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陌强忍着鼻子里不断泛出的酸意，一边胡乱擦拭身上、面前的水渍，一边不甘心地举起手机，将那条消息从头到尾、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
    其上写着——
    【尊敬的宋记妖族会员，下午好！】
    【今日，本店怀着万分激动的心情，特意为您带来一桩特大好消息！为提供种类更丰富、效用更强的灵菜，我店已于不日前找到了灵肉级别的牛羊肉。】
    【自即日起，宋记将陆续推出以牛羊肉为核心食材的新灵菜。而现有宋记灵菜里，所有涉及牛羊肉的菜品，其中用到的普通肉类将统一升级为灵肉，各道菜品的定价也会有所增长，请注意查收最新价格哦～】
    【欢迎您私信咨询更多详情，获取新灵菜的最新消息，第一时间品尝别样美味！】
    多么热情和善的文字，多么俏皮亲切的波浪号，以及多么冷酷的涨价提醒！
    确认消息属实后，时陌连水都没心情喝了。
    他黑着一张脸，拖着如同灌了铅水的双腿，回到工位上“躺尸”。
    “叮咚。”
    “叮咚。”
    新消息提示音频繁响起，吵得时陌脑袋疼。
    【时阳：哥，看见宋记新发的消息没？我难得来饶海市，正巧你过几天发工资，于情于理是不是该请我好好搓一顿？】
    【时阳：看时间也差不多……你发上去的小说，现在是个什么情况？编辑那边怎么说，同意上架了不？】
    【时阳：哥？哥！哥哥哥哥哥】
    时陌：“……”
    这家伙真不愧是一天到晚跟文字打交道的，话匣子一打开就停不下来。
    臭弟弟，你发的这堆字，严重吵到貘的眼睛了！
    不过……
    时阳倒是提醒了他一件重要的事。
    时陌捞过鼠标，点进目前国内最热网文平台的pc端，接着登录自己的账号，怀着满满的期望，查看后台消息。
    寸头酷哥抿唇，心中默念。
    签约成功，签约成功，签约成功……
    如果副业能稳住，就不用担心吃饭问题了！
    下一秒，他看着屏幕上显示的“抱歉，您的签约申请未能通过……”等字眼，那心里头真是比飘着雪的寒冬腊月还冷。
    貘只想赚点饭钱，怎么就这么难？！
    这么些年来，他受困于种族天赋，手头剩下的灵石并不多，私藏的宝物也寥寥无几，多是留着生死时刻救命用的灵药灵草。
    难不成，他真要为了一口吃的，去妖族集市把最后这点子保命家当卖了？
    一想到这儿，时陌就忍不住头疼地揉额角。
    与此同时，位于隔壁工位的胡灵俪也在关注宋记的新动向。
    将这条推送消息反复看了两三遍后，她细眉上挑，难掩眼底惊讶。
    就胡荣时不时递的消息来看，宋记上下从未离开过饶海市。除了外出采购食材、送外卖之外，这帮子妖怪几乎每天都泡在西丰街里，从早忙到晚。
    宋记那个小树妖，究竟是怎么找到的灵肉？
    总不能，是灵肉长了腿，自个儿送上门吧！
    这种“离谱”的念头一冒出来，连胡灵俪自己都觉得不可能，啼笑皆非地摇了摇头。
    “咚咚。”
    办公室门口传来敲门声。
    “灵俪姐，胡局找。”胡局秘书的声音响起。
    胡灵俪会意起身，简单跟时陌通了个气后，跟着胡局秘书往楼上走去。
    半小时后，抱着手机、热情回复妖族会员的宋穗，收到了胡灵俪发来的消息。
    她粗略一扫，若有所思地挑眉。
    今天是每月一次的店休日，海螺们领到首月工资后，一大三小直奔老城区附近的小商品市场，想要给族里人和海龟爷爷买点吃的用的。
    九尾狐跟杨初、郑小筝她们提前约好，今天要一起去东茂街逛街买衣服，大约二十分钟前，一行人刚从西丰街出发。
    至于朱雀和狡，前者缩在房门紧闭的一楼男生宿舍里，不知道在神神秘秘地折腾些什么；后者正在饶海市郊区的地里，照顾处于生长期关键时刻的祝余草。
    眼下留在院子里的神兽，除了白泽之外，就是小猫咪模样的驺吾。
    摆烂猫猫化人形在即，正抓紧最后的躺平摆烂时间，在宋穗怀中呼呼大睡。
    白泽察觉到宋穗脸上的异样神色，温声问：“怎么了？”
    宋穗直接将手机屏幕递到对方面前，乐道：“狐族的心眼子和小动作还挺多。”
    白泽定睛一看，顿时了然。
    从胡灵俪刚刚发来的几条消息里，显然能看出两层意图。
    明面上，她是作为一名宋记客人，前来了解新菜系的详情；再往深一些细瞧，她也在不动声色地打听灵肉的来源。
