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瑶带着三?人入了院中后, 方才拧在心头的那股繁杂情?绪便暂且消散了去?。
因着她?对这里太熟悉了,且本也?自在亲近。
就好像是带着家中长辈来做客她?如今自己的小家一般。
盛瑶有?些?羞涩,但又很是热情?。
她?邀请三?人在院中坐下,
便匆匆前去?准备茶水点心。
盛丰满脸不悦地打量着小院。
所见之处皆是干净整洁,平凡温馨的装扮,让这间宅子和?他所知的那个京城狗官显得格格不入。
杨大?娘和?许大?叔倒是平和?不少。
他们也?好奇地张望着, 夫妻俩不时低声交谈:“看着好像还不错。”
“是啊, 在这儿住着肯定很舒服啊。”
盛丰轻哼一声收回了视线, 也?不知是听?见这两人谈话了还是没听?见。
盛瑶这时也?端着茶具和?茶点回到了小院中。
盛丰沉着脸色问:“他何时回来?”
“……唔。”盛瑶想了想, 如实道?, “我也?不知,不过他离开时说的便是今日回来, 他一向说话算话的,说不定再?过会便要到了。”
盛丰闻言,霎时胸口一闷。
他就听?不得自家女儿毫无保留地说那人的好话。
还不待他缓和?,盛瑶又热情?道?:“今日午时便在这里吃饭吧, 爹爹你也?好久没有?尝过我的手艺了吧, 杨大?娘和?许大?叔也?赏脸尝尝看,好吗?”
杨大?娘和?许大?叔倒是惊喜。
盛瑶这孩子打小就乖巧, 模样还长得水灵,如今还要招待他们留下吃饭, 他们自是乐呵地应下:“那就麻烦你了, 瑶瑶。”
盛瑶微微摇头:“不麻烦,反正平日在家中我也?是要下厨的。”
“什么?!都是你在下厨做饭?!他真把你当丫鬟使了?!”盛丰当即就要气得跳脚,声音拔高, 眉头紧蹙,一副撸起袖子就要和?这狗官拼命的模样。
盛瑶嘴角一抽, 忙按住她?爹:“爹,你在说什么呀,我打小便喜欢做菜,你又不是头一天知晓,我在家中时也?时常下厨呀,难不成你和?娘亲也?是把我当丫鬟了?”
“那怎能一样!”
他们那是瞧着女儿喜欢,便让女儿做自己喜欢做的事。
而女儿不喜欢的,他们绝不会强迫女儿分毫。
盛瑶小声嘀咕着:“怎不一样了……”
她?在这里也?是只用做自己喜欢的事呀。
盛丰哪能知晓这些?,只觉当真要气得背过气去?了。
不管合理与否,总归提起这个狗官,他就气不打一处来,说什么也?是扭转不了半分他对他的敌意的。
好端端的小姑娘不小心找错门了,真正正直的青天大?老爷是该帮助百姓造福百姓,送小姑娘回家才对。
哪会像这等狗官一般,将错就错,硬把人留下了,还不知给他的女儿灌了什么迷魂汤。
可怜他的女儿,本就单纯呆愣,不谙世事,哪能是这等精明的狗官的对手。
盛丰越想越痛心,越想越气恼。
他积攒着情?绪,正要再?度发飙。
一转头,盛瑶这边已是礼貌又乖巧地询问杨大?娘和?许大?叔两位客人:“嗯嗯,这个菜我会,还有?什么想吃的吗,家里正好还有?些?别的食材,嗯嗯,杨大?娘口味也?偏辣?那真是太好了,哦哦,许大?叔喜得清淡,我知晓了。”
盛丰:“……”
盛瑶这头问完,又小心翼翼地看了眼盛丰。
本是想也?顺势问一嘴,但见她?爹那副阴沉沉的模样,到底还是闭了嘴,转身朝着厨房去?了。
盛瑶走后,石桌前三?人陷入短暂的沉默。
片刻后,杨大?娘打破沉默,开口道?:“盛丰,你好不容易见着女儿,老板着个脸干什么?”
“我不板着脸还要乐呵呵笑吗?你看我笑得出来吗?”
许大?叔也?开口道?:“我瞧着瑶瑶在这过得不错啊,短短几个月,她?气色也?变好了,模样也?更俏了,我们虽是还没见着那位大?人,但可以?肯定的是,那位大?人肯定也?未曾亏待瑶瑶啊。”
“还没亏待?!”盛丰怒极拍桌,“你瞧瞧这住的是什么地方,还没我家农场一半大?,一个屋子,还没我家门前空地大?,若是李征便罢了,人家中本就清贫,但这个狗……这个厉大?人,堂堂京城官员,住在这般偏僻简陋的宅子里,是为什么?!”
“为……”杨大?娘话不过脑,下意识道?,“为金屋藏娇,掩人耳目?”
