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栀栀姐。”
    陈着冲着邓栀打个招呼，不过上车时又有点为难。
    正常应该坐副驾，但是副驾上又有点凌乱，散落着着衣服、手提包，还有一些好像是姨妈巾。
    可能很多女性司机都会是这样，不管外表多么时尚亮丽，但是车里就像个宝藏小屋。
    注意到陈着的视线在“小蝙蝠”上逗留了一下，邓栀心里啐了一口，假装没看见的说道：“你坐后面吧。”
    “好的。”
    等到陈着上了车，邓栀拨动方向盘，小车一个漂亮的漂移，缓缓驶离报业大厦。
    雨丝不知不觉中越下越大，在车窗上缓缓流下，犹如一层层滑动的油污，遮挡住外面氤氲生雾的世界。
    “这场雨下完以后，广州就正式入冬了。”
    邓栀先找個话题。
    “是啊，广州向来都是一场雨入冬的。”
    陈着说道，目光被邓栀耳朵上亮晶晶的耳环所吸引。
    车里的光线本就昏暗，碎钻耳环反射着对面的车灯，衬着邓栀光滑优雅的侧脸，在车厢里一明一暗的隐现，没来由的有种神秘浪漫的感觉。
    “陈着，我不是故意不答应你的邀请啊。”
    邓栀又详细解释一遍原因：“实在是最近报社太忙了，你是岭院的，不知道有没有学到金融股票市场的知识。”
    “教授有上过课。”
    陈着说道。
    “那教授有提过美国现在发生的次贷危机吗？”
    邓栀双手搭在方向盘上，一边开车一边说道：“就是房地产泡沫破碎掉以后，因为还不起银行贷款产生的经济危机，已经席卷全球了。”
    陈着没有打断，安静的听着。
    “现在的情况就是，不知道会对我们国家的金融市场造成多大震荡。”
    邓栀扭头看了一眼后排，尖尖下巴的又有一种圆润感。
    好像美女都是这样的，俞弦和宋时微的下巴也是有着迷人的弧线。
    “听过恋足癖恋奶癖的，我不会是恋下巴癖吧，这么变态的？”
    陈着心里正嘀咕着。
    就听到邓栀继续说道：“……所以，最近报社一直在讨论这件事，不管对我们的a股有多大影响，这些都会是社会热点问题。”
    陈着点点头，站在媒体的角度，如果金融危机不能影响国内金融市场，那说明我们经济发展非常坚挺；
    如果产生了影响，那就要分析理由和寻找应对措施。
    总之，两种可能都有很多内容可以挖掘。
    “栀栀姐是什么看法呢？”
    陈着好奇的问道。
    “我觉得……”
    邓栀注视着前方红绿灯，不太确定的说道：“应该能顶住冲击吧，就算有点影响也不会很大。现在可是国内金融市场最好的年代，6000多点的大盘最多跌回5000或者4000多。”
    邓栀说完以后，察觉到陈着沉默下来，于是抿嘴笑了笑：“怎么，你有不同的看法？”
    “嗯。”
    陈着认真的说道：“我觉得影响很大，很可能要跌穿大盘。”
    “哦？”
    邓栀开始并没把陈着的话当一回事，随口问道：“为什么呢？”
    “美元毕竟还是霸主地位，它受到重创，全世界货币市场不可能不受影响。”
    陈着先摆出一条理由，不过这也是很多经济学家挂在嘴边的内容，邓栀早就听过了，有些不置可否。
    “嗯……”
    所以，陈着深思片刻，反而不再讲那些正经的经济学理由，而是从人性上分析道：“美国就是个流氓，如果它自己国家的经济状况变差了，一定会拉着全世界跟着一起滑坡。”
    “因为大家都变差了，那么就相当于它没有变差。”
    陈着苦笑一声：“这样的结局，大概也是遭受经济崩盘的美国人，比较愿意看到的结果吧。”
    “你好像很不相信美国人啊。”
    邓栀还颇为纳闷：“但是你们岭院出国率一直都挺高的啊。”