    先前，狐族就有私下查出灵蔬来源，并私下接触林讷言，试图与之交好。
    如今，在得知新菜系后，他们又开始旁敲侧击，试图摸清楚灵肉从何而来。
    已知拥有特定天赋的灵厨才做得出灵菜，普通厨子用灵蔬、灵肉做菜，它们的效用十不存一，堪称暴殄天物。
    那么在这一大前提下，狐族此时此刻打的算盘，其实并不难猜。
    说来说去，无非就是想要掌握所有信息，提前与灵蔬、灵肉供应者交好，为未来可能发生的事情铺路，以便在日后掌握主动权。
    譬如，希冀日后会出现一位狐族灵厨，不必受制于宋记，扭转供求关系、灵菜市场的形势。
    白泽颔首：“倒也是狐族的做事风格。”
    狡猾是外界赋予的“刻板印象”，精明才是它们这一族群的底色。
    “可不嘛！”宋穗耸肩，无所谓地笑了，“随狐族折腾吧。”
    就算狐族以后真的会出现一位灵厨，等它长成，那至少也是二十多年后的事情。
    在此之前，宋记应该已经在狐族那儿赚得盆满钵满，宋穗对这个结果非常满意，没兴趣做垄断市场的独苗。
    更不必说，宋记早已和林讷言、苏磊签订了长期优先供货合同。甭管狐族怎么折腾，反正妨碍不到宋记，也不会影响《白泽图》的修复进程。
    “叮咚——”
    宋穗把手机拿回，看了一眼胡灵俪新发的消息：“狐族想和宋记达成限时独家合作，希望在今年妖族交流大会的团队竞技赛上，宋记能专供狐族灵菜。”
    她笑意越发浓：“不容易，狐族总算憋不住了。”
    闻言，白泽表现得很淡定，脸上没有一丝一毫的惊讶神色：“倒也不意外。”
    纵然妖族妖口不多，彼此之间联系也不太紧密，但现在毕竟是互联网发达的现代社会。按照常理，灵菜重新现世的好消息，早该一传十十传百了。
    然而宋记卖了近两个月的灵菜，来宋记消费的妖族会员却还是那些熟面孔，妖族新客增长率并不高。
    如果按种族分，那么在宋记各妖族的会员中，目前狐族占比最多。九月中和九月末，狐族为了准备妖族交流大会，一前一后派来两批青年才俊，每天雷打不动地点灵菜外卖。
    朱雀不爱动脑、狡生性纯朴、驺吾初来乍到，这三个暂且不提。
    宋穗和白泽、九尾狐都不笨，要么心思玲珑，要么天生八百心眼子，早就将这种异常默默看在眼里。胡荣、胡明希来的当天，他们摸清狐族对妖族交流大会的重视程度，自然猜出狐族大致意图。
    之所以宋穗会按兵不动——
    首先，她要兼顾普通人类和妖族两种客人，在徒弟罗九还没真正成长起来之前，她每天的精力注定有限。就算狐族没有藏私，妖族客人如云来，她也满足不了所有妖族会员的灵菜需求。
    其次，人有私心，妖族也不能免俗。毕竟狐族贡献这么多不同等级的会员，给宋记带来大量资金，何必紧抓着人家那点私心不放？和气生财，互惠互利才是正道。
    再者，妖族交流大会在即，届时宋穗必然会带着灵菜参加千妖集市，一口气将宋记的名声打出去，不愁没有大量新客涌入。
    常言道，朝中有人好办事。
    无论人或妖，多多少少都讲究人情二字。
    在不影响《白泽图》修复的情况下，宋记得利，还能卖狐族一个好，方便平时去妖管局办正事，何乐而不为？
    宋穗伸了个懒腰：“最近我徒弟的进步速度挺快的，等到了下个月妖族交流大会正式开幕，他应该已经能独当一面，应付大部分的普通菜肴订单。”
    “大会开完，宋记灵菜的名声肯定已经打出去了。这样我从大会回来之后，也能把更多精力放到灵菜、宋记经营扩张这些事情上。”
    白泽点头：“合理分工、各展所长，才能长久。至于狐族那边的合作邀请……按照规则，团队竞技赛中，灵菜的定位与灵药相同。”
    宋穗眼珠子一转，立马懂了白泽的意思。
    如果狐族的年轻才俊们比赛时，难免受伤、妖力不足。灵菜起效速度快，这些狐妖当场干饭，不正好展示宋记灵菜的效用？
    换个说法，这些可都是活广告，童叟无欺、现场演示的那一种！
    宋穗看着白泽那张平静温和的脸，啧啧称奇：“小鸡总说我跟着九尾狐学坏，我看你也不赖啊！”
    白泽淡定地抿了一口茶水，但笑不语。
    宋穗的灵感却被勾起来，大脑飞速转动：“既然是活广告了，咱们也别浪费这个机会，不如借机把事情搞得更大一点！”
    白泽疑惑：“更大一点？”
    宋穗咧开嘴角，露出一口大白牙，笑容灿烂地说了自己的想法。
    白泽听完之后，欲言又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