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尘过客 作者:余妻
造梦人（一）
第一章：清雅
【她永远不会明白，那个东西叫不叫ai】
（一）
十里坡，六角亭，在地上撒一杯清酒，叩拜次之后，我便会现身。
世间纷纷言传着的造梦人，就是我。
自出生那一刻起，就被赋予非常能力，我可以轻易进入他人梦，改编其梦。光是如此并不稀罕，我的梦更能让他们信以为真，用虚假的记忆，扭转现有的事实，甚至影响之后发生的故事。
但我并未拿这种能力为所yu为，经过高人指点迷津，我经营起这‘造梦亭’。
好罢，其实我不会术法，只是趁人叩拜时，从侧方的树林里走出来。如此，不过是为了增加点神秘感，让前来求梦之人觉得我了不起。
落日西斜，水淹翠沼。
他扑通一声跪在亭，x前挂着大块翡翠玉佩，晃荡好j下才止住。抬眸望着我时，满满的难以置信，喉间吐出清润的字，“果真有、造梦人。”
“嗯哼？”心底一丝得意，我落眼他，一袭水蓝云袍，g净的不似红尘人，激起我卖弄玄乎的yu望，“尘世繁华，莺歌燕舞，何为真何为幻，都不过世人庸庸定论。你此刻见到了我，我便是真，其余的，皆幻。”
这样的登场我很满意，毕竟生意的红火，有一半是自己吹嘘出来的。只要他崇拜我，一锭银子变两锭，不在话下。遑论他x前的物什，定是个大户人家公子。
话语奏效，从他的目光，我看出了诚意。他沉y半响，道，“你难道没看见地上躺着的人？”
一句话让我如梦初醒，方低头看见脚底躺着位面无血se的nv子。
他无奈，“我不是来求梦的，外郊无人，见她一人晕倒在绿林就伸相救。我唤不醒她，她似乎缠于梦魇，又听说附近有造梦人，心想或许能看看因缘，呵呵。”
（二）
我着实不喜欢世言，他是第一个敢于冒犯我权威的人。
他慵懒的窝在我的软藤椅上，敲打着扶，喃喃道，“你是说她叫清雅，j日前就来找过你圆梦？”
我点了点头，p刻后陷入沉思。不对啊，分明见她乐呵着离开，不应该晕倒在野外。而后又意识到什么，指着世言道，“谁许你躺这儿，对造梦人大不敬，不怕我篡改你记忆么？”
他轻轻跃下，对我伸开双臂，“姑娘，请便。”
“你……”我yu抬去打他，却瞧见他似海深眸，神se难辨。心底竟有丝惊凉，终还是收回了，“既然带来清雅姑娘，就该对她负责到底。你背上她，我要带她去个地方。”
他疑h，“去哪？难道不是睡觉做梦？”
被我绕着亭子追打了八圈。
前去冥山，高耸入云的绿遮天蔽日，分明日落，四围流光溢彩，恍若不分昼夜。
我在清雅的梦见过此景，身临其境还是被震撼。此处便是她与清君生离死别之地，若是说真存在什么鬼魂，也不足为奇罢。
世言一路上驮着清雅，他不知怎就愿意当了苦力，恍悟过来，不停擦着额头汗滴，口碎碎念，“这都摊上什么事儿，这世道就不该好管闲事……”
万籁俱静之下，他的音嗓格外清脆，惊扰到不少休憩的夜鸟。
扑腾而起的鸟，带着我的目光望向山顶，大约就是这个位置，我停下步伐，回头坏笑，“世言，还需拜托你件事。”
（）
清雅五岁那年，爹爹在朝遭人暗算，长兄清君带着她连夜逃走。
两个还不及人高的孩子，亡命天涯。饿的时候，长兄会去路边行乞，但绝大多数的白馒头，是他被棍b敲打出来的。也有雷雨夜，他将她拥在怀，那时候的她，仿佛看到望不到边际的荼蘼花，在雨打垂死挣扎。
后来，日子还是好了起来，清君不知何时攒来银子，在外郊驿站开起茶水铺子。从一开始的朝不保夕，现今还能买些小玩物。
十年来相依为命，清雅去年开始，和茶叶铺子的新管事来往频繁。
任谁都能看出此蹊跷，清君也愈发觉得，她是留不住的。
正月十五那日，细雨微蒙，清雅正惊叹于灯火辉煌，转眼没了清君的身影。熙熙攘攘的人群，怎么都寻不到他。雨雾朦胧视线，心底萌生失去他的恐惧感。
“清雅，望呆呢？这个给你。”
她垂眸，方看到只花灯，话语带了丝恼意和泪意，“我已长大，不要再跟我开玩笑。”
经过岁月洗礼，清君依旧眉清目秀，只不过面上的愁愈来愈浓，“是啊，都已长大，该面对的总会来。你若能后半辈子无忧，我这个当兄长的也无憾了。”
她不知该如何作答，把玩着的花灯，脑一p空白。
入夜后，灯未灭。
花灯的光，亮堂整个小屋。清雅的眼被扎的生疼，还是狠不下心去吹灭火烛，她真的好怕，堕于沉寂的黑暗。
复又抬捂住眼睛，泪水却悄然从眼角滑落。在细雨声，她的轻轻chou泣被全全掩盖。
再过j日，便要出嫁，这件事，真是莫可奈何。
（四）
出嫁前夜，清君喝了很多酒，他醉醺醺的样子像极地痞，y是将清雅推倒在地，颤颤巍巍的指着她臭骂，“你走！狼心狗肺的nv人！从今往后，别再来找我！”
