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章 琼斯先生的对角巷之旅
    七月的第一个周末晴空万里，阳光明媚地闪耀在黄百合、红色剪秋萝和蓝色的飞燕草上面。凯文斜挎着自己最好的恐龙包，抓着琼斯先生的手，和安东尼一起经过唱片店、二手书店和咖啡馆，来到了通向破釜酒吧的小岔路口。
    琼斯先生径直向着旁边的书店走去，看起来被玻璃窗户上的海报吸引了全部注意力。
    “爸爸，这边。”凯文拼命拽着他的袖子，“爸爸！”
    “《二十三种你应该掌握的西班牙菜肴》……真有意思，我或许应该学一学……”琼斯先生自言自语道。
    “爸爸！”
    “怎么了，凯文？今晚吃墨鱼饭怎么样？”
    行人从他们身旁经过，目光没有在琼斯父子身上多停留一秒。在伦敦这样的城市中，每分每秒都有小孩为了一辆玩具轿车或者游戏机纠缠他的父母。
    “琼斯先生！”安东尼说，一把将他拽进了破釜酒吧中。
    跌入店门后，琼斯先生晃了晃脑袋，惊诧地扭头看向门外熙熙攘攘的世界：“等等，刚才，哇……我的意思是，哇……”
    安东尼松开手：“对不起。”
    “亨利，你也需要带新生参观吗？”老板汤姆放下一只杯子，抬起头招呼道。狭窄而昏暗的破旧酒吧中，男巫女巫都停下交谈，看着浑身打扮格格不入的三人。角落里抽着长烟袋的人吧嗒了两声，哼哼着说：“麻瓜。”
    “差不多吧，总之我们要去对角巷。”安东尼说，感觉到凯文朝自己靠得更近了一些，低头对着他笑笑。
    “当然，你知道路。”汤姆说，移开目光，冲琼斯先生点了点头。琼斯先生整了整自己的领带，咳嗽一声，也点头致意。
    ……
    “记得开门墙砖的位置吗？”安东尼问凯文。
    “记得！”凯文高兴地说。他的爸爸正仔细环顾着荒凉的小后院，不放过每个垃圾桶之间的缝隙，仿佛想从中盯出一条秘密通道。
    安东尼笑道：“那伱试一试。你带着魔杖吗？”
    “带了，让我找找。”凯文说，拉开了自己的恐龙小挎包。他将一根黑色的魔杖从剑龙被拉链划开的脊背中拿了出来，走到围墙边上，念念有词地数了一会儿，用魔杖在上面敲了三下。
    没有反应。
    安东尼惊讶地蹲下来，陪着他又数了一次，依旧是那块墙砖。
    琼斯先生有些不安地说：“是因为我在这儿吗？麻瓜？它是不是不允许麻瓜进入？”
    “我从没听说过这样的规矩。”安东尼坚定地说，而凯文已经抢先又敲了三次。
    墙砖依旧毫无反应，就像他真的只是在敲一堵墙。
    “凯文？”安东尼这回发现端倪了，“我想你把魔杖拿反了。”
    凯文低头看了看：“哦，对。”他不好意思地对着安东尼和琼斯先生一笑，调转魔杖，郑重地重新敲了三下。
    砖抖动起来，对角巷向他们敞开大门。凯文紧紧拉着琼斯先生，迈了一大步，踏上对角巷鹅卵石铺成的蜿蜒道路。
    “爸爸，欢迎来到魔法世界。”凯文仰头说。
    他们路过摆满各种材质坩埚的坩埚店（“可折叠！锅怎么会可折叠呢？对了，你那只之前被用来煮汤了，需要再买一个吗？”），专门售卖猫头鹰的咿啦猫头鹰商店（“看看那些大鸟！”），出售各种高端羽毛笔和魔法羽毛笔的店铺（“真聪明，把羽毛笔店开在猫头鹰边上。”）以及在橱窗里摆着青蛙脑浆和河豚眼睛的魔药店（“哦……”）。
    凯文将琼斯先生从一个卖烤栗子的小摊位旁边拉开：“如果你想买点什么，你至少需要换巫师钱币！”
    “哦，没错，古灵阁。”琼斯先生说，对着小贩笑了笑。
    一个指甲又尖又长、皮包骨头的老女巫佝偻着身子从他们身旁快速走过，她从兜帽下面盯着琼斯先生的西装裤和皮鞋，嘟嘟囔囔地一直在念叨什么。
    琼斯先生和凯文似乎都没有听清她在说什么，但是安东尼听到了几个模模糊糊的关键词，类似于“泥巴种”“肮脏”“玷污”“发誓”，伴随着一些他闻所未闻的诅咒句式。
    “嘿，女士。”安东尼在她经过的时候拉住她，低声说，“这可不太友好。”
    女巫停下来扭过头，目光在安东尼的魔杖和他的格子衫之间转了个来回，声音嘶哑地说：“不要多管闲事。”
    安东尼说：“只是个提醒，这里有孩子。”他松开了女巫的瘦骨嶙峋的手腕，看到她衣袖下面有个发黄的东西一闪而过。
    亡灵魔法突然翻涌起来。安东尼微微闭了下眼睛，知道那是什么了——一串由人骨制成的手链。
