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驰逸气冲冲地抽了纸巾，在脸上用力抹了两把。
    就在他调整好呼吸准备离开的时候，一转身就看到那个叫戴逡的家伙揣着口袋，笑得像个油腻反派。
    这个阿梅利卡高中生活的续集，竟然还没有演完？
    “还真是巧啊，周哲骁的新欢。”
    戴逡的目光在夏驰逸的脸上流连，然后落在他的肩膀，他的腰腹，还有他的长腿，那感觉就像蛇的信子，让人毛骨悚然。戴逡眼底的羡慕一闪而过，夏驰逸这样的身材和长相可谓天菜。
    嫉妒和恨意逐渐浮现。
    夏驰逸侧过身去，正要从他身边经过，却没料到戴逡一只手伸过来，撑在瓷砖墙上，拦住了夏驰逸的去路。
    “周哲骁从小到大都很任性，顺他者昌，逆他者亡。得不到的就会用各种幼稚的、直白的方法去抢。抢不到的就毁掉，包括同归于尽。你的手腕被他弄疼了吧？他还有更多让你疼的方式，从身体到精神。”戴逡的笑意里是满满的薄凉。
    夏驰逸平静地回答：“我知道啊。”
    “你知道什么？”
    “我知道车祸以前的周哲骁很任性啊。”夏驰逸倾向对方，撩起了自己的刘海，“喏，这就是小时候他咬的。我还打了破伤风呢。”
    说完，夏驰逸扣住了戴逡的胳膊，面不改色地将它抬了起来。
    “哥们儿，奉劝你壁咚不要选高铁的厕所，不唯美。而且你比我矮，壁咚我太没有气势了。”
    说完，夏驰逸迈开六亲不认的步伐向前走。
    周哲骁是他的队友，是他最重要的人之一。
    夏驰逸会选择无条件地支持他，保护他，就像小时候被那个人保护一样。
    他不会让周哲骁再被过去的荆棘缠绕。如果有，哪怕把自己的手刺出血，他也会把它们全部拔掉。
    还没等走出洗手间的门，戴逡又绕到了夏驰逸的面前，露出玩世不恭的笑容。
    夏驰逸在那一瞬间怀疑自己是电视剧里被纨绔少爷盯上的卖花女。
    “那你跟他在一起，他有请你嗑药吗？”
    既然提起了小药丸，夏驰逸停下了脚步，揣着口袋看向戴逡：行吧，请开始你的表演。
    “他会在需要你的时候高高在上地发布命令，在你脱离掌控的时候弃若敝履。”
    “他会告诉所有人，你是他养的一条狗，如果他想……他会当众毁掉你的自尊。”
    “他会像个皇帝一样唯我独尊，命令所有人排挤你，厌恶你！”
    “他制定游戏的规则。凭什么？就因为他长了一张漂亮的脸蛋吗？同学，你真的知道他的可怕吗？”
    戴逡睁大了眼睛，质问着夏驰逸。
    他不在乎夏驰逸是否相信或者是否在意，他只是想要埋下种子，让他们相处的每一刻，周哲骁的缺点，他的任性自私、他的自我为中心全部都最大化。
    很快，周哲骁就会被他圈养的小狗反抗，就会被咬伤，然后尝一尝疼痛的滋味。
    但是夏驰逸只是不动声色地看着他，那双眼睛沉静得仿佛深渊，让戴逡心底的破坏欲逐渐被惶恐所取代。
    夏驰逸的情绪没有被对方挑唆，他不紧不慢地开口道：“我和周哲骁只一起磕过跳跳糖，至于磕药……我们身体很好，感冒药都没吃过。”
    “我认识的周哲骁不怎么说话，所以从没有向身边人发布过指令。想要的东西他也只会默默地看着，小心翼翼地观察着，他吸引注意力的方式，也不过是打篮球而已。篮球，一直是他最直白的语言——欣赏还是讨厌，认可还是期待，看他打球就知道了。”
    “他从没有把任何人当成狗，如果室友经常给他点双倍珍珠的奶茶，他会让那个室友随便用他的三层卫生纸。他对别人的善意，虽然沉默但永远在回馈。现在他的室友、队友和同班同学都对他接受良好，哪怕他每天都臭着一张脸。”
    戴逡睁大了眼睛看着夏驰逸，仿佛他口中说的根本就不是自己认识的那个人。
    “他可以凭借篮球在队里当个皇帝，像你口中的那个人一样去制定属于他的规则，排挤一切他想排挤的人，但是他没有。他会陪着队友练习抓篮板，会教人怎么填表申请资助、还会帮队友刷英语四级考试题，他是个很靠得住的人。”
    “他现在很想当运动员了，你可能不知道吧，如果不是那场车祸，他会被选入省队、国青、去打cba甚至nba。但是因为那场车祸，他必须从一个很低的起点重新开始。他没有抱怨，没有憎恨，他觉得重新来过很好。今天我们去了庆大，有两位cba退役下来的教练都觉得他潜力无限，他天生就是打篮球的料。”
    戴逡摇看着夏驰逸，“你在说什么笑话？那根本不是周哲骁！”
    “对啊，我也想问你说的那个是周哲骁吗？”夏驰逸笑了一下，始终从容平和。
