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2章 金钱鼠尾，数典忘祖
    满清军营这边，被收拢回来的鞑子兵正在归属建制。因此，营地内到处都是一堆一堆的鞑子兵。
    虽然孔有德、刘良佐他们都不在，但是自有他们的手下头目在整队顺话。
    “你们到底是想干什么？是想要当逃兵吗？这天下都是大清的天下，你们能逃到哪去？”
    “大清早有逃人法，一旦抓住，后果就很严重。”
    “只是天上掉了几块石头而已，才砸死了几个人，你们就要跑？难道你们死人还见的少了吗？还怕这点死人？”
    “再有下一次，就不会这么好商量了。王爷说了，军有军规，敢逃跑者，轻则军棍，重者斩首，绝不饶恕！”
    “……”
    虽然这些鞑子头目都在训话，并且说得很凶，但是底下站着的那些鞑子兵却没几个露出害怕的意思。
    他们当然知道，天上的石头掉下来一次，砸死的人确实比他们以前在战场上杀的人都少多了，但是关键的问题是，天上的石头掉下来，就不知道会砸到谁。而不是像战场上一样，明刀明枪，知道自己处于什么情况。
    时刻担心天上的石头掉下来会砸到自己，这种恐惧感一直存在，这就不是死几个人的问题，而是自己会不会死的问题。
    不过好在天上掉石头之后，会隔好几天才会再掉石头，并且只有晚上会掉石头，所以如今至少能喘口气，看看情况再说。
    他们正在想着呢，忽然之间，周边就响起了惨叫声。
    就见好多个方阵的人群，呼啦一下就散开了。不用看清情况，他们下意识的就知道，那些发出惨叫声的人，肯定是被天上的石头砸到了。
    果然，人群散开之后，就看到地上死了一些人，大都是脑袋或者肩膀被砸爆的。还有没死的那些，大概是砸到了手臂位置，更是恐怖，在痛苦哀嚎着，估计过段时间之后才会死。
    于是，有的人立刻又开始逃命，而有的人抬头看天，却没发现什么特别的地方。真要说的话，也就是天上好像有几個黑点正在飘走，也不知道那是不是和天上掉石头有关。
    军营中，大白天的天上掉石头，这对鞑子的士气是一个非常大的打击。
    就连那些刚才还在训话的鞑子头目，都有好多人逃到了人少的地方去了。并且很多人一直抬头看着天上，就怕下一刻就有石头从自己的头顶掉下来。
    不用说，鞑子的军营变得又混乱起来。也有人立刻往江边那边跑，去禀告情况。
    而在江边，孔有德指着长江上的郑家船队，给刘良佐说道：“你说郑家的船队为什么就不去扬州府呢？要是这样的话，我们就有借口，至少可以去镇江，离开这个鬼地方。”
    刚才明明郑家船队是一直逆流而上的。结果忽然又改了，靠向靖江县去了。
    刘良佐仔细看了下，然后回答孔有德道：“不会是崇祯帝已经到了靖江县了吧？”
    孔有德一听，眉头一皱问道：“你的意思是说，崇祯帝领军会从靖江县渡江过来？”
    说完之后，他觉得这种可能性似乎很大。毕竟这里江面不宽，而且江阴这地方又那么邪，还会天上掉石头，如今自己军队的军心士气也不高。
    这么一想，他觉得事态严重了，便对刘良佐说道：“如果崇祯帝在我们的眼皮底下领军过来的话，这个责任我们担不起，必须要拦住明君过江才行。”
    “这样，我们把兵力按营分开距离扎营，一边防着明军渡江，一边也能把恐慌控制在个别营地内，先应付着，等南京那边的消息。你看如何？”
    他们正在说着呢，就听到身后传来急促的马蹄声。
    于是，几个人便都转头看去。就见他们的手下一脸惊慌的匆匆赶来。
    只是那么一看，他们心中就咯噔了一下，就知道不是什么好消息。
    不过一时半会之间，他们也想不起来会有什么坏消息。
    那骑还没靠近，就在那大喊道：“王爷不好了，天上又掉石头了，王爷不好了，天上又掉石头了……”
    孔有德听到这话，顿时大惊失色。
    这大白天的，怎么可能天上又掉石头！之前的时候，不是一直只有晚上才会掉石头吗？
    他都能想象，现在的军营中会是个什么情况？
    不用说，又是一个头有两个大了。
    看到报信的军卒在面前停下，孔有德便急忙问道：“可有看清，天上为什么掉石头？”
    晚上的时候，天黑看不清，可如今是大白天，那总应该能看到什么吧？
    报信的军卒听了，便连忙回答道：“看不清什么，就好像是天上有几个黑点，也不知道是不是和天上掉石头有关？”
    孔有德等人一听这话，便立刻抬头向天上看去。
    此时的天色非常不错，是个晴天来的，他们找了一会之后，忽然刘良佐指着天上大声说道：“看，那里好像有几个黑点。”
    孔有德听到他这话，连忙顺着他的手指，抬头看去，果然看到很高的空中，似乎有几个黑点。
    但是飞的确实太高了，真看不清那是什么，到底和天上掉石头有没有什么关系？
    但是有一点，他也看出来了，就是那黑点的下方，似乎就是军营所在。
    于，他便连忙说道：“上马，回营地！”
    然后他自己先翻身上马，立刻驱马前行回营地。
    才走了一小道路，忽然之间，孔有德就听到“梆”的一声弓弦响。
    作为一个久经沙场的老将，在听到弓弦的第一时间，他便立刻做了一个闪避的动作。
