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章 蓉儿,我们走!
淡淡的话语在郭靖心头回荡,他喃喃自语,心中生出莫名的感慨,物是人非,“万事万物并非一成不变,自有其变化的道理,黄姑娘是独自一人北上?”
黄蓉捧起茶盏,掩住嘴唇,轻饮一小口,“并非我一人,家父也来了。”
说起黄药师,郭靖亦是赞叹道,“伯父所住的桃岛当真是远离世俗战火的桃源,实在令人羡慕。”
黄蓉唇角微扬,美得惊心动魄,“羡慕?你郭靖若是真的羡慕,何不舍了偌大的家业,携家人远渡重洋,居于海外,偌大的海外之地,总有你们的容身之处。”
郭靖顿时愕然,他只是说说罢了,总不能当真。
他现在可不是一个人,岂能说走就走,到了他这个地步,背负着的不只是他一个人的命运,万千重任系于他一身,他已经不是为自己而活。
郭靖摇摇头,正色道,“黄姑娘说笑了,晋中安危系于我一身,我若携妻儿离去,山西大乱,金人卷土重来,到时候不知要死伤多少人,我就算想走,也走不了。”
人与人虽然是平等的,但生命的重量以及价值却从来不相同,他所处的地位以及权势影响到方方面面的人,郭靖说的虽有些夸张,但也的确是事实。
“黄伯父既然来太原,何不一起到府上来,我好尽一尽地主之谊,当年他授业之恩,我至今仍未忘却。”
黄蓉看了看一旁的华筝,见她静静地看着自己,微微摇头,“我爹闲云野鹤惯了,不喜欢跟外人打交道,就随他去吧。”
……
山道上,苏铭与欧阳锋,洪七公两人同行。
“苏先生,为何我从未听说过江湖上有你这号人物?”
苏铭仰头望着天空,湛蓝的天空,白云飘荡,“天下何其大,总有人不愿意踏入江湖,安心度日,有江湖的地方就有纷争,江湖虚名非我所愿。”
欧阳锋沉默片刻,神色黯然,“可惜了,你若是参加华山论剑,定然是天下第一。”言语中有着淡淡的释然,自从当年华山论剑输给王重阳之后,他一直都想着夺回九阴真经,成为天下第一。
但是桃岛孤悬海外,很少有人知道其方位,所谓的九阴真经也无从找起,而后他儿子欧阳克入金国赵王府为客卿,赵王登上大宝之位,欧阳克的地位也水涨船高。
直到他重出江湖,方知世事变化,找不到九阴真经,为了武功更进一步,他投靠完颜洪烈,进入金国武库,武功更进一步。
本以为下一次华山论剑,他能夺得魁首,但他遇到了苏铭。
那日皇宫一战让他明白自己以往的想法是何等的浅薄,何等的坐井观天,绝对实力的差距,竟让他无法生出追赶的想法。
王重阳是天下第一,他还能看到背影,但面对苏铭,他连背影都看不到,谈何追赶?
此人的内力太过深厚,就算是五绝加起来,也没有此人厉害,面对那强悍一掌,天下何人能挡?因此,在苏铭面前,他早已收起了那副桀骜不驯的面孔。
苏铭微微摇头,“武道之路,贵在求真,欧阳锋,为了争夺天下第一而不择手段,实在是落了下乘,到了你们这等境界,闭门造车已经很难再进步,唯有共同竞争,共同交流,取长补短方能更进一步。”
“当年华山论剑之后,你们五人受益良多,武功突飞猛进,这不比你孤身一人独霸天下要强得多,这世上,最可怕的不是无敌,而是无敌之后的寂寞。”
“不信的话,你问七兄,若无华山论剑,他也不会有今天的境界。”
洪七公闻言,看了看欧阳锋,嘿嘿笑道,“不错,当年我练成降龙十八掌,自以为天下无敌手,直到遇到了你们还有王重阳,才明白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那次华山论剑之后,我潜心修炼降龙十八掌,由外而内臻至大成之境,老毒物,下一次华山论剑,你可要好好瞧瞧。”
若放在平时,欧阳锋说不得要出手与其较量一二,但有苏铭在,他倒是没有这份心思,“七兄,有苏先生在,我们就算再厉害,又有何用?”