    “抓着她，安东尼教授！”有人喊道。安东尼睁开眼睛，看到女巫神色一变，原地旋转起来预备幻影显形。
    而他因为实在不知道怎么抓住一团旋转的黑袍子，安东尼选择将自己的脚伸过去，把女巫绊了一跤。
    奥斯卡·威弗尔气喘吁吁地赶了过来，后面紧跟着另外一个傲罗打扮的人。
    他们将女巫按在地上，从她的身上搜出了她自己的魔杖、两根不知道从哪儿来的其他魔杖、顶端插着蜡烛的人手、装在玻璃瓶里不知什么魔药、一小袋珠宝首饰和一个鸽子肉馅饼。她的指甲在鹅卵石地面上挠出猫抓玻璃的声音，口中冒出一大股污言秽语。
    “呃，蛋黄酱鸽肉馅饼，糟糕的品味。”奥斯卡的傲罗同伴闻了闻馅饼，评论道。
    “谢谢你，安东尼教授。”奥斯卡说，“那真是……非常有用的方法。”
    “不用在意。她的手腕上好像还有些东西。”安东尼提醒道，“她怎么了？”
    奥斯卡皱眉小声说：“黑巫师，精神不太正常。”他看看四周，“我不能具体告诉你，安东尼教授，但是大概率涉及人命。”
    安东尼看了看女巫，她的兜帽已经被摘了下来，黑色的眼睛盯着他，苍老的脸上每条皱纹都充满了疯狂和怨恨，冲着他和奥斯卡的方向吐了口唾沫，落在两人脚前。
    奥斯卡漠然地耸耸肩，安东尼也将目光移开：“那我猜我还挺幸运的。我是说，她没有立刻抽出魔杖试图把街道炸了之类的。”
    “哦，不，不是不可饶恕咒。”奥斯卡说，接过同事递来的一大袋搜查出的物品，“她擅长制作黑魔法物品……或者贩卖，随便吧。总之大概是这样。再次感谢你的帮助，下次见。”
    他的同事已经先一步押着老妇人离开了，于是奥斯卡又和安东尼握了握手，也幻影显形了。
    这时琼斯先生才缓缓地说：“魔法世界，嗯？”
    ……
    古灵阁似乎也让琼斯先生感到有些局促和怀疑，但他只是一言不发地直着身子站在古灵阁中央，牢牢把凯文拉在自己身旁。安东尼是那个负责站在妖精面前的人。
    妖精表现得比安东尼上次来兑换钱币的时候恭敬一点点。不过这大概不是因为他们的妖精经理培养了员工服务意识，而是因为在安东尼说出“没有金库”的时候，琼斯先生拉着凯文走过来，毫不犹豫地对安东尼说：“给凯文开个金库，先存上二十加隆。”
    “您可能没有带那么多英镑现金。”安东尼委婉地提醒他。
    琼斯先生点点头，打开了自己的公文包：“但是我带了黄金。”他冲安东尼笑了笑，“我们一家都读了《魔法史》。”
    柜台后面的妖精说：“当然，明智的决定，先生。”
    “再换五十英镑的巫师钱币。”琼斯先生说。
    妖精的脸沉了下来，有些受冒犯地说：“我宁愿您称它为‘魔法钱币’。我们妖精铸造了它们，不是什么巫师。”不过他还是为他们兑换了钱币。
    走出古灵阁后，安东尼对琼斯先生说：“您没有必要在古灵阁存那么多加隆的。我没听说过他们有利息。”
    琼斯先生牵着凯文，后者正在将银币一枚枚塞进剑龙挎包里面：“是的，但是与此同时，魔法世界似乎也没有通货膨胀。”
    “这倒是真的。”安东尼承认道。
    ……
    从古灵阁出来后，安东尼带着琼斯父子二人去了丽痕书店。
    柜台后面的并不是与他相熟的那个店员，不过也是熟面孔。去年这个时候她还是实习生，经常被其他人指使着替安东尼找书，如今已经是正式员工了。
    她听到门口风铃响动，抬头朝他们看了眼，为安东尼的麻瓜打扮挑了挑眉，简单地点头当作打了招呼。
    “需要我帮忙吗？”她懒洋洋地问，趴在柜台上自己和自己下着巫师棋。
    安东尼意识到琼斯先生屏住了呼吸，回头疑惑地看了眼，发现他正一眨不眨地盯着那些会动的棋子。一枚士兵正在升变成骑士，嘀嘀咕咕地往身上套上另一套铠甲，其他黑棋棋子都在七嘴八舌指责她这是一步烂棋。
    店员猛地一拍桌子，坐了起来：“闭嘴！因为我就是不喜欢让黑棋赢！快点上马！”
    “不用，只是到处看看。”安东尼答道，领着身后二人向店内走，沿路介绍着书籍的摆放规律。
    “我看到你们已经买了《魔法史》，就像名字说的那样，它就是霍格沃茨魔法史的教材了，而且已经很多年没换了。《标准咒语》，一年级通常用的是一级，也很久没换了，但是我们不用急着买，一会儿可以去二手书架那边看看。这边是仓库，我有的时候会来翻他们积压落灰的书，不过那是因为我已经是常客了……哦。”
