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修又听到了振翅的声音。
    他知道那是谁。
    故意振翅宣告自己的存在、并不在意甚至上赶着被电的变态。
    霍修径直往前走, 并不理会在他头顶翅膀都要扇出风的家伙。
    修身养性。他默念道。
    毕竟卡卡拥有不死之身，又阴魂不散，即使被电焦了也可以复活, 没几分钟就会再次出现在花园中, 笑嘻嘻地往他身边凑。
    他又何必动手，浪费他的雷能，进而降低他的饱食度。
    “怎么不电我了？”
    卡卡跟着飞了一路，终于忍不住开始发声, 他轻盈地落在霍修前方，然后足尖猛地点地，上来就要摸霍修的手。
    他速度极快, 竟然真的摸到了——霍修的衣袖。
    霍修猛地抬手, 双指并拢自眉心甩出, 天色在一瞬间变得阴沉, 蓝紫色的电光在空中汇集成球, 然后瞬间炸向卡卡。
    他的身形被蓝紫色的光球所笼罩, 不断有电流发出轰鸣声, 电流自他透明的翅膀上闪过, 像是花瓣上的纹理般蔓延开来。
    “哈哈哈哈哈哈！”卡卡不惧反笑，电流让他的四肢抽搐, 他却似乎非常享受这个过程。
    这令霍修有种诡异的、被骚扰的感觉。
    修身养性，他再次提醒自己。
    他五指张开, 汇集的雷电迅速散开，天空的异象也消失不见, 和煦的太阳重新出现在天边。
    卡卡从空中坠落, 他重重地砸在花圃上，把洁白的百合砸得东倒西歪。
    溅起的枝叶和泥土让霍修忍不住皱眉。
    “啊～今天不够带劲儿呀。”卡卡躺在地上, 脸上全是土，只一口大白牙和莹绿色的眼睛还是原来的颜色。
    霍修垂眸看着眼前的异形：“滚。”
    这自称是他未婚夫的家伙已经连续骚扰他快一周了，而他留在这里被骚扰的唯一原因，是因为他发现他出不去。
    这片花园的边界就是他能所到达的极限，当他尝试突破边界时，就会被弹开，甚至瞬间传送至木屋内。
    霍修已经从卡卡和其他玩家的只言片语中推测出，他现在是作为这个游戏中某个npc的存在，而显然，这座花园就是该npc的活动范围。
    这既能解释他右上角出现的状态栏，又与他从木屋内那本倒扣的日记本所记录的情况相吻合。
    【……我又一次失忆了，但医生安慰我这是正常的。
    他们说我能再次醒过来就是一个奇迹，毕竟我在地底沉睡了这么久……
    久到他们称呼我为——远古雄虫。
    我不喜欢城市里的生活，于是我选择独居在此处。
    如果哪一天醒来，我又失去了记忆，请别惊慌。
    哦对了，研究所告诉我他们帮我寻找了和我匹配度很高的雌虫，这或许会有益于我的身心健康。
    星际342年3月19日】
    霍修并不觉得自己会写日记，即使要写，也应该更加简练。
    但是这本日记本的扉页留有霍修的签名，他尝试着手写了一遍，笔迹吻合。
    ——所以他确实是‘霍修’，是游戏中等待被攻略的npc。
    唯一不同的是，他产生了自我意识。
    值得庆幸的是，卡卡并没有对此产生怀疑。
    ——看来这个游戏的人工智能程度非常高。
    见霍修并不理会他，卡卡凑了上去，痛觉还残留在他的身体之中，使得他的面部表情有些扭曲：“别这么大火气，甜心。”
    他很快从花圃中站起来，还顺手摘了几多没被压坏的百合。
    “我给你带了礼物。”
    他一边说一边凭空变出许多东西。
    宝石。
    丝绸。
    华丽的礼服。
    甚至还有一根鞭子。
    “呀，这个不是。”他连忙把鞭子收回去，“这个是下一阶段的。”
    他说得那样大声，生怕霍修没有看到那条尾端散成数根的散尾鞭。
    “……”
    卡卡还在继续，还算宽阔的花园中顿时多了许多杂物。
    “你一个都不喜欢吗？”卡卡并不气馁，“我还有别的。”
    说着，他拿出了更多的东西。
    比如方才露过面的散尾鞭，还有手铐，眼罩，诸如此类的东西。
    霍修拿过手铐。
    诡异的是，一行小字出现在他的视野中。
    【名称：爱的束缚】
    【一句话简介：再强大的雌虫也挣脱不了爱～的束缚。（时效三天，仅于雄虫花园内生效）】
    这些词汇他已经逐渐了解其中的含义。
    这里的玩家大多都是“雌虫”，而他这个npc则被归到了“雄虫”的范围。
    但霍修并不知道其中的差别在哪里。
    “你放心，特供品，绝对挣不开。”卡卡朝他眨眨眼睛，“要试试吗？”
    霍修迅速扣住他的手腕。
    卡卡还在哈哈笑：“宝贝儿，你要玩这个，难道我会不配合吗？我可是你的未婚夫啊。”