    “那是他们的事，反正我一直都不相信美国人。”
    陈着叹了口气说道：“只可惜现在这个社会，尤其是在经济领域，差不多都快把华尔街奉为圭臬了，好像他们放个屁都是香的。”
    “伱这样一说我也有同感。”
    邓栀喟然说道：“去年我们国家有个商人以400万拍得和巴菲特共进午餐的机会，可以说全国都轰动了，我们杂志连续撰写了一周的通稿，好像这是了不得的举国幸事。”
    “很难理解，一顿饭就能让你变为商业天才吗？”
    邓栀摇摇头说道：“我挺鄙视这些追风逐利之徒的。”
    陈着脸色突然古怪起来，他小心的看了眼邓栀，假装不介意的说道：“也可能单纯就是为了炒作。”
    “那我也鄙视！”
    邓栀在这个大学生弟弟面前，难得吐露一下自己的心声。
    陈着不太自然的抖抖肩膀，感觉耳边好像有“咚咚咚”的声音，一仰头原来是雨滴撞击在头顶的车厢上面。
    好像牛皮小鼓在敲着，莫名的有种催眠节奏感。
    直到看见中大在雨中的轮廓越来越清晰，邓栀正要开车进去的时候，陈着才提醒道：“栀栀姐，不要去学校，在旁边的科技谷园区。”
    “科技谷？”
    邓栀愣了一下，她对那里并不陌生，也曾经采访过科技谷的一些公司，就是不知道现在过去做什么。
    “我们岭院的院长听说我创业这件事，特意拨出一间办公室租给我们。”
    陈着说明了一下。
    “原来是这样啊。”
    邓栀听了，突然有些感慨的说道：“这就是背靠大树好乘凉的优势啊，你可以说是中大的嫡系子弟，有什么好处校领导都会帮着申请。”
    “栀栀姐的那篇报道，也帮了我很多功劳。”
    陈着再次感谢：“至少让我可以扯虎皮做大旗。”
    邓栀莞尔一笑，没有说话，打着转向灯驶进科技谷园区。
    ……
    停好车以后，离着a栋办公室还有点距离。
    这时邓栀才发现，车里只有一把伞。
    “我直接跑回去就行。”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尴尬，陈着率先说道。
    “怎么？怕被你女朋友看到啊？”
    反倒是邓栀并不在意。
    在她心里，陈着只是个比自己小七八岁的弟弟而已。
    抛开这些不谈，邓栀这种强势性格的女性，不会找比自己年龄小的男生当恋人，因为他们太幼稚了，她们大概率要找那种比自己强大的成熟男人。
    “快过来吧！”
    邓栀撑开伞，不容置疑的对陈着说道。
    陈着这才走过去，不过他个子有点高，邓栀举了一会胳膊都有点酸了，索性直接把伞塞到陈着手里：“你来撑！”
    陈着笑着接过，两人并排走在雨中，雨滴“嘭嘭嘭”的击打在伞面上，邓栀穿的高跟鞋，也“哒哒哒”的踩在湿漉漉的地面上。
    昂首阔步，气场十足。
    尽管每一步踏出，都有水渍沾染到裤脚上，但她丝毫不在意，到处打量着科技谷园区的企业落户情况。
    “互联网门户网站、转基因生物研究、无线电技术通导……科技谷还真是藏龙卧虎，看来看去最没技术含量的就是雅思托福培训。”
    邓栀毫不客气的评价道。
    陈着心想唐俊财听到这句话估计会不高兴，因为他就在那个雅思托福培训机构里兼职。
    不过这也说明了，邓栀这人就是一门心思的想着工作，真好奇她大学时谈没谈过恋爱。
    那她男朋友是怎么忍受这种事业心旺盛又很强势的女生？
    不过这只是心里的小疑惑，陈着还是很尊重邓栀的，到了311办公室门口，立刻就招呼大家站起来迎接。
    “曾教授你之前见过，还有方箐、宁恋恋和庄梦诗。”
    “这是夏慧兰夏老师，宋晴和张广峰，栀栀姐你是第一次见。”
