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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7章 赐婚
    琅琊王沦为琅琊王氏的弃棋后, 王氏选择了新?的盟友——陈留王司马玖。
    此人血统高贵,被封为皇太弟,割据一方, 忠于帝室, 有自己的野心,并不像琅琊王一般完全效忠于门阀王氏。
    盟友的突然变动?,使王氏内部发生了一些?动?荡。几日来族中人心浮躁, 似铁板裂出了缝,被越扯越大。
    夕阳的阴影笼罩在王氏豪庐之上。
    ……
    皇宫。
    辰时, 皇帝司马淮跪于祠堂之中, 虔诚向列祖列宗三炷香。
    香烟从左到?右次第增高, 丝丝缕缕云纹一般,极为漂亮,乃吉祥预兆。
    司马淮深吸了一口?气,辛辛苦苦经营了这么久, 忍辱负重?,终于搬回?了一局。
    趁着帝师不在, 司马淮仍以微服的形式出宫, 探望卧病在床的陈辅。
    其实不用避着帝师,帝师自与琅琊王氏关系破裂后已许久不来皇宫。
    即便郎灵寂来,也不会再像以往那般监视皇室,为琅琊王氏忠心耿耿服务。
    琅琊王和琅琊王氏一旦拆开, 本来成倍的力量各自被削弱成了半份。一桩联姻破碎, 解决了两桩心腹大患。
    司马淮龙颜大悦, 脚步甚是畅快。
    陈宅, 陈辅之前撞柱落下?的伤已痊愈得?七七八八,整个人能小幅度下?榻走动?, 告别了完全瘫痪的日子?。
    闻司马淮到?来,陈宅下?人立即封闭了前后院,给二人留出一个私密房室。
    陈辅远远察觉司马淮面带喜色,“陛下?许久不来找微臣,可是朝中有好消息了?”
    司马淮纳头便拜,“老师您是朕的恩人,对于朕无亚于再造之恩。”
    陈辅急忙搀扶,如何受得?起皇帝之拜。说?来上次见面时君臣对泣,神州颠覆,奸佞横行,这次便迎来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守得?云开见月明。
    司马淮坐定,嗓音略有激颤,“朕按老师指导的,设法使琅琊王氏与琅琊王内讧,如今初步见成效。”
    陈辅点头喜色问:“王氏之所以与琅琊王结盟是因为一桩联姻,陛下?用什么办法拆散的?”
    “朕用了……一个卑鄙的办法。”
    司马淮稍显犹豫,但不乏坚定地说?,“但为了荡清朝野,克服神州,计较不了那么多了,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司马淮遂将在民间如何找到?梅骨先生文砚之,又如何结识王家九女王姮姬,三人结拜的奇遇说?了一遍。
    他本想以天嶷山竹林为基,广纳人才,培养心腹,却?不想折在了郎灵寂手中。
    “既然郎灵寂烧毁朕的竹林,朕便夺他的姻婚。那夜朕和文砚之谋划了一个通宵,最终决定由文砚之去勾引王姮姬,使王姮姬移情别恋,退掉与郎灵寂的婚事。”
    “郎灵寂深爱王姮姬,这样?一来,必定与王氏反目成仇。”
    “老师,所幸朕成功了。”
    陈辅闻言久久凝然。
    文砚之便是他在民间的关门弟子?梅骨先生。此番文砚之破坏掉了王郎两家婚姻,虽襄助了皇帝也当了出头鸟,如果豪门反击,首当其冲的便是文砚之。
    看司马淮单纯清澈的眼神,似急于求得?夸奖的孩子?,显然没想到?这一层。
    “破坏了婚事便好,”陈辅说?,“豪门水浑,如今既功成,陛下?叫砚之速速抽身而退,最好找个深山草野归隐起来,短时间内不要再问世。”
    司马淮不明缘由,解释道:“老师,文卿与王家小姐联姻只是缓兵之计,待大婚之后朕还是要他回?归朝堂,助朕一臂之力的。”
    陈辅啧然长叹,糊涂啊糊涂,只恨自己这双腿残废着,不能亲自去王宅拉文砚之回?来,让文砚之越陷越深。
    “陛下?和砚之不该这么贪功冒进,合该留些?余地,给自己也给对手。”
    正是穷寇莫追,人被逼到?极处之时,往往会脱离善恶和道德的束缚,做出一些?他本不欲为之的事。
    司马淮面色不豫,他本兴冲冲和老师分享胜利成果,遭到?劈头盖脸一顿指责,当真扫兴。
    “老师何出此言,是怜悯了琅琊王氏,还是怜悯了您的故交郎灵寂?”
    什么叫给对手留余地?
    让他们得?以喘息,东山再起?
