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坚默默关了通信监控和实时记录。
    他直接开口，王机玄也就明白，现在可以不用传声，直接交谈。
    傅坚问：“你在下面找到了什么？”
    “很多东西，还有支柱刃兽的秘密。”
    王机玄简单介绍了一遍极乐天幕，以及部分灵修者对永恒不死的疯狂实验，没有给傅坚骂人的空档，就直接道：
    “我此刻正跟对方谈判。
    “我这边找到了支柱刃兽的一小部分灵魂，对方与迦里喏差不多，但要更高级一些，算是刃兽文明的真正主宰者，不过也是‘之一’。
    “这边不能聊太久，我只是想问下你的意见，要不要去这么搞。”
    傅坚沉默了几秒。
    “这有悖原则，如果我们这么去做，就是跟刃兽合作、去打压人类内部的派系，我站在个人和公义的角度反对这么做。”
    王机玄：“那好吧，我不往这方面引导，套点情报就回来。”
    “我的意思是，我站在个人和公义的角度。”
    傅坚缓声又道：
    “如果d5的军官出于个人目的，想要保护人类正常社会，而去找机会试探出灵能之都隐藏的三名灵修者实力恢复程度，那对人类而言，也有可能会避免未来的毁灭危机。”
    王机玄搞蒙了。
    不是，到底是要，还是不要，还是既要又要？
    既要又要的话，那恐怕有些不太好……
    在他们修行界，大魔头也有豪情万丈的人物，坏就坏的彻底、正就正的磊落，都能算是不错。
    他最讨厌的就是，表面扮演正道大侠、内里搞各种歪魔邪道的家伙。
    嘴上都是主义，背后全是生意！
    当然，王道长自身这种情况，属于是有点嘴硬，不得已用了魔功，但……
    心、存、光、明！
    傅坚很干脆地道了句：“你这次谈判不代表人类立场，只是个人行为。”
    “懂了，”王机玄讪笑，“也对，这个问题我是不能问你的，你肯定不能对刃兽有半点妥协……那行吧，我来搞，出了事我来负责。”
    “谢了。”
    “我继续去忽悠。”
    王机玄传声补充：
    “支柱刃兽这次活跃只能持续三天。
    “还有，咱们这边的资源和人口，确实是它在调控。
    “它们的目的似乎很复杂，还没能套出来，具体回来我跟你解释，我先套话了。”
    傅坚应了声。
    王机玄后续并未再传声。
    ‘这家伙到底怎么做到的，’傅坚明显困惑了。
    如果真能祸水北引，对于当前局势而言，确实是最有利于人类内部团结的。
    灵能之都会陷入危险？
    傅坚对此并不相信。
    第六支柱如果真能突破灵能之都外围防线，那三个灵修者大概率就会现身。
    ……
    第六支柱的极乐天幕内。
    王机玄的异魂、五号的意念体，与那个披着斗篷的迦里喏相对而坐。
    谈判进行的比较顺利。
    五号自以为发现了问题的关键。
    他们灵修文明很难跟刃兽文明谈判，因为刃兽文明的目的就是彻底消灭灵修文明；
    人类文明也很难跟刃兽文明谈判，后者只是把前者当做灵修文明的附属、素材库，是灵修文明的一部分。
    甚至，黑色风暴活跃之前，刃兽从未跟人类进行过交流。
    而一个从外而来的神秘修行者、高阶世界的使者，与刃兽虽然有冲突，却并没有根本利益牵扯的家伙，偏偏掌握了很多能直接威胁刃兽的手段……
    这种角色，别说是刃兽文明，就算巅峰时期的灵修文明，也该给与重视。
    五号又听王机玄在那忽悠：
    “我跟人类的指挥官进行了一次简单的商谈。
    “人类跟刃兽不存在和解的可能，这颗星球上发生的悲剧，任何人类都没有权力去选择去原谅刃兽。
    “但如果刃兽优先去解决与灵修者的矛盾，人类一方可以选择临时休养生息，毕竟灵修者对人类而言，也是巨大的威胁。”
    斗篷迦里喏不断思索着。
    它问：“这颗星球上的原始文明，可以反抗灵修者？”
    “你应该是沉睡了很久，”王机玄道，“既然你们的信息可以共享，不如直接去阅读其他迦里喏的记忆，过去八十多年，人类一直在不断进步。”
    王机玄目光逼人：
