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条街道，两旁店肆林立，茶楼，酒馆，当铺，作坊。
    街道向东西两边延伸，一直到城外，两侧空地上还有不少叫卖的小商贩。
    刘施施一袭粉色旗装，头戴牡丹，旁若无人的站在大街上。
    放眼望去，那突兀横出的飞檐，高高飘荡的商铺招牌旗号，粼粼而来的车马，川流不息的行人，好不热闹。
    朝霞映照下，她粉面桃红，眉间的一点黑痣尤为瞩目，如栖息着妖娆的魂魄，一颦一笑都充满柔情。
    她听闻身后有马儿疾驰的声音，嘴角翘起，笑容中透露出点点狡黠，道：“总算来了。”
    于是移步，徒然横在路中央，转身，双眼紧闭，两臂伸展，只等那马来撞。
    陆远身着紫色长袍，和饰演十三阿哥的罗进，策马扬鞭，迅速穿过街道。
    刘施施的突然窜出，让罗进吓了一跳，陆远不动声色间勒马停住。
    马儿前蹄跃起，嘶吼一声，缓缓下落。
    “啊。”刘施施睁眼，却见自己的鼻子紧贴着马嘴，慌不吝的往后退一步，一个不稳摔倒在地。
    罗进下马去扶，并温和地问她有没有受伤。
    刘施施侧身卧在地上，甩开他的胳膊，先发制人道：“谁让你勒马的！”
    而陆远仍骑在马背上，微微弯腰，一脸严肃，目不转睛地盯着。
    刘施施才注意到他，仍旧是昨天那个冷面四爷，对视一眼，脑袋后仰，郁闷道：“怎么又是你啊。”
    “这是十三爷。”陆远眼神闪烁一下，沉声介绍。
    刘施施恍然，看向身前的人，笑得特假，嗲道：“十三爷，你好呀。”
    罗进拉起刘施施，才发现她崴了脚。
    镜头给到陆远，当听说对方脚崴的时候，他一语不发，微微皱眉，又很快平复，只用目光扫了一眼右前方的店铺，打马而行，来到一家店门口。
    下马入店，少顷，手里拿着一个红布塞住的小瓶出来，把小瓶放入兜里，骑马而归，和罗进一起打算将刘施施送回八爷府。
    刘施施一听俩人也要同往，担心碰瓷的事暴露，搁那装可爱，央求道：“这事不能传到八爷府中，不然我就死定了。”
    罗进回首看向陆远，等他发话。
    十三阿哥和老四虽不是一母所生，但老四自小由孝懿皇后养育，俩人幼时感情很好，远比同母兄弟十四阿哥要深厚的多，同时十三也是坚定的四爷党，为他马首是瞻。
    陆远微微点头，老四虽面冷，但若曦的两次冲撞，在他心里悄然留下特殊的印象。
    第一次的碰马，是阴差阳错的初见，再次相遇的时候更是惊艳，若曦一袭粉衣，明媚的妆容，咋咋呼呼的性子似乎天不怕地不怕。
    在京城之内，皇权遍地，每个人都活得小心谨慎，每天为着自己利益而活，瞻前顾后，乍看到这样活得肆意潇洒的可人儿，心中未尝没有羡慕。
    场外，一群秃头阿哥手里挥舞扇子，围在监视器后交头接耳。
    黄小明看了许久，忽然一拍脑门，道：“这老四神了！”
    一圈阿哥中，黄小明腕儿最大，在整个剧组，名气只差于陆远，因而大伙对他的一举一动挺关注。
    林更新毕业于上戏，又是胡戨的师弟，才签约唐人没多久，好奇道：“八哥，为什么神了，我虽然也觉得陆老师四哥演的很好，但硬要我讲出具体哪里好，却说不出个所以然，就觉得很像，很符合人物。”
    正式开拍后，剧组演员的称谓非常自然地发生转变，通常喊彼此在戏里的称呼，他作为新人，一时间有些不适应。
    黄小明诧异，问：“老十，你是东北人吗？”
    “对啊，我辽宁的。”
    “我说呢，怎么一股大碴子味。”
    “老胡还有施施姐，他们都这么说过。”林更新笑得羞赧。
    他的眉毛有些粗，单眼皮，眼神清澈，加上身材高大，笑的时候憨憨萌萌带着真诚，给人的感觉平易近人。
    这样的气质，正好符合十阿哥草包的人设，胸无城府，搭配口音莫名讨喜。
    黄小明调侃一句，解释道：“雍正是冷脸，面无表情，按理说挺好演，可实际的情况是，面无表情才是最难的。”