    “老师,您知道朕在宫中装疯卖傻,担了多少心,受了多少苦的。”
    司马淮声音幽怨。
    陈辅的话打击到?这位有志于匡扶天下?的年轻帝王了,可是,听到?用第三者插足的办法拆散婚姻,他非但感受不到?高兴,反而有种惴惴的恐惧感。
    这胜利像暂时偷来的,感情是这人世间最虚无缥缈的东西,尤其是男女之间的感情。
    常言道,杀父之仇夺妻之恨,那人失去了一切还有什么可忌惮的,一旦下?手必定是狠的。
    “陛下?,老臣无意冒犯,但是……”
    “老师。”
    司马淮打断。他隐忍了那么多年,生生看着自己的皇兄被琅琊王氏杀死,恨毒了王氏,恨毒了与王氏助纣为虐的人。铲平门阀势在必行。
    “老师放心,您的提点朕会记得。”
    他自会小心翼翼,步步蚕食王氏。
    “朕下?一步考虑科举改革,把?选拔人才的权利夺回?到?朕手中。若有进展,朕会再来问您的意见的。”
    说?着,年轻的帝王起身拜别。
    陈辅老病在床,意识到?了潜在危机,却?无法改变新?一辈的政治搏斗。
    长叹了声,唯望诸事顺利。
    王宅这边,风雨如晦。
    王章病入膏肓,连连呕血药石罔极。王氏在京做官的子?弟纷纷回?宅探望,悲伤之余,暗暗盯着下?一任家主位子?。
    为王氏家主者可获三样?宝物。
    首先是代代相传的家主戒指,一块以陨石打造的蔚蓝色宝石。
    其次是一柄佩刀,当然不是实际杀敌砍人的宝刀,而是摆在宗祠中象征王氏德业相继的,独有的徽记与身份符号。
    最后,两条家训与统摄全族的权力。
    如此登峰造极的荣耀吸引着每一个王氏子?弟。
    王章的病情每况愈下?,家主之位已被众子?弟暗中争抢了半年。
    好武善斗的王冲因为争抢军功锤杀族弟王登,文人出身王卓和王申又因为荆州太守之位,在皇帝面前互相弹劾。
    王氏,隐隐有阋墙之祸。
    朝政那边同样?棘手,王绍被帝党弹劾欺男霸女,好色成性,王崇则被弹劾利用裙带关系乱任官员,收受贿赂。
    这些?小事虽不足以动?摇王氏根基,但如苍蝇不停骚扰,王章病弱之下?内忧外患,力不从心。
    王氏的事越来越难料理了。
    时光辗转,岁月如梭,转眼来到?了夏末。七月流火,天气渐渐转凉。
    王姮姬这些?日来深居简出,常常侍奉在王章榻前伺候汤药,寸步不离。
    自那日拒绝琅琊王后,斯人再没出现?过,朝廷中亦没他的动?静。日子?如水般平静,让人恍然忘记了他的存在。
    聘礼送的代表双方两情相悦的巨锁,被丢在荒野里,锈迹斑斑,长满野草。
    琅琊王彻底遗忘在记忆里,成为人们茶余饭后都?不会提的闲话。
    过往那些?复杂的情感纠葛,犹如被水浸过的血迹,渐渐褪色淡化了。
    人是地面草芥一般的生灵,倏忽一下?子?就枯萎了。
    王姮姬适应了新?生活,每日照料王章之余,与文砚之谈论诗书,弹琴作画,感情融洽,越发像亲人。
    文砚之研究的克制情蛊的药方大有进展,经过多次试验后给王姮姬服用,王姮姬已基本摆脱了情蛊的控制。
    她如今的自由自在全倚赖他。
    距离七月十五九小姐大婚不足两月,王氏上下?忙里忙外,一片火红,所见之处皆有囍字和红灯笼。
    五月十八,良辰吉日,王姮姬与文砚之入宫受陛下?赐婚的圣旨,王章王戢等人也换作肃穆的官服,陪同在侧。
    王氏子?弟玉跪于太极殿的阶闼之前,犹如琳琅珠玉,彬彬济济,在太阳底下?熠熠生辉。位于正中心的王姮姬,便是王氏满门珠玉之间一颗最璀璨的宝石。
    家族就是她最大的底气,将她保护得?密不透风。谁摘取她,谁便能赢得?王氏。
    可最终她谁也没选,选了个名不见经传的寒门,草草成婚。
    司马淮高高坐于珠帘之后,传旨内侍宣读赐婚圣旨,声音高亢而洪亮。
    天际一片片朝霞掩映,红彤彤的犹如玛瑙,鸿雁盘旋而飞,光满堂室。
    夏日悠闲的蛱蝶成双成对地飞过皇宫,安宁静谧,和风温柔地拂过。
    燕尔新?婚,才子?佳人,宜室宜家。
    王姮姬双手捧过圣旨,金灿灿的绸缎,摸在掌心有些?烫手。未婚夫妻齐齐叩首,谢过皇恩浩荡。
    新?房小王宅已然建好了,大婚请帖、拜天地的高堂、宾客席面,男女婚服皆已准备完善,只待良辰吉日。
    司马淮按章程说?着一些?训言:“今朕为你?们赐婚,望尔夫妇二人笙磬同音,互敬互爱,携手百年。”
    王姮姬与文砚之齐声道“诺”,郎才女貌,远远看去一对璧人。众人遥遥看着,抛开身份出身不提,他们是极般配的一对。
    两人博袖下?的手暗暗握住,王姮姬清丽如粉芙蓉,含光潋滟。文砚之泛着柔情,脸色微红,凝视自己的妻子?。
    她的绛唇颜色似火,软糯糯的,正为他而绽放。文砚之心脏停跳,忽然感觉自己的人生变成了由缺而圆的满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