洪七公灌了口酒,一脸的不在乎,“苏先生已非凡人,老叫是比不上他,但华山论剑总要分个高下,不然老叫不是白练了这么多年的武功?”
这高帽子苏铭可不接,当即便道,“七兄这话就太过了,我仍是凡人,只是不喜争斗罢了,华山论剑是江湖盛事,但我并非江湖之人,此事与我无关。”
“快走吧,从这到山西还有好长一段路。”
赶路的路上,欧阳锋将他的毒术以及操控毒蛇,培育毒蛇的法子尽数传授给苏铭,期间,他也曾尝试用毒药试探,但每一次,苏铭都安然躲过。
一连数次,欧阳锋什么小心思都没了,打不过也杀不了,只能顺从。
……
应郭靖之邀,黄蓉留在府上居住,华筝作为正妻,与他一同接待,按理来说,黄蓉根本不够资格,但她与郭靖有旧,再加上她的容貌,华筝因此生出了好胜之心。
晚上,用完饭,黄蓉被府中侍女带去休息,郭靖与华筝夫妻两人相伴而眠,在经历一场酣畅淋漓的风雨之后,房间里的声音渐渐陷入沉寂。
华筝靠在郭靖的胸口,突然问道,“郭靖,你是当初随师傅们南下的时候认识黄姑娘的?”
郭靖半眯着眼,闻言,双眼睁开,眼里闪过一丝回忆,他早就猜到华筝会问,不过这件事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两人之间坦坦荡荡,直说便是。
而后他就讲他南下之后,如何与黄蓉相识,如何因她认识洪七公,学到降龙十八掌,再到归云庄认识陆乘风父子以及黄药师的事。
他讲述这些事情的时候,声音很平淡,并无多少情绪,而华筝也只是静静的听着,一语未发。
听完之后,华筝抬头望着他的脸,眼波流转,美不胜收,突然嘴角扬起,与他贴得更紧,“郭靖,幸好我比她先认识你,”
郭靖伸手轻抚她的秀发,声音温和,“你是我的妻子,谁都改变不了,不晚了,咱们睡吧。”显然,他不想在这件事上多说。
以前,他少年心性,不敢相信黄蓉对他的感情,但这些年来,他成长的极快,心智在战场以及统治地方的过程中慢慢提升,早已不是当年那个懵懂无知的少年。
回过头,他才明白,当年少女的情义是何等的纯真,但是,他已有自己的家庭,有了妻儿,这是责任所在,他不可能为了别人抛妻弃子。跟华筝说这些,也是为了安她的心,更显示自己的坦荡,因为他们之间只有友谊,并未掺杂多少其他的事。
接下来的几日,黄蓉在将军府中住下,平日里很少见到郭靖,与她交流最多的竟然是华筝,如黄蓉这般出色的女子,即便是女人也会不由自主的被她吸引。
华筝一开始对黄蓉也颇有敌意,但随着慢慢接触,她也不由得对这个冰雪聪明的女子生出了敬意与钦佩,她作为将军府的夫人,又是蒙古国公主,她要管的东西并不局限于小小的将军府。
无论是山西的豪强还是蒙古的贵人,若要与郭靖接触,少不得要走夫人路线。
很多事不方便直接说,有了华筝在中间,可以代为转圜,免得失去了周旋的余地,这样的事情屡见不鲜,时常会有,华筝也时常烦心此事。
与蒙古贵族打交道还好,但是与山西的豪强们打交道她就显得有些吃力了,毕竟,她不是汉人,不懂汉人文化的精髓,更不明白地方的风俗人情,交流难免有障碍。
这些东西,不是简单的权势地位可以改变,而她随郭靖入中原也才短短几年光景,一时半会儿也根本学不会。
直到黄蓉到来,总算是解除了她的困惑,在她认为七弯八绕的事情,黄蓉却能一针见血的指出其中的关窍,解释的时候也能解释的很明白。
因此,华筝与黄蓉的关系越来越好,郭靖不在的时候,她们竟然睡到了一张床上。
对于这些,郭靖自然是不知道,也不在意,黄蓉的到来只是他生活中的小插曲,入秋之后,他将率领大军进取关中,对他而言,这才是当下最要紧之事。
街头,行人行色匆匆,商贩吆喝声此起彼伏。
黄药师坐在一间茶馆内,一人独坐喝茶,周围谈论的声音源源不断的涌入他的耳中。
“嘿,你们听说了吗?侯爷要打关中了!”