    安东尼推开半掩的仓库门，想让琼斯父子看一眼，但是仓库已经和他几周前过来时见到的不一样了。一箱箱书之间被清理出了一块空地，原本摆着旧书和废纸的地方现在被数十张照片占据着，大大小小的都有。有的已经装在了相框里面，有的还只是悬挂在那里。
    一个英俊的男人在照片上亲热地冲着推开门的安东尼、凯文和琼斯先生眨着蓝眼睛，露出自己白得闪闪发光的牙，波浪般的金发上是一顶丁香色的帽子。
    “哎呀。”凯文小声说，“他是谁？”
    “吉德罗·洛哈特，一个畅销书作家。”安东尼说，努力找到合理的猜测，“可能丽痕打算为销量最好的前一百名书颁奖什么的，所以才印了这么多照片。”
    “他写了什么？”琼斯先生好奇地问，“《时间简史》的巫师版本？”（注1）
    “有一整个系列的书籍，讲他怎么环游世界，和世界上各种魔法生物打交道的。不过我想销量最好的应该还是《教你清除家庭害虫》那本，我有个朋友是他的忠实粉丝，已经快把那本书背下来了。”
    “家庭害虫。”琼斯先生重复道，“有意思。”
    他们小心翼翼地把仓库门关上了。被几十张一模一样的脸盯着不是什么美好的体验，不管那张脸有多好看。
    ……
    从丽痕走出去的时候，不论是安东尼还是琼斯父子的包中都少了一些硬币，多了一些书。
    安东尼在二手区看到了几本严肃的黑魔法书籍，而且完全不明白它们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凯文在神奇动物区域买到了一整套介绍火龙的书籍——安东尼提醒自己问问海格愿不愿意将没被诺伯烧掉的一小部分转手卖出——而琼斯先生买了《与母夜叉一起度假》。
    外面的阳光过于宜人了，安东尼忍不住提议去福斯科吃冰淇凌，顿时获得了两票赞成票。他一边介绍着那些绝对不要试图尝试的口味，一边直直和几个打量他们麻瓜穿着服饰的行人对视。
    大部分人都扭过脸或者低下头，不过也有些小贩会凑上来，询问这些初来乍到的麻瓜是否需要“护身符的庇护”或者“精美的魔法茶壶，会主动在茶泡好的时候为您倒茶”。
    琼斯先生被一只会唱歌的胡椒研磨罐吸引了。
    “真有意思！”他说，着迷地看着研磨罐旋转着落下黑胡椒粉末。
    那个将自己遮得严严实实的小贩低声说：“好眼光，先生，这可是我这儿数一数二好的东西。它唱得越高，粉磨得就越细。还有这里，看到这个小口了吗？如果你把其他辅料丢进去……比如柠檬干之类的，它还可以唱出多个声部……”
    “太奇妙了！”琼斯先生说，看起来已经动心了。
    这时他们身后有个声音无奈地说：“蒙顿格斯——”
    “亚瑟？”安东尼猜测道，转过身看着面前男人的红发，以及与几个韦斯莱有些相似的面容。
    “你是……”亚瑟·韦斯莱犹豫了一下，打量着安东尼完美无缺的麻瓜装束，“亨利！你肯定是亨利！”
    他几步抢上来，热情地摇了摇安东尼的手，同时另一只手目标明确地揪住了那个小贩的前襟。
    “我们稍后再聊，亨利。”韦斯莱先生说，对着小贩说，“交出来。”
    “亚瑟，看在我们是老交情的份上。”那个被称作蒙顿格斯的小贩说。
    “不，蒙顿格斯，你知道部里最近在做什么。你今天算是正好被我撞上了。”亚瑟说，看着蒙顿格斯痛苦地将自己衣服中的东西挨个掏出来，每拿出一件都像是从他身上剜下一块肉。
    亚瑟和安东尼解释道：“就像你知道的那样，我们禁止对麻瓜制造的东西施法，也禁止将这些魔法物品卖给麻瓜。”他看着蒙顿格斯皱了皱眉，“我知道你还有。”
    蒙顿格斯又拿出了几个鼻烟盒，亚瑟一碰到它们，它们就狠狠地咬了他一口。
    “噢！”亚瑟·韦斯莱叫道，把它们拔了下来。鼻烟盒里奇怪的粉末散了一地，韦斯莱先生和安东尼不约而同地抽出魔杖将它们清理掉。
    而蒙顿格斯已经借着这个机会幻影显形了。
    “我真的挺喜欢那个胡椒研磨罐的。”琼斯先生遗憾地说。
    注1：如果有人好奇的话，斯蒂芬·霍金的《时间简史》在1992年7月2日打破了英国的出版记录，当时这本书已经在非小说类畅销榜上保持了三年半的时间，以22种语言售出超过三百万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