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原呵呵道:“詹大人演的一手好戏,快和本官说说,莫要藏着掖着了。”
詹徽看着李原,突然咧嘴笑了。
这家伙,这是来钓鱼啊,这是和朱怀那小子学会了,真是活学活用啊!
昨晚朱雄英才钓了蒙古人的鱼,今天你李原也来钓本官了?
“呵呵,本官不知道李大人在说什么,这么晚了,我就不留李大人了,请!”
李原点头,道:“成,那本官就去其他人府邸告诉他们,说他朱公子爷爷是皇帝。”
詹徽呵呵道:“你说呗,反正死的不是本官。”
李原接着道:“本官那时候就说,是你詹徽詹部堂告诉本官的。”
“成了,不打扰詹部堂了,本官走了。”
“等等!”
詹徽脸色难看的拦住李原,怒道:“你究竟想做什么?!你疯了不成?”
“你告诉本官,你发现什么了?”
李原赶忙坐会到位置上,道:“詹大人早这样不就成了?”
“今天本官准备去给朱公子送道谢礼,却发现了前两日被皇上拿去的犀牛角匕首。”
“那玩意儿十分希有,礼部就收了一柄,也被老爷子拿去了。”
“这些事,咱礼部都清楚。”
“可那犀牛角匕首突然出现在朱公子的手上,而且朱公子还口口声声说他爷爷是殿阁的学士。”
“殿阁哪有什么老学士了现在?”
“那衙门现在就是培养年轻翰林的官衙,没有丝毫权力可言。”
“最可疑的是,他说他爷爷姓黄……哈哈,殿阁哪有姓黄的人?当时本官就察觉有些不对劲了,怕不是黄,而是皇吧?!”
詹徽听完,忙不迭道:“你可对朱公子说什么了?”
李原道:“本官也不是傻子,再说了,这些都是本官分析出来的,就算是真的,老爷子没说出为何让皇孙隐藏身份之前,本官也不会乱说的。”
“你说说!那朱公子究竟是谁?”
李原有些期待的看着詹徽,继续道:“还有,你们是不是都知道啦?”
詹徽沉默了许久,才看着李原道:“知道的人有多少,本官不甚清楚,但淮西勋贵肯定是知道的,老傅也是知晓的,余下还有谁知道,本官也说不上来!”
李原愣了愣,冷不丁道:“皇爷这是……故意的吗?”
詹徽点头:“有可能,皇爷他,在安排一些事情。”
话音落下。
李原眼眸闪烁,一屁股坐在太师椅上,半响都有些反应不过来。
现在一切确定之后,他依旧觉得实在太匪夷所思,依旧觉得实在太过于震撼!
嘶!
什么样的事情,需要皇孙隐藏身份!
天呐!
……
帖木儿汗国的野心昭然若揭。
夜晚的谨身殿灯火通透。
朱元璋批了一会儿奏疏,便将眼镜摘下,放到梨木桌子上,自顾自朝后靠在太师椅上。
他浑浊的双目缓缓闭上,右手缓缓的敲打着太师椅的横梁。
朱雄英给自己过建议,要将帖木儿汗国的使臣扣押下来,从他们嘴里撬出秘密。
朱元璋自然不能这么做。
一个国家的使臣,要是随意被扣押甚至杀害,极有可能牵出一场战争。
现在朱元璋对帖木儿汗国两眼一抹黑,尤其这群使臣还似有似无透露出,他们国家似乎在西方战斗力十分强大。
国朝现在到不是不能战争,主要一场硕大战争下来,对百姓的伤害太大。
不过现在,也是时候要将帖木尔汗国的使臣给放回去了。
但朱元璋依旧担心,担心他们会在折返的途中收集到许多大明的情报。
“什么时辰了?”
朱元璋闭目问旁边的郑和。
“回皇爷,更漏刚滴到酉时。”郑和小心翼翼的道。
酉时换算到后世来说,也就是晚上五点到七点。
朱元璋沉默了一会儿,才对郑和道:“央人出宫一趟,将徐辉祖叫来。”
“奴婢遵旨!”
更漏在一旁滴答滴答的走着,时间一点点流逝。
朱元璋靠在摇椅上,似乎有些睡着了。
不知什么时候,徐辉祖已经站在谨身殿上。
他也不敢去叨扰老爷子,只能默默的站在一旁。
没多时,轻微的鼾声结束。
朱元璋缓缓睁开眼眸,见徐辉祖毕恭毕敬的站在大殿,才笑着道:“徐家老大,你啥时候来的?咋不叫醒咱?”