闻言,有老人叹气道,“打关中?好不容易过上好日子,又要打仗了!”
一旁的人顿时反驳道,“你懂什么,金狗还占着关中,要是侯爷打下来,把金狗赶走,咱们也能建功立业,挣个出身不是?”
“你就说那些府兵老爷,他们过的日子你羡慕不?”
有青年被勾起了遐想,桌子锤的砰砰响,“妈的,杀金狗,算我一个,我家祖上从河南逃荒过来,金狗杀我汉人,这笔血仇终于能报了!”
“我也去!”
一时间,小小的茶馆之内热闹得紧。
黄药师坐在角落喝茶,冷眼旁观着这一切,并未说话,但心中却是在暗暗称赞。
这些日子,他游历太原周边郡县,发现郭靖把这里治理的极好,军队秋毫无犯,很少扰民,两年多的治理,不仅使山西恢复了元气,没有金人权贵作乱,百姓总算能喘一口气,生活越发殷实。
他打下山西只了两年时间,因此河东晋中之地秩序稳定,很快完成了自我造血,使得他他并未横征暴敛,再加上他不耽于享乐,一心厉兵秣马,在民间的名声也极好。
更重要的是,郭靖高举抗金的大旗,天南海北的汉人蜂拥而来,投入侯府任职,民间舆论也多有支持,才使得战争的准备稳步进行,并未激起多少反抗。
当然,底层的百姓根本反抗不了,他们能做的就是接受。
郭靖在太原的一些举措,他看的非常清楚,也知道他背后的用意,不过二十多岁,竟有如此见识,如此智慧,令人赞叹。
但想到自己的女儿对他有意思,可偏偏这小子妻妾成群,他就恨得牙痒痒。
夜晚,郭靖回家,却看到华筝与黄蓉两人伏在案前教两个孩子读书写字,一副其乐融融的景象,不禁愕然,“华筝,你们这是?”
“郭靖,你回来了!”华筝迎上前,给他递上茶水。
他看着两个小孩规规矩矩的坐在案前写字,心中暗道,“承平,承安五岁了,也该找人教导他们,我倒是疏忽了。”
想到这,他不禁想起了自己的老师,当年老师曾对自己说,要自己把孩子送过去教导,防备蒙古人,但即便是先生,恐怕也没想到,大汗竟然会将大权下放,并未忌惮他。
也不知,老师现在在哪?
随即,他的目光又落在黄蓉与华筝身上,她们两人相处的如此融洽,是他所没想到的,只不过他也乐见其成,总比闹矛盾要好。
郭靖走上前,看了一会儿孩子写字,便离开了。
他走后,华筝与黄蓉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
翌日,将军府迎来了一位客人。
黄蓉见到黄药师冷着脸立在大厅上,神色略有些诧异,“爹,你怎么来了?”
“怎么?我不能来?”黄药师暗自打量黄蓉,见她并无异样,心中不由得松了口气,他就怕黄蓉乱来,索性一切都未发生。
“郭将军,该说的我都说了,告辞。”他朝郭靖微微颔首,转头对黄蓉道,“蓉儿,我们走!”
他来的时候,郭靖正好在府上,他便亲自会见了黄药师,而黄药师甫一见面便说起了他在山西境内的所见所闻,提出了许多新奇的意见。
郭靖因此受益良多,本以为两人相谈甚欢,还有很多话可以说,但没想到黄药师的脾气竟然一点都没变,还是像当年那样,说走就走,一点余地都不留。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