    “他控制的从来都不是某个人，而是篮球场。他是球队的核心，是无数对手想要打败和超越的目标，应该很多人会不由自主围着他转吧。他不想要这些关注，也得承受。反正他也不在乎别人的评价，天塌下来他也会当成被子盖。”
    戴逡的肩膀轻微颤抖了起来，“你撒谎……你在撒谎…… 周哲骁根本不是这么好的人……”
    “抱歉啊，我认识的周哲骁就是这么好的人。”
    夏驰逸笑了一下，看进戴逡的眼睛里，目光沉敛，犹如千斤。
    “反倒是我很好奇，你既然知道周哲骁的那么多缺点，你可以离开他的游戏规则，做你自己。毕竟不讨好他，不跟他玩，你又不会死。你把装了药的小袋子放进他的包里，是反抗暴君统治的方式吗？”
    戴逡忽然被刺了一样，正要辩解，夏驰逸的手指放在了唇间，示意他安静闭嘴。
    “那不是周哲骁杜撰的，是警察说的。”
    夏驰逸又向前一步，戴逡下意识后退。
    之前戴逡只觉得夏驰逸长得一脸单纯好控制的样子，以为他是周哲骁的另一个玩具，却没料到气场竟然这么强大。
    戴逡摁住自己的心口，咬牙切齿的表情仿佛是恨意的延续，“你根本就不知道他有多恶劣……他知道我无条件包容他、纵容他的原因，把我当成他的狗四处宣扬，把我的隐私在圈子里当成谈资炫耀，我的一切被放在地上践踏。我只是想让他感受一下我的感受。”
    夏驰逸向前走了一步，戴逡下意识后退。
    “你把那包小药丸放进他的包里，是不是胆战心惊却又激动万分地想要把他从高处拽到泥泞里，最好变得和你一样无可救药？”
    戴逡咽下口水，在那一刻，戴逡心脏冰凉的同时，双腿也像灌铅一样沉重。
    “他跟你说不想当运动员的时候，你有问过他到底是讨厌篮球，还是讨厌被父亲强制规划的道路？你有认真看过他打球的样子吗？如果有……你一定会觉得很可惜，因为打球的周哲骁真的会让你更着迷。”
    夏驰逸继续向前，戴逡又后退了一步，他的背脊抵在了洗手间的门上。
    “你已经向周哲骁索要了超额的代价，毕竟那个人已经不在了。”
    说完，夏驰逸扣住戴逡的肩膀，将他推到了一边。
    “我要出去了，你也早点出去吧。”
    戴逡愣在那里，也许只有几秒，也许有半分钟，当他意识到什么的时候，已经泪流满面。
    那个周哲骁被撞得满身是血，心脏停跳，甚至被医生宣布了死亡。
    过去的一切都被画上了休止符。
    夏驰逸刚走出来，就看到周哲骁站在对面。
    “你去了很久。”周哲骁说。
    “你知道自己有很多毛病吗？”夏驰逸皱着眉头说，“管天管地，还管上厕所的时长。”
    “什么毛病？”
    “任性、超强的控制欲、你必须是世界中心之类。”夏驰逸把戴逡说的那些缺点用自己的方式总结了一遍。
    周哲骁垂下眼，夏驰逸等了快一分钟了，他竟然一句话没说。
    夏驰逸用胳膊肘撞了对方一下，“不是吧？你都认了？”
    “我很任性，因为总希望你无时无刻都陪在我的身边，从一级联赛到ncaa，从cba到nba。就像幼儿园的小朋友，认定了一个同伴，就一定要小学、初中、大学都在一起。”
    夏驰逸的指尖颤了一下。
    “我有着超强的控制欲，当你被其他人的球技吸引，开始向往、崇拜和模仿，我就会想要夺回你的注意力。”
    夏驰逸没有想到周哲骁还会承认这个。
    “至于世界的中心之类……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优秀的人，你向往他们，学习他们没有错，也是你的权利。所以我会用你的标准，来成为你的世界中心，毕竟你是我选中的搭档。”
    夏驰逸瘪了瘪嘴，原来周哲骁和刘溯尘打得那么要死要活的，是为了抢他的注意力啊。
    那种无法走入两大高手世界的无力感，好像没那么严重了。
    “你真的好幼稚。”夏驰逸说完，朝着前方走去。
    周哲骁默默跟在他的身后，忽然问了一句：“跳跳糖是什么？”
    夏驰逸顿住了，揣着口袋转过身来，“所以我跟戴逡说的话你都听见了？”
    “嗯，听到了。”周哲骁承认得也很直白。
    夏驰逸叹了口气，看到了旁边有个卖零食的商店，没想到还真找到了跳跳糖。
    他刷了一包，走出来撕开，对周哲骁说：“张嘴。”
    “嗯。”
    “张大一点。”
    “啊——”
    夏驰逸的手指在小袋子上一弹，把半包跳跳糖弹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