    “就算没有我在这，我也相信，人类终将会驱逐刃兽和灵修者，成为这片星域的第三个棋手。
    “人类坚持的机械路线，现如今已经取得了成效。
    “你刚体会过，不是吗？
    “现在的你被压制在这儿，狼狈不堪、动弹不得，这还是因为，人类发展的时间太短。”
    斗篷迦里喏缓缓点头：“确实是这样，这个原始文明在跟我们的对抗中，主要是依靠他们自身的力量。”
    “刃兽和灵修者组成的灵能文明，其实并不具备任何优越性。”
    王机玄当着五号的面，直接数落：
    “无论是人类的身体还是刃兽的身体，都不过是核心回路和灵能回路的寄生体，你们并不能理解力量的本质。
    “更不用说，我已经接触过核心回路的缔造者。”
    斗篷迦里喏明显愣了下：“你接触过那个远古文明？”
    五号点点头：“我可以作证。”
    “我更加看不透你了，”斗篷迦里喏喃喃道，“你浑身都是秘密，有着不可思议的能力，很多奇异点都在围绕你发生。”
    王机玄被说的快不好意思了。
    他道：“你只能活跃三天，人类一方准备的物资，足够把你钉在这里三天，不如，我们打个商量。”
    斗篷迦里喏问：“你是想让我去攻击北极圈的那个城市？”
    “你难道不想知道，那三个光明议会庭的灵修者恢复到什么程度了吗？”
    王机玄坦然道：
    “在我面前的这些敌人中，刃兽是大敌，那三个灵修者以及他们下属的灵奴，则是我的死敌。
    “我在这对你进行规劝，而不是与你交易。
    “不如你从这里撤走，去北极圈找他们的麻烦。”
    斗篷迦里喏却道：“基于一项协议，我们暂时不会进攻北极圈的那座灵能都市。”
    “协议？”王机玄有些疑惑。
    五号忽然像是被踩到了尾巴：“他们跟你们有协议？！”
    “是的。”
    斗篷迦里喏轻轻点头：
    “你可以回忆一下，来自暗夜的灵修者，在我们取得了广泛优势后，只是将你们分别围困在不同的星球上，并未对你们赶尽杀绝。
    “这就是那项协议的内容。”
    五号破口大骂：“这群！该死的家伙！混蛋的家伙！我们这一派拼上了一切去保护文明之火，他们却在暗地里跟刃兽勾结！协议是什么！”
    斗篷迦里喏缓缓摇头：“基于保密条款，我们不能说。”
    王机玄目光略微闪烁。
    一些信息在他心底迅速串联。
    王机玄忽然道：“我知道了。”
    斗篷迦里喏结膜上露出皱眉的表情：“你知道了？你知道什么了？”
    “是为了刃兽文明的存续。”
    “嗯？”斗篷迦里喏满脸疑惑。
    它装的。
    王机玄自顾自地说着：
    “如果不是我之前已经了解的足够多，又有一个思想出了点问题的小女仆，我大概也想不到这些——
    “刃兽并不能完全独立生存。
    “我说的对吗？”
    斗篷迦里喏略有些沉默。
    五号问：“什么意思？”
    王机玄瞪了她一眼……
    大姐，咱们是在跟对方谈判！
    这就跟斗地主一样，怎么俩农民开始互相问牌了？
    道长直视斗篷迦里喏，快声道：
    “极乐天幕，支柱刃兽的灵魂，刃兽群的支撑，这是由三千五百多个灵能回路组成的。
    “极乐天幕的缔造者，就是战争之神那伙灵修者，他们曾经也为一些必须的灵能回路发愁，然后去找到了光明之翼议会庭进行谈判。
    “光明之翼跟战争之神合作，让刃兽从此诞生。
    “但当第一批年迈灵修者进入极乐天幕，试图永恒存在时，出现了意外，迦里喏，这种特殊的刃兽、刃兽群的大脑、刃兽文明的先知开始觉醒，杀死了这些老灵魂。
    “叛变是从极乐天幕开始的，或者说一场起义。
    “然后就是刃兽对灵修者的战争。
    “这个过程中，你们肯定发现了一些问题……你们没有核心回路，最多只能通过复制灵能回路来制作新的个体。
    “你们的文明，不具备自我进化的可能。
    “这就跟，机械文明一旦脱离了人类逻辑进行维护，最终也会走向崩坏，是差不多的道理。”
    王机玄双眼微微一眯。
    迦里喏的表情出现了几分凝固。