    包括叶青，刘心优等演员都凑到跟前，黄小明瞧了眼，嚯儿，更来劲了。
    虽说因几部戏的缘故，外界普遍都在批评他演技浮夸，和师弟相距甚远，但他自己从不这么觉得，可能的确比不上师弟，却也没网上说的那么差。
    接这部戏也是为了证明自己，他可是卯足了劲儿，要和自己的好师弟，内地最年轻的双料视帝，碰一碰。
    讲真，小明哥还是挺自信的。
    黄小明看向场内的陆远，笑道：“不知道大伙有没有看过新版《三国》。”
    “看过。”
    “你们有没有注意到饰演司马懿的演员？”
    朱亚闻站在一旁，原本并不是很在意，此时也搭话，道：“倪大虹？”
    陆远不止一次在群里为《大明王朝1566》收视不佳感到遗憾，自然也有提及其中几位让他印象深刻的演员，恰好包含对方，其貌不扬，长得着急，四十饰演八十，毫无压力，还是死鱼眼。
    黄小明看向这位师弟，道：“倪大虹就是典型的面瘫，面无表情，但他的面瘫和”
    他犹豫了一下，继续道：“和《一起来看流星雨》的几位主演的面瘫式表演不同。”
    朱亚闻咧嘴，面瘫式演技就是这部戏带起来的，网上骂声一片，甚至有人总结出了个规律，就是全程面无表情，双眼无神，眼神空洞，故作深沉，眼神放空，眼珠子不带转动的，死人脸般。
    虽然剧火，几位年轻演员也红了，但他打心底看不上，并觉新人演员一年不如一年了。
    他点头，赞同道：“同样是面瘫，前者是波澜不惊式的表演，能通过眼神、微动作和微表达。像倪大虹，双眼看似无光，实则暗藏玄机，一个眼神就能让人尝尽五味杂陈，呈现人物一生阅历，和后者空洞，眼中一穷二白的表演有着天壤之别。”
    黄小明瞥了他一眼，这位师弟好像也挺懂的样子。
    林更新托着下巴，咂咂嘴，故作高深的点点头，实则丫完全没听明白。
    李国笠坐在监视器后，看着这位公司接下来要力捧的男艺人，叹了口气。
    老老实实学胡戨走偶像派不好吗，干嘛和朱亚闻黄小明去讨论这些，你们未来完全不是一个路子啊。
    但他还是耐心解释道：“陆远在惊马之时，脸部的肌肉明显紧绷了一下，虽然没有太大的表情变化，但是微表情很多，你估计没注意到，若曦跌倒时，他的嘴角有一个很浅的上扬幅度，听到对方脚崴了，又眯了下眼睛，轻微皱眉，却很快抚平。”
    “将这一条连起来，层层递进，每一帧都看得出明显变化，层次过渡的相当自然，真的很让人惊艳！”
    李国笠说完，扭头看向林更新，见他张着嘴，就差阿巴阿巴。
    遂无奈的摇摇头，唐人压根就没有演技派的基因，胡戨如此，刘施施如此，新人亦是如此。
    《黎明之前》于6月9号开播，每日两集。
    在《步步惊心》拍摄时，该剧迎来大结局。
    芒果台最终还是率先撕破协议，6月22日晚，四集连播，提前播出大结局，再次引发抢播事件。
    这一举动引起京城卫视、东方卫视、以及南方卫视的强烈不满。
    但不少观众调台中意外发现，纷纷叫好，并为此硬撑到夜里11点，看完最后两集。
    芒果台给予的回应，很简单。
    因某新入职的员工业务不熟练，导致节目编排出现问题。
    人已经开除了。
    同时向其他三家卫视道歉，并紧急写了一份情况说明，将抢播一事向广电总局上报。
    惩罚措施是什么，有没有，没人知道，总之这事就这么不了了之。
    芒果卫视，穆永进入会议室，找到自己的位置。
    过了一会儿，台长端着杯子走进，在会议桌上的一头坐下，扫了眼会议室内几乎坐满的人，问：“到齐了吗？”
    “领导，都到齐了。”
    台长轻轻应了声，道：“那就先从《黎明之前》开始吧。”
    有人汇报：“《黎明之前》播出期间，陆远凭借帅而酷、玩世不恭中带点忧郁和颓废的形象，获得观众一致好评，众多网友表示，该剧节奏感强、情节紧张、扣人心弦。截止昨晚，平均收视8.7，昨晚大结局收官突破新高，达到11个点，成为上半年的收视之最。”
    会议室内先是陷入沉默，随后热闹起来。
    “啪啪啪。”