    “夏老师是曾教授的爱人，公司草创千头万绪，曾教授都把以前在国企工作、现在居家颐享天年的夏老师喊过来帮忙。”
    “宋晴和张广峰都是我恳请父母很久，他们才同意推荐过来的人才……”
    瞧瞧，这才叫介绍，面面俱到又给予尊重。
    其实夏慧兰、宋晴和张广峰情况根本不是所说的情况。
    但是那又怎么样呢？
    邓栀并不清楚啊。
    她在握手时不仅感谢夏慧兰帮助陈着这个弟弟，而且还对宋晴和张广峰说道：“陈叔叔和毛阿姨的水平我是知道的，他们推荐的人才，能力一定没问题的。”
    虽然夏慧兰三个人一直谦虚的说“不敢当不敢当”，但是心里一定会有被重视的自豪感。
    士为知己者死嘛，这也是洗脑的一种。
    介绍完毕以后，陈着和曾堃陪着邓栀进入里间的办公室，其他人继续在外面办公，颇有种“大人谈事情，小孩子别掺和”的感觉。
    曾堃早就接到信息泡好了茶水，粤东人就是这样，先饮茶再谈事。
    陈着把荡着清茶的瓷杯端过去，邓栀一只手接过，另一只手托在下面，姿势优雅的品了一口。
    放下茶杯，邓栀四处看了看。
    透过玻璃窗能瞧见高高的棕榈树叶，在雨中被洗涮的泛着幽幽碧光。
    虽然在屋里，似乎都能感觉到一丝清爽的凉意在心头荡漾，深吸一口气，仿佛还能闻到草木清香和泥土的芬芳。
    “这里的景致真是不错。”
    邓栀赞赏道：“这才过了多久，溯回科技就能拥有一套独立办公室，而且看大家的桌面摆放，好像都在这里上了很久的班一样。”
    曾堃推了推眼镜：“这些都是陈着自己搞下来的。”
    老曾和陈着在一起久了，似乎也学会了两句拍马屁。
    陈着笑了笑：“不是我一个人的功劳，栀栀姐……”
    “好了好了，别说我了。”
    邓栀摆摆手打断：“我开始可没有想到你能短时间内做到这一步，以后呢，你们有什么打算？”
    这就好像是自然而然的询问，不管谁看到溯回科技发展的这么快，都对公司以后的规划感兴趣。
    曾堃和陈着对视一眼，最后还是陈着把下一步计划说了出来。
    其实也很简单，就是扩大宣传和影响，吸引更多家长成为网站的付费会员。
    具体方法是通过广播、电视、还有继续在《羊城晚报》这类媒体介质上继续打广告，三个月内先在省内站稳脚跟。
    三个月后搞一件大噱头，把影响力扩大到全国乃至国外。
    至于是什么噱头，陈着没有说，实际上就连曾堃也不清楚。
    不过这已经足够邓栀惊讶的了，她没想到一个18岁年轻人的身体里，居然藏着这么大一个野心。
    并且，陈着还提出一个非常崭新的概念，叫“企业家ip”。
    “这些就是设想。”
    说完以后，陈着依然很低调：“理想和现实之间有着巨大的鸿沟，可能我想打造的出小龙女，结果是小笼包也说不定。”
    “什么叫企业家ip。”
    作为记者的敏感性，邓栀发出了这个疑问。
    “企业家”知道是什么意思，“ip”也知道是什么意思，但是合在一起就有点听不懂了。
    陈着想了一下，这个概念好像在2007年是有些过于提前了，因为这个时候都没有现成的例子可以列举。
    不过这样也好，反正我也打算做第一个吃螃蟹的人。
    “就是在企业的发展历程中，我会逐渐占据比企业和产品更重要的知名度。”
    陈着有点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比如说打造一个人设，创造一些冲突，再塑造一些故事……”
    虽然陈着尽可能讲得很清楚了，邓栀依然似懂非懂，毕竟没有任何可以借鉴的“前辈”。
    但是，她能够感觉这是一项很有革新意义的创业模式。