“咳咳咳!”盛丰气得险些?呛到喘不上气来。
许大?叔惊得横了杨大?娘一眼,忙上前替盛丰拍背顺气:“盛兄,别听?这傻婆娘胡说八道?,哪有?的事,无凭无据,咱们可别胡乱猜测,自己气自己。”
盛丰重重叹息一瞬,摇了摇头却没再说话。
无论是何缘由,无法否认的是,厉峥怎也不是适合盛瑶的男子。
他本为京城人士,早晚会离开柳阳城。
他并非普通百姓,与盛瑶有?着天差地别。
外面的传言是真也?好,是假也?罢,总归他这样的人,是不可能对盛瑶当真有?多少真心存在的。
盛丰当时费尽心思,千挑万选,就是不想让他家盛瑶嫁到复杂人家受了委屈。
李家清贫,他可以?补贴。
李家遥远,他可以?自己进城来见女儿。
可这个厉峥,这个厉家……
盛丰两眼发昏,越想越是心头焦虑。
该不会,他的女儿已经被吃得连渣都不剩,完全无法挽回了吧。
盛瑶一人掌勺,动?作麻利地做出了五菜一汤,将小院的石桌摆得满满当当的,好不丰盛。
如此模样,颇有?当家主母热情?招待客人的模样。
若真是一桩好的姻缘,任谁瞧了都会为此感?到欣慰。
但眼下。
欣慰的只有?杨大?娘和?许大?叔,盛丰满心只有?焦虑。
这顿饭盛丰吃得味如嚼蜡,不时朝盛瑶飘去?视线,一触及女儿仍旧澄澈单纯的目光,又只得移开眼敛下眉目,无声地叹息。
饭后,几人先是随着盛瑶参观了一下小宅,又坐在院中闲聊了一会。
时间流逝着,院外却一直没有?任何动?静。
直至黄昏将近。
期间已是发怒过好几次的盛丰再?次憋不住气,怒声道?:“已经等了够久了,人没回来,咱们就该走了!”
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而他本也?不想见到那狗官,他只要带走他的女儿即可。
原本前几回还拉着劝着盛丰的杨大?娘许大?叔,这会也?说不上话了。
他们的确等了许久了。
他们不像盛瑶那般了解和?信任厉峥,他们也?不知厉峥外出是去?了何处去?干什么,饶是说今日回来,也?不定什么时候能回来。
更有?可能,不回来了。
若是厉峥当真不回来了,倒也?是好事一桩。
此事便可轻而易举解决了,盛丰也?不至于焦虑至此了。
但盛瑶仍是不愿离开。
即使她?已不似最初那般底气十足,但也?坚持道?:“或许他在路上有?什么事耽搁了吧,不过晚了些?时辰,再?多等一会就能见到他了。”
若是只有?盛瑶一人在家中,如此时这般一直没能等到厉峥归来,她?也?同样会胡思乱想。
就像最初厉峥也?离开三?日时一样。
只是想归想,没有?旁人影响,没有?情?绪宣泄口,这种胡思乱想只会被憋在心里,不会延伸出更多的想法和?改变。
但现?在,盛瑶的忧心被聚在家中的另外三?人不断放大?。
她?急于想向他们证实,厉峥不是坏人,他也?没有?欺骗她?,无论她?是否认错人,她?这三?个月在此过得很好。
而且,他们是真心相爱的。
然而直至黄昏之后,天色渐暗,厉峥仍是没有?归来。
盛丰已是憋着气不说话许久了。
杨大?娘为难地看了看这对父女,小心翼翼地出声道?:“若是天完全黑了就不便赶路了,不管是先进城,还是启程回村,再?晚可就不方便了。”
盛瑶咬着下唇,贝齿将唇色咬得泛白。
她?微垂着头,心下不知在想什么,只是一直搅着手指。
杨大?娘的提议没有?人应声,但也?没人反驳。
盛瑶自己应当清楚,无论如何,是她?找错了地
方,找错了人。
她?原本是有?婚约在身的,这桩婚事是否要继续,往后又要如何抉择,她?也?没法不管不顾只留在这里什么也?不做。
眼下留在这,只是为了先等回厉峥,将此事道?清楚。
可是厉峥,没有?回来。
盛瑶思绪又开始杂乱起来。
她?想不明白自己应该怎么做,又该如何面对这件事。
好像一切都和?她?原本所知晓的产生了偏差。
她?甚至开始胡思乱想起来,开始变得不确定起来。
一阵长久的沉默。
杨大?娘和?许大?叔识趣地没有?再?说话,把决定权交给父女俩。
盛丰则是绷着唇角,但神?色松缓不少。
好似越发有?信心盛瑶会因此放弃了。
又过了一会,天色几乎暗得不点灯看不清眼前光景了。
盛丰也?开始沉不住气了。
他一抬头,张了张嘴:“瑶瑶,我们……”
“爹爹,今夜宿在这里吧。”
盛丰:“什么?!”
盛瑶垂眸仍旧搅着手指,她?重复道?:“今日宿在这里吧,或许他在路上真的遇上什么事耽搁了,再?多等一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