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观辞开口要峨嵋刺的时机的确很?恰当,但在他开口之前,他们的话题和峨嵋刺毫不?相关。
说“恰当”,是因为在这时候开口,释千有?极大概率不?会拒绝。
意识到自己可?能“上当受骗”,她还是没忍住回头看了一眼不?远不?近跟着的应观辞。
他已?经把脸上的泪水擦拭殆尽,表情?平静,仿若无?事发生,完全看不?出先前的样?子,而此?时正垂着眼看手中那半支已?经变为血红的峨嵋刺,手指轻轻接触刀刃、又缓缓向下?滑动,但却并没有?割破出血,仿佛这个动作做过无?数次、已?能轻松把控力道。
似乎是感受到她的视线,他又很?快地抬起头,眼神和之前没什么不?同,几乎没什么情?绪流露,但手指却顺势蜷起,握住了那半支峨嵋刺。
“有?什么事需要我做吗?”他问。
声音倒还是残留了些先前的痕迹,略微带着些哑意。
释千:“……”
算了,送都送了,总不?能转回头拿回来。
但他做出一副她要抢的样?子干什么?就算放在四百多?年前,她也没干过这种上不?了台面的事吧?
可?假如刚才要峨嵋刺的举动是蓄意为之,那说不?定现在这副样?子也是故意的。
值得怀疑。
不?过再怎么值得怀疑她也做不?出把东西再拿回来的事,于是只说了声“没事”便回头继续向前。
往前又走了两?三米的样?子,那个被称为余队的女人微微回了下?头,二人视线相接。余队先是一愣,然后转头吩咐了甘孟玉两?句,又卸下?头部防护主动向她走来。
相距不?到两?米时,余队停住脚步:“我们已?经采样?、休整完毕,随时可?以出发。”
“你?们那个探查路线的观察者?能运行吗?”释千询问。
余队摇摇头:“一直在试着进行探查,但都得不?到结果。以往就算在危险环境中也能得到大致结果,这种一点结果都得不?到的情?况的确还是第一次出现。”
“他离开的那段时间呢,有?做探查吗?”释千又问,用眼神示意了一下?应观辞。
“……嗯,有?。”余队看着释千,斟酌说道,“可?能是距离不?够远,也可?能是别的影响因素。但现在我们最担心的事是……她体内的异常能量可?能失控了,所以才出现了失效的情?况。”
余队所说的最后一种情?况的确存在,因为所谓的人类觉醒者?都是异种共生态,当觉醒者?失控时一般会有?两?种情?况:一种是能力失控,一种是能力无?法被调用,这两?种都代表着人类意识无?法操控肉体,异种意识占据上风。
但现在的情?况不?至于让觉醒者?失控,那么就是余队没敢直接点明的“别的影响因素”。
释千问:“是具体什么方向的能力?”
余队并没有?立刻回答,因为涉及队内能力配列,是机密内容。她在思考如何用一个不?泄密但又不?欺瞒的方式回答这个问题。
然而应观辞倒是直接开口,简单明了地说出两?个字:“预言。”
余队骤然转移视线看向应观辞,一向沉静的表情?沾染上了些许惊异,但应观辞并没有?做出多?余的回应。
“预言啊……”
原来如此?,释千明白了。
那的确是由?于她在周围的缘故。因为不?同于大致固定的、可?被预测的世界线,在她周身的时间线无?时无?刻不?在发生着变化,并且更精准来说,是在被“创造”,所以在她周围会出现预言失效的情?况。
比如在《猎人游戏》那个副本里,有?个玩家就掌握预言方面的能力,但在对她使用时却失效了。
释千本来还打算借助这波人锁定霾兽的具体位置,现在看来只能暂时分道扬镳。但她可?以放一个定位在他们身上,这样?她正好能匀出时间去探索降明。
“是我身上携带了屏蔽预言的道具。”释千说,“你?们目标是霾兽吧?”