    “好啊，在谍战剧市场低迷的情况下，逆流而上，11点的收视，不出意外的话，也将是全年之最，更是今年的剧王。”
    “陆远不愧是谍战之王，在谍战领域号召力当真厉害。”
    “昨晚提前播出大结局，值啊，早就说了不要怕，有什么好怂的，干就完事了。”
    穆永跟着大伙笑，陆远越火越好，距离《雪豹》开播没多长时间咯。
    台长端起茶杯喝了口，轻轻放下，杯底和桌面发出细微的碰撞，似按下开关般，会议室内的议论声霎那间降低。
    他环视一圈，道：“《黎明之前》的成功固然令人惊喜，但有些事情我们也不能忽略。”
    “陈主任，你汇报一下情况。”他视线看向右侧的中年。
    陈主任戴着眼镜，镜片很厚，他点了点头，翻开面前的文件，道：“2010年上半年电视广告增长15%，低于广告市场整体增幅。从各台招标情况来看，广告收入看似增加的背后则是依靠卫视不断涨价来拉动。广告主面对天价苦不堪言，纷纷转而投向有效又便宜的新媒体。”
    “新媒体平台的崛起，也不容忽视，《黎明之前》上线奇异视频后，点播量直线上涨，以绝对优势位列奇异视频剧排行榜头名，7天的播放量，突破六千万人次，破了各大视频网站的纪录。”
    他停顿了下，担忧道：“该剧在奇异视频单天到达用户数，甚至已经可以媲美四家首播卫视。”
    会议室内彻底陷入沉默，各大广告商会做何感想，这是要刨电视台的根呐。
    台长敲了敲桌子，接过话茬，道：“有些事情其实早有迹象，年初的《神话》，五月的《三国》，六月的《红楼梦》，目前不少制片方在电视剧上星播出前，就把网络版权卖给了各大网站。
    起初在网上基本不行，但电视台播出后，这些剧的收看量就大增，我们自然会因此流失很大一部分观众。另外，咱们电视台播出电视剧的时间相对固定，网上则能反复播出，所以电视台的收视率一定会受到网上播出的影响。”
    “僧多粥少，电视经营天花板时代即将到来，如何应对视频网站对电视台的冲击，是接下来要着重考虑的问题，关于制播分离计划的实行，我们要加快速度了。”
    众人点点头，东方卫视四月就已经实施管办分开、制播分离，芒果台将紧随其后。
    台长说完，端起一侧的茶杯，又抿了口，道：“现在开始今天的第二个议题，开年大戏。”
    左手边一位中年女人咳嗽一声，道：“这几天，我陆陆续续和国内多家同行联系过，江苏卫视要播《养父》，浙江卫视播《爱的交响乐》，京城、云南、河南、山东联播《钢铁年代》，央视”
    台长问：“那我们呢，《步步惊心》今天该商量出结果了。”
    “唐人开价8000万，这个价格太高了。前天有同样类型的剧递过来，叫《宫锁心玉》，价格低，编剧于政还写过《美人心计》。”有人提议道。
    “另外，这是陆远第一次拍穿越戏，到底行不行，没人知道，而且《步步惊心》是大女主剧，偏偏女一号的选择却和新人无异。”
    穆永自然要为陆远撑场子，道：“李副主任，两者能相提并论吗？陆远出道以来参演的影视剧，收视有好有坏，如早期的《大明王朝1566》和《越王勾践》，开播首轮数据不理想，但后续几部，无论是军旅，奇幻，仙侠，都市，都能在地方或全国范围内引发收视狂潮，谍战剧市场明明行将就木，却被他靠一部《黎明之前》硬生生抢救回来，续命数年。”
    “我有充足的理由相信，《步步惊心》播出后，成绩比那什么《宫锁心玉》，好上万倍。”
    李副主任：“.”
    台长默默听着，忽看了眼亮起的手机屏幕，眉毛渐渐皱起。
    上面显示奇异，搜狐，腾讯等数家新媒体平台，也进来凑热闹了，都在追逐陆远主演的新剧。
    看样子《黎明之前》的网播数据，给他们的刺激很大啊。
    他不做犹豫，当机立断道：“无论什么价格，拿下《步步惊心》首轮独播权，做为2011年的开年大戏。”
    “领导。”
    “就这么定下了，下一个议题。”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