出嫁当天，下起滂沱大雨，清雅在嫣红的娇chou泣到难以自持的明白。走？植根缠绕的荼蘼，谁离开了谁都会活不下去，她是多么想要与他厮守，可这不耻的ai，如何开得了口？
雨打帷幔，冬日里能有如此大雨，实属罕见。
在所有快乐坏死的前一刻，她听到穿越雷雨的呼唤：
“清雅——回来——”
这一道音嗓，让她夺轿而出，脑心犹如翻江倒海，汹涌而出的泪，让她连奔跑时都在颤抖。周遭的指指点点再听不见，看着他跩过她的臂膀，一路亡命狂奔。
那么熟悉的动作，好似又回到儿时。
“清君，我们去哪？我们还能去哪？”
“一个没人能找到我们的地方……”
那里是冥山。
只因它的名字不吉利，山又相当之陡峭，无人愿意前来。清雅被拽着跑的时候想过，倘若能够一辈子居于此地，也不失为个好办法。
一路这么跑下去罢，跑到无人之地，守得天荒地老。
可上天给他们开了个很大的玩笑，泥泞的地，清雅惊醒时，清君已挂在悬崖边上。
他滑落悬崖的前一刻，拽住了她的。她拼命摇头，不可能，这一切都不可能，“不要松开我，我要救你上来……”
“清雅……连上天都不愿意原谅我们，我真的好累，对不起，这一世成了你的兄长，可若不是这样，也不会陪你十五年。但愿真有来世，我好怕，忘记你……”
紧紧握着的，倏然松开，她扑空在悬崖边上，怎么也想不明白。他分明是来带她走的，怎么突然就放了呢？
雨忽然有些大了，溅起星星点点泥水，打落在清雅身上，她的长发挂在崖边，随着谷风拼命挣扎。
绿林幽光，折s万般光彩，她缱绻在肮脏的地上，痛不得已。
清君，无论你在哪，天涯海角，地谷天山，清雅都要找到你。
（五）
清雅蓦惊醒，吓到一旁正冥想编梦的我。
她苏醒得比我预料早，我本以为她还应在谷底找j日清君才会醒来，无奈尴尬一笑，“晚好，清雅。”
她根本没有理会我的意思，慌慌张张寻找花灯，发现仍在身边时，拿起拥其入怀，长舒口气，“琉璃，我怎么都找不到他，我哪里都找不到他，清君到底去哪儿了？求求你，你不是造梦人么？告诉我，他在哪？”
好端端一个nv子，神智都快不大清楚，我有些惋惜，拾来朵野花，戴在她发间。
极淡的长裙，和她的千万墨发，漾开在谷底，点上这朵红花，美得不像话。
可她的眸子，感觉随随便便都能挤出水，看得我心慌慌，偷偷背过打了个响指。
“清雅——”空谷幽音。
她犹如获得新生，趔趄起身，不停在方圆地来回跑，j圈下来，还是没见到清君，怔怔立定身子。
幽音再起，“我是清君，我已不在人世，原谅我弃你一人在世，这一切都是我的错。若你真的不想令我伤心，好好生活下去，让我放下对你的牵挂，才能转世投胎。”
她摇摇头，不可能放下。
我强忍着不笑，摊开掌心递上块光滑的红石，一本正经，“清君的记忆，都融在这块石，拿着它罢，兴许能缓解你的相思苦。”
她接过石头，对着空空山谷，“清君，这是你么？”
再无音嗓响起。
（）
清雅行远后，世言才从我身后的茂林悉悉索索钻出，拍了拍身上的刺球球，向我邀功，“如何？我模仿的像吧？”
我下意识掏掏耳朵，一脸厌恶的看着他，“全世界人都能听出来不像，也就她信以为真。”
痴念往往让人不理智，我实在是别无他选，才让世言模仿清君声音。不过好在清雅没发现，这事圆满解决。
翠幽谷底，令人窒息的静谧。我本想好好欣赏，回去的一路上尽是世言的叨扰。
他是个好奇宝宝，死拽着我，问东问西，“清君最后坠落谷底而亡，清雅找了他多年，你就让我扮演一下声音，就是帮她还愿了？太水了罢。”
我不禁大笑，笑的他更为郁闷。之后才缓缓道来，“我是造梦人，她意志薄弱，早已被我更改了记忆。她第一次前来，是因他害死了清君，想让我给她编织个梦，忘记痛苦的过去。”
“那真正是什么？”他继续追问。
“真正？”我转向他，话语不带丝毫感情，“现实就是，清雅出嫁那天，清君追了她一条街，她都没有回头。清雅和另一个男人洞房当夜，清君便跳下悬崖，死了。”
卿言似乎被我震惊，松开握着我臂膀的。
我继续道，“清雅直到来求我的那天，都不清楚自己对清君的感情，究竟是兄m情还是男nv情。不过那些都不重要了，在得知清君死讯后，她愧疚难耐，求我造个梦，梦是他放弃了她，而不是她放弃了他。”
活在虚假人，终究那么可悲。
我以为世言会对我发表感慨，他竟拍上自己额头，“太水了罢，我还纳闷清君怎么莫名其妙放，原是你改编的。麻烦你下次造梦时，注意下故事的衔接x可好。”
我当真是被他的言论气到，冲他挥挥：合作结束，再见不见。
造梦人（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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