    “我会持续关注，并且拭目以待！”
    邓栀这种工作狂，好像发现了新大陆一样。
    接下来，三人又聊了一些关于国内其他在校大学生创业的经历，总之不管有没有背景，创业的过程都没有不耗费心思的。
    傍晚6点左右的时候，邓栀手机突然响了起来，她接通后应了几句，站起来说道：“好了我要回去了，办公室有突发事件要写稿子。”
    “还没吃饭呢！”
    陈着知道邓栀晚点要回去加班，但是本以为能吃顿饭呢。
    “赶不上了，再说今天听了你很多话，我觉得比吃饭有意义多了！”
    邓栀拿着伞就要离开，指不定在她这种人心里，闲聊吃饭就是纯属浪费时间。
    “等一等！”
    陈着眼看拦不住，赶紧说道：“栀栀姐，我那天买了盒化妆品……”
    “化妆品？”
    邓栀皱皱眉头，她一直只用一个牌子的化妆品，用了其他牌子皮肤容易过敏。
    正打算劝着陈着把化妆品送给别人，结果就看到陈着拎着雅诗兰黛的礼盒出来。
    “他怎么知道我一直用这个牌子的？”
    邓栀心里突然一跳。
    “栀栀姐，不收下就不准走了。”
    陈着一句话，彻底堵住了邓栀想要推脱的心思。
    邓栀盯着陈着看了片刻，发现这个弟弟不像是开玩笑的样子，再加上还有工作等着自己，她拎起化妆品礼盒就打伞冲进雨里。
    陈着赶紧在后面跟上，边走边说道：“栀栀姐，大a必然会被金融危机重创，但凡有一次向下波动，基本上就不可能再回升到原来的水平，你大可以坚持这个观点，错了我可以赔你。”
    “你赔我啥？”
    邓栀“噗嗤”笑了一声，有点找回这个弟弟小时候可可爱爱的感觉了。
    “赔……”
    陈着就是为了强调所说言论的准确性，还真没想好要赔什么东西，因为他知道自己一定是正确的。
    “先回去吧。”
    邓栀上车后轻踩油门，挥挥手说道：“下次我请你和你女朋友一起吃饭。”
    “好！”
    陈着答应道，心里却在想栀栀姐你可能不止请一次。
    ……
    银色宝马在雨中缓缓离开科技谷，驾驶座上的邓栀一边开着车，一边总结今天和陈着聊天时，那些比较新颖的概念。
    看到前面似乎有些堵车的征兆，邓栀下意识就把车载广播调到广州电台交通之声（fm105.2mhz），都没听几条关于堵车和车祸的信息，突然就跳出来一条广告：
    “找家教就来中大学习网！中大学习网是由中山大学陈着创立的中介服务平台，在这里能够随意挑选985学生来辅导您的孩子，让他们在短时间内尽快提高成绩，年费会员还能无理由更换家教！爸爸妈妈们还在等什么，找家教就来中大学习网！”
    直到听完这段广告，邓栀才反应过来这是陈着公司的广告。
    不过因为时限问题，这段广告念得很快，最后只有“中大陈着、中大学习网、家教网站”这几个词语刻在脑海里。
    尤其是那句“找家教就来中大学习网”，一段广告里被念了两遍，很有洗脑效果。
    还有特意强调的“中山大学陈着”，不知道这是否就是“企业家ip”人设打造的第一步。
    “也许能够亲眼目睹一家企业从开始到壮大的整个过程呢。”
    邓栀心里想着，作为一名习惯用笔和照片记录故事的从业人员，她都有点迫不及待看着“溯回科技”成为真正的大公司。
    “那样的话，我这盒雅诗兰黛倒是可以收下了。”
    邓栀虽然不知道化妆品的具体价格，但是根据以往的消费经验，这种礼盒装是不会便宜的。
    “想想办法再帮一帮这个弟弟吧。”
    邓栀思绪飘得有点远，完全没注意到同事发来的信息：
    邓编，下午的大a。
    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