徐辉祖心里忐忑。
老爷子突然唤自己来,他心里实在没底,也不知道朱元璋这么晚召见自己来做什么。
徐辉祖小心翼翼的道:“臣不敢叨扰皇爷休息,皇爷为大明殚精竭虑,也要注意适当休息啊!”
朱元璋洒然一笑:“你小子比你老爷子嘴巴会说。”
“当年你老子看咱批奏疏到深夜,还口口声声喊着年轻就要拼。”
提起徐达,朱元璋眼中带了几分唏嘘,“晃眼之间就过去这么久了,沧海一粟啊!”
徐辉祖老实站在大殿中间,心里更加忐忑。
朱元璋唏嘘完后,又看着徐辉祖道:“晚饭吃了么?”
徐辉祖忙道:“吃到一半,听到皇爷召见就来了。”
“成!”
朱元璋挥手对郑和道:“让尚膳监端一些酒菜过来。”
“徐老大,你就代你老子陪咱喝一顿。”
徐辉祖心跳加速,依旧毕恭毕敬的道:“臣遵旨。”
朱元璋笑着道:“你这小子没意思,没你爹那份直爽,咱又不吃你,你怕这么狠做什么?”
徐辉祖忙道:“君臣有别,辉祖是后辈,于公于私也要对皇爷恭恭敬敬的。”
朱元璋看他一眼,没说什么。
没多时,尚膳监将酒菜端上来。
朱元璋起身,捶着肿胀的腰口,自叹道:“老咯,不知道还有几年活头咯。”
徐辉祖赶紧道:“皇爷一定长命百岁!”
“扯淡!”
朱元璋笑笑,“都是人,长命百岁那不老妖怪啦?”
“来落座吧,不要客气,都是自家人。”
徐辉祖战战兢兢的回道:“遵旨!”
说着,他便半个屁股坐在酒桌前。
刚坐下,便赶紧给老爷子倒酒。朱元璋压着手:“成了,一小口就行,咱大孙子不让咱喝那么多酒,咱也就不多喝了。”
徐辉祖心里微微一颤,不过还是不动声色的道:“皇孙贤。”
如果以前老爷子说这话,徐辉祖或许不会多想什么,但现在,尤其当他知道老爷子口里的‘大孙’极有可能是朱雄英的时候,他心里还是莫名一颤。
朱元璋笑笑:“来,吃酒,你就莫客气了,年轻,多喝点,别学娘们扭扭捏捏,大口吃肉大口喝酒才是咱大明男人该干的事!”
徐辉祖点头,不过还是有些战战兢兢,无论呷酒还是吃菜,都十分拘谨。
“你小子。”朱元璋有些不高兴,“咱还能吃了你不成?你徐辉祖可不是没见过风浪的人,见到咱还这么惺惺作态干甚?大口吃大口喝!”
徐辉祖笑笑,“那皇爷……臣就不客气了。”
朱元璋笑着道:“这才对。”
酒水是烈酒,菜肴也不多,一盘烤鸡,一盘豆腐,还有一盘青菜和芹菜。
朱元璋有些踟躇,最后还是忍住吃烤鸡,转吃芹菜和青菜豆腐。
朱雄英给他写过,吃这些东西是对身体有好处的,烤鸡的油水太大,吃了不好。
徐辉祖吃的满嘴是油,渐渐也放下戒心了。朱元璋道:“有件事要你去办。”
徐辉祖夹着筷子的手顿时停止,急忙站起来。
朱元璋压着手:“坐下!不要大惊小怪的。”
徐辉祖赶紧又坐在凳子上。
“皇爷,啥……啥事?”
徐辉祖有些谨慎的问道。
朱元璋意味深长的道:“帖木儿汗国此行来咱大明朝贡,目的不简单呐!你从龙骧卫找几个可靠的人,带着军兵,将帖木儿汗国给护送出关。”
“记得,沿途不要过咱大明的州县,更不要经过军事重地。”
徐辉祖愣了愣,听到老爷子非但没针对徐家,居然还给徐家这么重要的任务,心里不免更加狐疑起来。
说实话,他越来越看不透老爷子究竟在做什么。
徐辉祖轻声道:“皇爷是觉得这群帖木儿汗国的使臣这次来咱大明是探明情报的?”
