呼:
“杀敌!”
“破阵!”
十五岁的英布正值长身体的阶段,体力技艺都远远未曾达到巅峰。
但天生的勇武却已让英布足以在小兵团战场中逞凶!
赵军本就因地动和李牧奔逃而军心混乱,而今又遇上英布和苏角轮转锋矢接替冲阵,根本没坚持多久就有大量赵军跪地请降,让秦军突进的速度又上了一个台阶。
突然间,英布眼前一亮:“前方那人,是不是赵武安君?!”
苏角赶忙眺望,便见大量火把紧紧环绕着一名骑在马上的将领。
而在那将领身后不远处,还有一杆大纛高高飘荡!
苏角振奋低呼:“然也!”
“那人便是赵武安君!”
苏角和英布对视一眼,都没有高声喧哗,只是不再轮转,而是并肩向前,奋力冲杀!
苏角和英布希望能赶在李牧反应过来之前,尽快突进至李牧身侧。
但身为大将,李牧的眼睛怎会那般不堪?
李牧又怎会平白无故的等在此地!
黄高焦声催促:“主帅,快撤吧!”
“再不撤军,恐怕就来不及了!”
李牧怒声呵斥:“休要再言说动摇军心之语!”
“秦军精锐横亘于归途,若我军军心依旧动荡,安能突破重围!”
“我军需要一个胜利来稳固军心!”
李牧不想杀出重围吗?
李牧比谁都更想杀出重围,李牧也尝试过进行突围!
但李牧杀不出去啊!
死死卡在吴家垴的羌槐所部不止堵死了李牧所部撤军的通道,更让大量赵军临阵反戈,令得羌槐所部兵力更众。
李牧确实可以继续突围,但留给李牧的却仅剩那些狭窄的山路。
届时能随李牧一同突围的赵军恐怕仅能剩下数百人而已,余下赵军将尽数沦丧!
所以李牧冒着被秦军阵斩的风险,依旧留在此地!
右手死死攥紧缰绳,李牧目光眺望秦军追兵的动态,口中喃喃:
“我军需要一个胜利!”
“哪怕只是看似胜利的讯号!”
眼睁睁看着苏角和英布率秦军突入后峧山缓坡范围,李牧迫不及待的喝令:“传令都尉赵茅所部!”
“放弃后峧山营盘!”
“不留一兵一卒,全军下山,鼓噪冲阵!”
在绝境之下,扈穹可能会不管不顾的逃命,任游可能会就地请降。
但赵茅,会永远坚定的执行李牧的命令!
心有余悸的看了眼地动的方向,赵茅深深吸了口气,朗声而喝:“我等皆是代郡人士。”
“得武安君庇护,方才能不沦为匈奴僮仆。”
“得武安君恩重,方才能吃饱喝足、得享荣华富贵!”
“养兵千日,今日便是用兵之时!”
“仗义而战,何惧天地!”
“子,阵亡之后莫疾走,黄泉路上并肩行!”
“随本将,冲锋!”
怒吼间,赵茅手握长枪,罕见的冲锋在前。
而在赵茅身后,一名名出身代郡的李牧铁杆亲信也握紧了长枪,嘶声怒吼:
“冲锋!!!”
抱着弑神的决心,赵茅所部顺着后峧山缓坡狂奔下山,向着苏角的方向突刺而下!
已经垒起不知多少层尸首的滏口陉后峧山路段,再次迎来了惨烈的厮杀。
李牧却是终于放下心来,朗声高呼:“纵然秦长安君能催动地龙,然一切却皆在本将意料之中!”
“传令全军!”
“整军!”
“向东突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