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秘境污染下，这些人身上的衣着已经自动发生了变化，有的身份是农夫、有的则是猎人、卫兵、贵族、大臣
    肉体则开始悄悄向着各种海洋生物蜕变，跟得了“珊瑚病”的症状几乎一模一样，理智也快要丧失殆尽。
    不过，无论他们是什么身份，这个时候却都并没有真正代入自己的角色。
    而是在异化前为其他人示警的执念驱使下，忙着找到各种书写工具，不停地制作漂流瓶。
    写完之后就丢到护城河里，顺流而下进入大海，再从海底浮上水面，又在洋流的推动下去往遥远的北方。
    尽管眼神早就已经浑浊不堪，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变了怪诞，写的信也变成了模因杀人的媒介。
    口中依旧在含糊不清地喃喃重复着：
    “神谕！神谕！
    我们是人类文明的吹哨人，肩负着重大职责，要赶快把吾主【猎鲸者】的神谕传递出去。
    人类的大麻烦要来了，每多一个人收到我们的预警，就可以多活一个人”
    随着时间推移，污染程度加深，许多人的嘴里渐渐多出了其他的声音：
    “王子殿下的舞会该开始了，我应该去迎接宾客。不行，我要写信！”
    “我应该去擦亮银盘和金杯，督促厨房准备好宴会所需的美食。不行，我要写信！”
    “我要去准备舞会所用的礼服、鞋子。不行，我要写信”
    显然他们每一個人都有水准线之上的道德水平和高尚情操。
    到了这一步，意志依旧还在“超我”和“本我”，“神性”和“兽性”之间拉扯，没有彻底堕落。
    跟拜伦共享感官的薇尔莉特见状，下意识松了一口气。
    危机四伏的百兽乐园中没有千人以下的小部落。
    这里的人数只有几十个，说明这片聚居区内的大部分人应该在灾难来临前就已经逃离了危险区域，没有被上涨的洪水淹没。
    但转眼又为这些信徒、祭司，还有与他们深度绑定的父亲担心起来。
    “铁锚湾和冰川群岛上都有许多父亲的崇拜者。
    两者之间最大的区别就是，冰川群岛的规模远比铁锚湾要小，锚定的稳固程度更弱。
    父亲一直在苦苦追寻着复兴预言的秘密，应该也是因为铁锚湾的位置摆在那里，首当其冲之下不得不提前想办法自救。
    假设父亲早就去了情况最危险的东方大陆，那这里的异常或许就来自东方大陆上的潮汐余波。
    这里的信徒和父亲一起被波及，又因为锚定太弱率先遭殃。”
    所有的细节都说明，【猎鲸者】的境况可能并不是太好，或许正在经历着跟这些信徒一样的拉扯。
    薇尔莉特咬了咬下唇，却只感觉有力无处使。
    意识到父亲之所以什么都不跟她说，甚至都没有让她就职灯塔序列，就是不想在遇到这种情况的时候让危险波及到她。
    可薇尔莉特又何尝不是这样想的？
    如果有的选，她也不想自己那个向来有远大志向的父亲，去当什么舍己为人的英雄。
    宁愿他能像拜伦一样稍微自私一点，至少先养肥自己再去庇护别人。
    拜伦则在第一时间对这些人发动了【历史的回响】，读取了他们身上的历史。
    发现他们这一支杂居部落其实足足有两千多人，在遇到灾难之前一直都规规矩矩地生活在这片土地上。
    生活十分封闭，平时几乎没有对外交流，十年前因为一次意外获得【猎鲸者】的庇护后，才开始虔诚地信仰这位五阶伪神。
    这也是他们唯一的对外交流渠道。
    这些年以来，偶尔可以收到神谕。
    直到去年，一只蓝洞忽然出现在冰川群岛外的海边，吐出一个同样配带着鲸鱼圣徽的年轻人。
    他们认为这是【猎鲸者】从东方大陆派来的使者，于是推举他当了猎鲸者教会的主教。
    这次的“大洪水”示警，也是对方率先聆听到了【猎鲸者】的神谕，其他信徒这才陆陆续续听到了完整度不一的消息。
    于是，他们在第一时间疏散了岛上大多数的居民之后，不忘按照杰克·哈罗德的吩咐向整个大陆上的人类示警。
    但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他们这些亲耳听到神谕的祭司、信徒，一个接一个开始异化。
    最终由那位从东方大陆来的年轻主教下令，所有异化的祭司、信徒留守冰川群岛，继续完成【猎鲸者】交代的任务。
    这才有了他们看到的这一幕。
    “东方大陆的来客？猎鲸者的神使？”