“是的。”余队收回视线,紧接着又解释说,“但我们只是想对霾兽的异常能力、活动范围等基础信息进行探索与了解,如果有?机会的话……”
“探索与了解就够
了,你?们打不?过的。”
释千打断余队为了避免误会而变得冗余的叙说,旋即她抬起手,黑色的烟雾自她的手心中飘然升起,强烈的异常能量波动扩散开来。
猎异队那边陡然警惕起来,而余队的躯体也不?自觉地紧绷。
那缕黑色烟雾在空中逐渐成型,先探出烟雾的是节肢状的步足,随后那黑色的步足上生出纤细而浓密的绒毛来,紧接着一双全黑而黝亮如宝石的眼睛从黑雾中探了出来,最后雾体在一瞬间汇聚收拢,形成了那生物的身体。
悬于空中的是一只纯黑的蜘蛛。
或者?准确来说,是一只类似蜘蛛形态的异种。
滞空仅不?到半秒,它便遵循物理学直直向下?落去,恰好落在释千的掌心。它的躯体比释千的手心略小一圈,但八根步足却悬空在外,舞动了几下?后便蜷缩起来,似是依赖地紧紧包裹住释千的手。
寻常人被这么大一只虫子爬到身上早就一蹦三尺高,恨不?得把手都甩出去,但释千却是配合地蜷起手指,中指的指尖恰好落在蜘蛛异种的头部,似是亲昵地摸了摸。
那蜘蛛异种顿时不?再紧绷,步足也再次开始晃动,似乎是显得心情?很?好。
饶是久经沙场的余队,面对此?情?此?景嘴角也没忍住抽动了下?,浑身上下?顿觉不?适,但对于千奇百怪的异种她早就见怪不?怪,更何况这只异种体型很?小,能力波动也属于可?压制的范围,倒不?至于反应过激地跳开。
“我先去别的地方看看,不?影响你?们的预言。”刚召唤出来的蜘蛛异种很?紧张,她一边用触摸安抚一边说,“我希望你?们可?以携带着它,我能通过它定位到你?们的位置,当然,如果你?们遇到什么没法解决的麻烦,也可?以通过它来通知我。”
释千的手向前微微递送。
余队:“这……”
她的手伸出又缩回,表情?稍显古怪:“我们编队里没有?相关能力方向的觉醒者?……”
释千微愣,随后反应过来余队的用意,解释说:“不?需要。它是母子寄生类的异种,母体在我这里,子体无?毒、无?攻击性?,只是信息的收集者?与传递者?。”
她其实?觉得这只异种很?会长,颜色单一不?出错的同时还浑身毛茸茸的,挺可?爱。
而在它的对比下?,它的母体就不?太符合人类对“可?爱”的审美了,体型庞大、配色艳丽冗杂,还没有?这些小绒毛而显得通体油亮。她就不?召唤出来了,免得不?好推销子体。
“它没办法独立行动,只能通过寄生能给它安全感的强者?才能施展能力。胆子很?小,有?些怕生。”释千尽可?能使用弱势的词汇,“你?们尽量不?要恐吓它,否则它会害怕,一害怕能力就容易失效。”
余队:“……”
“我们不?会恐吓它的。”片刻沉默后,她说,“需要怎么寄生?有?什么副作用吗?”
“它会附着在后颈处,被寄生者?不?会有?任何感觉。”释千说,“随后被寄生的人就会暂时拥有?它的能力,大幅提升感知能力的同时,也能通过它与我进行交流,并且起到传送锚点的作用。你?们谁来寄生?”
释千说话使用的语气算得上是和煦,但提出问题的方式却是不?容置疑的。
没等余队回复,她便又抛出了一个选项:“寄生在观察方面觉醒者?身上能力加成的效果会更好些,我记得你?们队列里的观察……是他,对吧?”
释千的目光落在最开始做出预警提示的队员身上。
余队也看向那个队员,目光在他的视线和那只毛绒异种上徘徊,最后收回视线:“还是我来吧。观察方面的s级觉醒者?其实?是最弱的,您刚也说了恐慌会造成能力失效,我能保护好它。”
随后她向释千伸出手,靠近那只蜘蛛异种,打算接引。
释千也没客气,最后摸了摸那只异种,轻声下?达命令:“去吧。”
她并不?是故意弱化它的形象,而是这只子体是真的胆小怕生,此?时它在释千的命令下?慢吞吞地起身,可?接近余队时步足都在打颤,始终不?愿意迈出那一步。
释千只好补充说了句:“没关系,她不?会伤害你?的。”
微一停顿:“去吧,不?要让我说第三遍。”
不?知道是前半句话还是后半句话起了效,那蜘蛛异种果然不?再畏畏缩缩,在释千手腕上留下?一根细丝后,猛地一跳落在了余队穿着防护服的手臂上,然后开始一步三回头地往脖颈的方向爬。
余队沉默片刻,最终还是没忍住说了句:“还没这么近距离和异种和谐共处过。”
“有?很?多?对人类没有?攻击倾向的异种。”释千说,“只不?过大部分越过深层之门的异种都对人类有?着不?纯的目的。但它是我从深层世界里召唤出来的,所以很?友善可?爱。”
“友善可?爱……”余队复读,然后说,“是啊,如果出现在人类世界的异种都能像它一样?友善可?爱,或许人类和异种有?朝一日可?以和谐共处呢。”
释千回了句:“或许会的吧。”
余队说的是玩笑话,释千的回应也就像句玩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