    霍修眼睛都不眨，他拉住手铐的另一边穿过门环。
    “在门外？也不错，够狂野的。”
    又是咔哒一声，卡卡的两只手都被扣住了。
    霍修站起身来，在这几天的摸索之中，他已经发现了，无论如何攻击，小木屋是免受伤害的。
    也就意味着，只要手铐不断，卡卡就锁定在了门上。
    但是他很吵，而霍修不能离开花园。
    所以嘴也得堵上。
    好在卡卡的道具很多。
    他拿出一个小球一样的东西，往卡卡嘴里塞去。
    这一次，依旧有小字浮现。
    【名称：沉默的爱】
    【一句话简介：有些东西可以用说话表达，有些可以用不说话。（仅于雄虫花园内生效）】
    霍修拧紧眉头，这些介绍看起来真是糟糕。这到底是个什么游戏？
    但无论如何，世界清净了。
    根据霍修目前所了解的机制，玩家死亡后必须回“复活点”复活，但如果没有死亡，下一次登录会出现在上一次下线的地方。
    这也意味着，起码在三天内，霍修都不会被卡卡所打扰。
    ——除非卡卡自杀。
    不过他双手被拷住，嘴里又有东西。
    自杀的难度想必挺大的。
    霍修拿起放在墙角的锄头，这几天他陆陆续续获得了几颗蔬菜种子。
    有一些是他射中飞鸟获得的，有一些则是卡卡赠送的。
    鉴于他必须进食维持饱食度，如果他长期被困在这个花园中，他需要种田来保持自给自足——把所有生存的希望寄托于别人身上，是愚蠢的行为。
    他还有许多的需要验证的问题。
    他到底是谁？难道他真的是游戏中产生了自我意识的npc？那他脑海中与其相悖的常识又是怎么回事？
    这个游戏对他的限制有多大？如果他的意识完全依存于这个游戏，游戏中的死亡是否也意味着他意识的消亡？
    霍修并不畏惧死亡，但并不代表他会束手就擒。
    不过多想无益，目前最重要的还是稳定的食物来源。
    霍修很快就将角落中的一片百合铲除，他也尝试着向院外挖去，果不其然，他再次被弹开了。
    不过这是意料之中的事情，霍修并不泄气，转头就将作物种子播种好。
    那种子一共就没多少，只是铲除百合花费了点功夫。
    为了方便干活，他脱去了身上穿着的白色衬衣。
    等他干完农活，重新回到小木屋时，就发现他的小院中多了几个不速之客。
    这些不速之客歪七扭八地躺在地上，而那位被拷着手腕的家伙正反手抛弄着一把小刀。
    见到霍修回来，那小刀在五指之间灵活地转动两圈，然后藏进了袖子里。
    因为霍修被判定为百合花园的主人，所以被他杀死的玩家都会原地消失。
    但是卡卡是玩家，被他杀死的玩家可以自行选择是否在地上多躺一会儿。
    卡卡微一扬头，双眉一挑，仿佛在向霍修打招呼。
    【卧槽卧槽！隐藏福利啊啊啊啊啊！还好我没走！！！】一位死去多时的玩家在公屏上发着消息。
    【这辈子值了！！！】另外一位也噼里啪啦跟着说，【舔舔舔舔舔舔舔！！！】
    【远古雄虫的身材这么顶吗！！我爱了！！】
    霍修并没有第一时间反应过来他们在说什么。
    直到有一位饥渴地发言：【雄主把裤子也脱了吧！！！只脱衬衣不够舔呀！！】
    霍修眉头一拧，蓝紫色的闪电劈向地上的尸体。
    他们瞬间变成数据消失在庭院中。
    霍修感觉一道视线依旧紧紧黏在他的身上。
    “唔唔唔——”卡卡见他看过来颇为自得地点了点头，一双莹绿色的眼睛写满了赞叹。
    如果可以，他应该会吹声口哨。
    “……”
    霍修捡起地上的眼罩。
    他突然发现，有些东西成套是有道理的。
    卡卡还在地上呜呜地表达抗议，他左右偏动着脑袋，逼得霍修不得不用上双手。
    这时又有一个玩家完成了外围任务，成功进入了百合庄园。
    “我去，玩得这么劲爆吗！！！爱死爱慕！！”
    他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地上被拷住双手、带着眼罩和口塞的雌虫，随后又把视线移向赤裸着上半身、大汗淋漓的雄虫阁下。
    “星网终于取消十八禁的限制了啊啊啊！！”
    然后他就被霍修劈成了数据流，消失在了原地。
    地上的卡卡从鼻腔中发出几道气音，像极了憋不住的笑声。
    霍修感觉自己的太阳穴在突突地跳，他虽然不能完全听懂那只雌虫在说什么，但总归不是什么好话。
    “安静点。”
    卡卡哼唧两声后，也没下线，反而靠在门板上休息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