    迦里喏也没有再躲避：“是的，你找到了问题的根本。”
    王机玄身形微微后仰。
    主动权，终于到手了。
    他手指敲打着桌面，笑道：“你想要什么？”
    “灵魂，灵修者的灵魂成为我们的傀儡。”
    斗篷迦里喏平静地说着：
    “这里的城市和宫殿，就是为这些灵修者灵魂准备的鸟笼。
    “这不正是他们追求的吗？
    “极乐天幕，永恒神国。
    “用普通智慧生命的灵魂作燃料，让这个神国永续存在，哪怕永恒只是伪命题，也可以极大延缓他们的死亡。”
    真是一群杂种。
    道长心底骂了句。
    王机玄问：“你们选择跟光明之翼协商，是因为他们掌握了支柱刃兽的制作方法和维修保养技术？”
    “不错，杀死了所有战争之神议会庭的灵修者后，我们其实已经释放了自身的恨意和愤怒，也意识到了自身文明的短板。”
    斗篷迦里喏淡然道：
    “我们尝试摧毁所有的灵修者，是因为，每个灵修者都有可能操控我们。
    “就像他们此前激活的沉睡回路。
    “其实，让这颗星球上的文明得以存续的唯一原因，就是那个协议，而不是其他什么条件。
    “如果没有那个协议，我们十二个同步沉睡后，自然会有新的伙伴被调集前来这里，轻松撕碎这颗星球地表上的一切生命体。”
    王机玄问：“能谈谈这个协议的内容吗？”
    “不能。”
    “所以，你们是不会进攻北极圈的灵能之都了？那你们为什么要去抢夺老索菲留下的核心回路？”
    “协议只涵盖了光明之翼议会庭成员。”
    五号在旁面色铁青。
    她遭受了背叛，深深的背叛！
    王机玄不断思索着。
    谈判陷入了困局，忽悠第六支柱去冲击灵能之都，对己方而言自然是三赢的手段。
    既然有这个机会，道长自然愿意尝试。
    这个协议……
    “啊，”王机玄忽然笑了，“你们被骗了。”
    斗篷迦里喏不解。
    “你是想用这种方式套取协议的内容吗？修行者？”
    “不不不，你的智慧程度并不低，我们在这里没办法撒谎，撒谎能被彼此感应出来。”
    王机玄讪笑：
    “但你们确实被骗了。
    “你们的协议应该是，达到某些条件后，光明之翼议会庭的灵修者就会成为你们的奴隶，进驻一个个极乐天幕，接受你们的束缚，成为囚笼中的金丝雀。
    “这个协议还是你们主动提出来的，对吗？
    “那你知道，这颗星球有什么特殊吗？”
    斗篷迦里喏点点头：“这里是灵修者的母星，在这颗星球六十五万个公转周期前，这里诞生了第一批灵修者，带走了核心回路，离开了正崩解的远古文明，此后核心回路开始不断发展壮大，渐渐有了接近神的力量。”
    “他们回来就是在寻找母星上藏着的宝藏，而这个宝藏，你猜猜是用来对付谁的？”
    斗篷迦里喏思索着。
    王机玄看向大殿中的那些白骨残骸。
    刃兽并不傻；
    它们其实也在两条腿走路。
    一方面试图让光明议会庭的灵修者成为它们的奴隶，充当维修师和刃兽文明科学家这种角色；
    另一方面，它们也在努力学习灵修者文明的知识。
    伪星际之门，兽语者当时的ss级晋升仪式，都是最好的证明。
    刃兽跟灵修者都在耍心眼，刃兽怕将灵修者杀完，自己的文明也终会崩坏，必须留下一些老师；
    灵修者在拼命自救，这六个灵修者的希望就寄托在了他们古早的母星上，从而导致后续地球的惨剧。
    现在，王机玄自然不能去说这些话，他要尝试激怒第六支柱，让它去跟灵能之都的灵修者狗咬狗。
    先打个信息差试试。
    “你自己心里也有数，光明之翼不会那么老老实实遵循这个协议。
    “而根据我得到的信息，那个像是神婆又像是女巫的灵修者，此前已经自毁释放了自己的核心回路，她对光明之翼的三个灵修者说，自己找到了通往那个宝藏的路径，这个秘密应该只有光明之翼知晓。
    “你们刃兽，已经快出局了。
    “不信？看你表情应该是不信的，那你可以问问他们三个，你们应该能直接通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