    意外发现了华点，拜伦和薇尔莉特的眼睛顿时一亮。
    按照忒丽丝的说法，如果没有外力干涉，蓝洞通常只会把地势更高的事物，传送到地势更低的地方。
    既然这位神使是从地势更低的东方大陆，来到了相对地势更高的南大陆，就一定是有外力帮忙。
    【猎鲸者】既然郑重其事地把他送回来，或许就是因为在后续探索的时候发现了什么隐秘。
    得到了关键线索，拜伦立刻控制黑人鱼敢死队员，迈开脚步走向不远处的城堡。
    他猜测那位神使扮演的角色，极有可能就是这个童话故事里最重要的两位主角之一“王子”。
    “嘶！”
    不过，黑人鱼却发现自己每走一步都像是走在刀锋上一样，脚上的皮肤没有受伤，但鲜血却流了出来。
    在地上留下一个个血色的脚印。
    要知道一个人的血液流失三分之一就会陷入濒死的状态，照这样下去，不等找到那位关键人物就会先一步流血而死。
    可刚刚走到城堡的大门口，拜伦就发现黑美人鱼暂时不需要担心流血太多而死了。
    “什么人？”
    两个身披骑士重甲，手握斧枪，负责守护大门的卫兵怒喝一声，抡起斧枪就向她砍了过来。
    嘭！
    没有鲜血飞溅，只是当场变成了一堆彩色泡沫，阳光一照就瞬间消失无踪。
    虔诚的信徒们都还在忙着写信，这座秘境里所有的尽忠职守者，显然都是秘境自己创造的npc。
    毫不犹豫就对外来者发起了攻击。
    航海日志再次更新：
    “小美人鱼每前进一步都需要付出代价。
    献祭自己的美丽长发就可以得到一柄无坚不摧的匕首，任何人都不能成为你见到王子的阻碍。”
    很快，第四个顶着一只锃亮秃瓢的黑美人鱼，手握一柄匕首砍翻了所有护卫，大步冲进了这座酷似索伦堡的城堡内部。
    拜伦跟着黑美人鱼的视野，却越走越觉得奇怪。
    吊桥、城墙、瞭望角楼、前堡场、环形壁塔、中堡场、直到进入威严大气的城堡主楼。
    他发现自己一开始的感觉没错，除了细节上稍微有些不同之外，这里竟然跟自己从小长大的索伦堡一模一样！
    甚至还找到了几个似是而非的红蔷薇纹章。
    最大的区别只是看起来要比真正的索伦堡新了不少，按照植被的生长体型参考，像是来自二十年前，自己还没有出生时的索伦堡。
    据说那位作者自己说，小美人鱼的童话故事是他从集体潜意识里得到的灵感，极有可能对应着一段真实发生过的历史。
    “但再怎么真实历史，也不至于对应到我家里去吧？
    索伦堡有没有小美人鱼，我能不知道？
    而且，故事的‘主角’又跟那位神使有什么关系，秘境对应的为什么会是这个童话故事？
    不应该是在民族、历史强相关的情况下才会互相吸引吗？”
    拜伦越想越一头雾水，驱使黑美人加快了脚步。
    没有像无头苍蝇一样在庞大的城堡里乱窜，浪费珍贵的行动步数和鲜血，而是径直冲向了二十年前“王子”的房间。
    实际上就是现实中他父亲索伦堡亲王，以及结婚后和母亲共同的房间。
    这次走到房门前时，事先又开一次【历史的回响】读取到了相应的信息：
    “小美人鱼，只有让王子爱上你，你才能带他离开这里，回归大海。
    否则你在下一个太阳升起时的早晨，将化作泡沫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爱上？”
    拜伦借助黑美人鱼的视角和光洁的地板，看到了“黑美人鱼”乌漆嘛黑的皮肤、壮硕的肱二头肌、锃亮的光头、失去了舌头的嘴巴、手里寒光闪闪的匕首，还有一串血淋淋的脚印。
    暗道：“王子要是能爱上这样的‘美人鱼’，那他一定是个瞎子！”
    这么想着，拜伦毫不犹豫控制黑美人鱼飞起大脚踹开房门。
    看到了一个同样正在伏案写信的人影，刚好写完一份顺手装进漂流瓶，从窗户里丢进了护城河。
    听到巨响，下意识扭头向着门口看来。
    然后
    “嘶！这是什么鬼？”
    拜伦随即看清了“王子”的真容，不由目瞪口呆。
    上面是一颗硕大的鱼头，下面连着两条人腿，腿上还长满了腿毛。
    秘境中的所有人都在异化，“王子”是半人半鱼的猎奇形象倒是也在他意料之中。
    但【航海日志】随后从对方身上读取到的一个名字，却让拜伦瞳孔猛然一缩。
    萨兰特都铎！
    忍不住失声惊呼：
    “你不是东方大陆人吗？为什么也跟我母亲一样姓都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