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初蓉的确是在车库里一直等着。
在得知夜浓目前住在铂悦府, 且和沈屹骁住同一层后?,她除了守株待兔别无他法,只是没想到?, 她这么快就出来了, 甚至还开着沈屹骁的车。
电话挂断, 俞初蓉看着前面那辆连车牌都价值不菲的银色跑车, 心里冷嗤一声。
见面的地点?是夜浓定的, 在榕港大厦对面的一家咖啡厅,不过因为还要回公司,夜浓便将时?间推后?了两?个小时?。
再从公司出来,已经快五点?。
夜浓并不觉得俞初蓉会等她,毕竟有「沈夫人?」这三个字加身, 怎会自降身份。
果不其然,寥寥数人?的咖啡厅里, 并未见到?俞初蓉的影子。
夜浓在靠窗的位置坐下,点?了一壶花茶, 视线不经意?地往窗外一瞥。
刚好看见俞初蓉从车里下来,身后?还跟了一个保镖似的男人?时?, 夜浓嘴角滑出笑。
怎么说呢,这画面还真是和五年前有那么点?重叠。
不过当时?是沈文宏在等她,而?她, 则是被?关昇带到?他面前的。
想到?当时?见到?沈文宏第一眼时?的局促和紧张,夜浓心中突然有些五味杂陈。
她收回短暂的失神,看向已经朝自己走来的俞初蓉。
虽说这位沈夫人?很?不受沈屹骁的待见,但场面上的礼貌总归要有。
她落落大方地站起身:“沈夫人?。”
俞初蓉将身上外套脱下, 递给旁边的男人?后?,朝她做了一个落座的手势:“夜小姐请坐。”
夜浓没有兜圈子, 直接问了:“不知沈夫人?找我是要聊什么?”
俞初蓉也?想和她开门见山,但还没摸到?她和沈屹骁的底,又唯恐冒失。
“中午在屹骁那儿...”俞初蓉停顿了一下,嘴角抬着淡淡几分抱歉:“让夜小姐见笑了,还请你不要放在心上。”
她的礼貌客套让夜浓略感意?外,但这意?外也?只在她心头滑过短瞬。
老公离世,无儿无女,仅有的一个继子,又如此不买自己的帐。
这就是她的现实。
现实让她不得不用委曲求全?地维持自己的体面和地位,哪怕再看她夜浓不顺眼。
夜浓倒了杯花茶递到?她面前,“一点?小事?,沈夫人?言重了。”
俞初蓉看了她一眼,笑了笑,像是随口:“其实我还挺意?外的,没想到?时?隔五年,你和屹骁还能摒弃前嫌重新走到?一起。”
“摒弃前嫌...”夜浓缓缓的,一字一顿地念着这四个字。
再抬头,她眼角弯出一记很?明艳的笑:“看来沈夫人?知道当初我和沈屹骁分手的原因。”
她的主动提及,中了俞初蓉的下怀:“那是当然,当初是屹骁有错在先。当时?他爸爸也?很?严肃地批评过他,说他就算玩心再重,也?不该拿感情开玩笑。”
“所以,”夜浓停顿了一下:“您是觉得,我不应该原谅...他?”
“怎么说呢,”俞初蓉摆出一副长辈的语重心长:“感情这种?事?,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如果我是你的家长,自然是希望你能找到?一个疼你爱你待你真心的人?。”
说话间,她观察的眼神一直都停留在夜浓的脸上,但又因为说话的礼貌对视,而?被?她掩饰得很?好。
但是从接到?她电话那刻起,夜浓就知道她今天的目的,只是没想到?她会这么婉转曲折,甚至还打着为她着想的幌子。
不过她既然这么迂回,夜浓索性就顺着她话,她轻叹一口气?:“我的父母要是也?能像您一样为我着想就好了。”
对她的家世背景,俞初蓉早在五年前就了如指掌。
在一个整日因钱吵闹的家庭里长大的孩子,会不知道钱的重要性?
当初若不是因为知道沈屹骁是抱着玩弄她的心态,她怎么可能舍得分手,还故作清高地扔了那张卡,事?后?想必肠子都悔青了。
如今一回来就找沈屹骁复合,还不是因为这五年里,找不到?比沈家更有钱的?
视线扫过桌角那只限量款手包,俞初蓉垂眸笑了笑。
“做父母的,自然是希望子女衣食无忧,不过夜小姐现在这么优秀,想必完全?有能力给父母提供很?好的物质生活。”
这是拐着弯的说她看上了沈屹骁的钱,还是暗示她别贪图沈屹骁的钱?
虽说夜浓不是一个会主动攻击别人?的人?,但也?不是一个逆来顺受,忍气?吞声的。
她嘴角勾着淡淡的笑,“其实当年我和沈屹骁分手也不能全怪他,他玩心重,我又何尝不是呢?”