朱元璋点头:“嗯,所以这次送走他们的时候要格外小心。不过左右也不是啥大事,但该谨慎还是要谨慎。”徐辉祖一喜:“好!臣一定不负圣恩!”
朱元璋笑着道:“这才对,吃酒吃酒!”“咱好久没单独召见你们吃酒了。”
“政务忙,大明还有很多事等着咱去做。”
“哎!”
朱元璋轻声叹口气,“你爹要活着,咱也有个吐露心声的人,人老了,就喜欢找人唠叨。”
徐辉祖忙道:“皇爷不老,臣也喜欢听皇爷圣言教诲。”
“哈哈!”
朱元璋抬头笑着,继续呷口茶,将酒盅放下,意味深长的道:“你家老五那闺女,今年多大啦?”
徐辉祖倏地一愣,将夹菜的筷子恭敬的放下,回道:“回皇爷的话,我家五妹今年刚满十七。”
朱元璋唔了一声,自言自语道:“十七,唔,成!”
徐辉祖小心翼翼的看着闭目凝思的朱元璋,问道:“皇爷这是打算?”
朱元璋笑笑:“没什么打算,成了,吃饱了么?”
徐辉祖知道老爷子这是要撵人了,忙不迭道:“那臣告退了。”
朱元璋点头。
等徐辉祖走后,朱元璋继续坐在龙位上开始批奏疏。
望着徐辉祖的背影,朱元璋神色晦暗不明。
徐家五姑娘……徐妙锦。
老爷子似乎回想到朱雄英府邸,和一小女娃下棋的场景。
闺女聪慧的很。
指不定你老徐家置办书院的事,也是这闺女想出来的!
这么想着,朱元璋眼神突然露出一抹惊骇。
才十七啊,咱家大孙满打满算不过十八。
一对金童玉女,还都是咱大明的后起之秀,一样的聪明绝顶,一样的高屋建瓴!
要是能珠联璧合,这闺女以后对咱大孙说不得是个强大的助力。
当年虽然咱说后宫不得干政,可咱妹子不也给咱出了不少注意么?
老四和徐家的婚事,不就是咱妹子提出来的么?
想到往事,朱元璋突然咧嘴,当时似乎也是拉着徐达吃了一杯酒,就将老四和徐家的婚事给定下了。
朱元璋将手中奏疏放在桌子上,手指不断叩敲着案牍。
小闺女那么聪明,将来不知道会掀起什么样子的风雨出来。
要是忠于咱大孙,一定对咱大孙有莫大的助力。
可要骨子里想着她中山王府,那放在大孙旁边就是阻力!
朱元璋缓缓眯起眼睛,眼神中带着一抹狠辣。
大孙,咱不想让你伤心难过。咱也不知道留着这女娃将来会让大明的局势如何。
咱不得不防着!
朱元璋提起笔,缓缓的在题本上写着:“钦赐徐家五姑娘下嫁于孔府……”
写到一半,老爷子的手突然颤住了陆。
纵乾纲独断一辈子,老爷子现在还是踟躇了。
他怕朱怀。
他是皇帝,任何事他都能决断,包括徐妙锦的婚事!
可现在,他居然有些不敢下笔。
上一次朱雄英雨中淋了那么久,虽然那小子口口声声说他什么伞被风刮走了,什么男子汉大丈夫不该被感情羁绊。
扯淡!
你是我朱元璋的种,你啥尿性,咱看不出来?
算了!
老爷子没有提笔写下去,明天一早先去和大孙讲讲道理再决定!
…………
这一年,春二月中。
宁波港百舸争流,大明东南沿海的港口,熙熙攘攘,放眼望去,二桅、三桅大船林立。
港口上人群攒动,乌压压的一片,各种号子声不绝于耳。
明初是施行海禁,但所谓海禁,只是不得民间渔船进入沿海。
官船漕运还是能走。
三艘巨大的大明宝船,从东南福建泉州港开拨到宁波卫,再从宁波卫转进入内陆漕运,直通大明应天城!
这三艘宝船来自交趾,宝船上堆满坚硬的铁梨木和橡木。
“咳咳咳!”
从交趾运输的队伍中,传出一阵剧烈的咳嗽声。
“老马,这都多少天了,你还病恹恹的样子。”
“就在宁波卫就地休息,找个郎中看看病吧!”
“后面的护送你就莫去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