当年她把那张卡扔到沈文宏身上的时候,说的是:我也?是玩玩,就当抵消了。
这话,俞初蓉从沈文宏那里听来的时?候,只当她是气?话,不想自己丢面。
如今听她这漫不经心的语气?,好像当初说的是真的似的。
俞初蓉难辨她话里真假,“既然当初夜小姐也没用真心,那如今呢?”
“那就要看沈屹骁了。”她嘴角噙着一抹让人?看不分明的笑。
看沈屹骁?
俞初蓉不禁皱眉:“那照夜小姐的意?思?,他若还是玩玩而?已,你也?准备玩回去?”
夜浓眉梢微微一扬:“那依沈夫人?看,他现在是在玩吗?”
今天这场谈话,俞初蓉做好了片叶不沾身的准备。
“这我可说不好,不过......”
她不特指,只笼统概括:“甜言蜜语、虚情假意?,男人?不都爱玩这一套吗,你说是不是,夜小姐?”
夜浓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说了这么多,一点?成效不见,俞初蓉耐心不足。
“虽然我不知道夜小姐对未来有什么打算,但老沈临终前交代过我,沈家将来的儿媳妇,无论家世还是个人?的条件都要配得上沈家。”
这话,就算她去问沈屹骁,俞初蓉也?不怕,毕竟这是这个圈子里惯例。
但是她也?不想惹夜浓心里不痛快,便又补充道:“当然,我知道夜小姐是非常优秀的,只是出生于什么样的家庭,并不是你能选择和决定的。”
“虽说我个人?从来都不看重这些,可到?底是老沈的遗言。”她把自己摘得干净,把所有都推到?了已经去世的沈文宏身上。
“屹骁这孩子打小就孝顺,”她语气?很?是无奈:“大约是天意?弄人?吧。”
她轻叹一口气?的同时?,夜浓垂眸笑了,像是被?她的话戳中了笑点?,夜浓笑了好一会儿。
而?在她毫不遮掩的笑声里,俞初蓉脸上的从容开始逐渐消失,“我是哪里说的不对,竟让夜小姐笑成这样?”
夜浓撩起眼皮,她眼尾染着笑痕,但语气?已露戏谑:“沈夫人?,您不觉得您的戏太?过了吗?”
被?她一语戳破,俞初蓉嗓子里一噎,“...你说我在演戏?”
无论她演得累不累,夜浓已经看累了。
“说了这么多,您无非就是想让我和沈屹骁分手,是吧?”
被?她一语击中,俞初蓉放在身前的手不自觉地勾搅在一起。
但是她什么都没说,只一双眼紧紧定在夜浓的脸上,像是在用她眼底的威视默认她的答案。
不过相比她内心的焦灼,夜浓无论从表情和内心都很?淡定。
出乎她自己意?料的淡定。
甚至淡定的主动谈及了钱。
“想必您也?是有备而?来的,说吧,您准备给我多少?”
她的爽快不仅没有让俞初蓉觉得轻松,反倒让她紧张和不安了。
她甚至在想,如果她狮子大开口,而?她又拿不出那么多该怎么办。
一阵沉默后?,俞初蓉问:“夜小姐想要多少?”
之前觉得她废话一大堆,如今这个话题,夜浓觉得非常有意?思?。
“听说上个月,东沈的股价又创历年新高,总市值已经超过千亿美元,不知沈夫人?准备给我几成?”
俞初蓉顿时?瞳孔一缩。
她真是小看了这个女人?的野心,竟然打起了东沈的主意?。
是该说她不知天高地厚,还是笑她不知自己几斤几两?。
俞初蓉嘴角勾出一味冷笑:“屹骁若是知道夜小姐打这样的主意?,不知会怎么想。”
“怎么想?”夜浓轻抬下巴,像在思?考,“我猜,他若是知道我看上了他的钱,怕是睡觉都要笑醒。”
俞初蓉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夜小姐可真会给自己脸上贴金啊!”
“你不信吗?”夜浓拿起卡在桌上的手机:“不然我们来问问他?”
在俞初蓉遮掩不住的惊慌里,夜浓轻笑一声:“开个玩笑,看把您吓的。”
外人?就算再不把她这个沈夫人?放在眼里,面上也?会装一装。
可是这个女人?,面对面地几经羞辱她。
如果不是顾忌沈屹骁,俞初蓉真恨不得将桌上那壶滚烫的花茶泼她脸上。
偏偏这时?,夜浓端起桌上那杯已经凉掉的花茶,唇抵杯沿,她浅浅尝了一口后?皱眉。
“果然不如屹骁亲手泡的好喝。”
她视线落到?对面,在俞初蓉的满眼怒视里,夜浓无声弯了弯唇,“如果沈夫人?现在给不了我答复,我就先告辞了,我的号码您也?有,你要是想好了,随时?给我打电话。”
随着她起身,俞初蓉抬着眼皮看她,像是要扳回一局,她横眉冷哼一声:“现在跟我要钱了,当初又何必装清高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