    然后他就看到自己的马头，中了一箭，顿时，战马嗷嚎中便往前倒去。
    事实上，可不只是一声弓弦响，而是十来声。
    “梆梆梆……”
    孔有德被射落马下，在他身后的刘良佐，则被射中了肩膀。除了他们之外，还有好几个，或人或马被射中。顿时，人仰马翻的，乱成一团。
    弓弦声还在继续响起，箭支射出的“嗖嗖”声下，这些鞑子连续都有人被射中。
    不过这些鞑子是孔有德和刘良佐等人的亲卫，装备都是一等一的不说，而且身手也相当敏捷，虽然遭到了伏击，但那些没有被射中的人却立刻作出了反应。
    就见他们纷纷下马，一边以马作为掩护，或者抽出盾牌去护卫他们的主将，一边也开始抽弓搭箭反击。
    但是，他们毕竟是被伏击的，虽然及时做出了应对，但是伤亡却在快速增加。
    这种情况持续了好一会之后，他们的反击才稳了起来。
    不用说，伏击孔有德他们的，自然是阎应元了。他仗着自己熟悉这边的地形，找了个伏击点伏击。
    不过虽然他的手下也都会射箭，但是箭术明显没有他好。在最初几轮的射箭中，只有二十来个鞑子死伤，还剩下三十来个鞑子，已经稳住了阵势，人数反而比他们多。
    估计再过一会之后，很可能鞑子会取得优势。
    于是，他便立刻命令自己的家丁道：“射马！”
    说话的同时，他也不求去射中鞑子了，而是转而射暂时无人看管的马匹。
    马的目标够大，十来个人转而攻击鞑子的战马。一时之间，那些战马便都挨了箭支，或者逃跑，或者哀嚎倒地。鞑子这边，看到这情况反而愣了一下，因为一般这种情况下，谁也不会去射战马，毕竟胜利的一方是可以缴获昂贵的战马。
    孔有德只是从马上摔了下来，并无大碍，此时观察了之后便立刻命令他的手下，一边用弓箭压制，一边开始进攻。
    因为他看出来了，伏击他的那些人，身穿便衣，大概就是江阴城里的人，人数不多。
    几个鞑子手持长盾，掩护着身后的鞑子兵慢慢前进，虽有地形高低起伏不定，却也很少露出空隙。能明显看出，他们互相之间的配合很是默契，一看就知道这是战场上练出来的。
    要真的是普通人的话，遇到这阵势，估计就没辙了，但是阎应元可不是普通人。
    就见他拿着弓箭一直等着，瞅到一个空隙便一箭射了过去，每一箭都能射中他想要射的目标。
    不过要是没有空隙的话，他也没辙。毕竟虽然他是神箭手，射的准，射得远，但是对面毕竟有盾牌，还有盔甲。
    眼看着进攻的鞑子越来越近，阎应元便果断下令撤退，立刻骑马跑了。
    有鞑子想去追，却被点击军营那边情况的孔有德给喊住了。
    他们迅速清点了一下情况，发现被射死了六个，射伤了十四个。最麻烦的是，没受伤的马匹，就只有十来骑了。
    看着那些受伤的战马，孔有德比看到受伤的刘良佐还要心痛：真的是败家子，不知道战马有多宝贵！
    于是，他便对刘良佐说道：“本王先回去，剩下的人由你带着，回头本王让人来接伱们。”
    刘良佐穿着盔甲，虽然被射中了手臂，但是并不深，因此他的亲卫已经帮他拔出来箭支并且进行包扎。
    此时他听到孔有德的话，只能回答道：“没问题。王爷先走，这里有我。”
    孔有德也不跟他客气，直接上马，带着剩下的十来骑，立刻往军营那边飞驰而去。
    然而让他万万没想到的是，他才刚开始提速，就见刚才逃跑的那些江阴人竟然拐了个弯，又堵到了他的前头。
    见此情况下，孔有德也不废话，立刻拔刀在手，刀指那些江阴人。他们可是正规军，尸山血海中杀出来的，岂会怕这些只躲在城里的江阴人。
    他的亲卫见了，也都做了战斗准备。每个人的脸上，都是无所畏惧之色。
    然而，让他们没想到的是，对面有一人，站在地上并没有上马，看到他们冲过去，非但不逃跑，反而又是抽弓搭箭，“梆梆梆”地射箭起来。
    孔有德一见，顿时便吃了一惊，失声道：“连珠箭！”
    弓箭手能射出连珠箭，需要极快的手速，不是普通的弓箭手能做得到的。
    孔有德等人，心知这个弓箭手厉害，便都准备格挡或者躲避，结果却没想到，对方并没有射他们人，而是又射他们的马。
    战马的目标实在太大，一射一个准。一时之间，包括孔有德等人在内，顿时又人仰马翻，倒了好几个。
    其他人一见，不敢再冲，连忙勒住马，退回到孔有德等人的身边作掩护。
    最让他们气愤的是，在这种情况下，那些骑在马上的江阴人，竟然都在大声叫好。就好像他们不是来做生死搏杀，反而是当看戏的看客而已。
    于是，孔有德手下的神箭手，便也开始射箭还击。
    但是很明显，他们的箭术，还是差对面那人一些。这个距离之下，射过去的箭，都被对方拨拉开了。
    孔有德看到这一幕，也不得不佩服：这个人是真的厉害！
    见对面也不进攻，僵持之下，他便大声向对面喊道：“这位好汉，只要你肯归顺大清，本王就保你一个副将，不要浪费了你的才能，如何？”
    阎应元听到他这话，便冷笑一声，大声回应道：“江阴士民，三百年来食毛践土，深戴国恩，不忍望风降附。应元是大明典史，深知大义所在，绝不服事二君。你和建虏有血仇，孙中丞对你有知遇之恩，可你却忘记血仇，转而侍奉仇敌，又害死孙中丞，金钱鼠尾，数典忘祖，还有何面目劝我效法你这无耻之辈？”
    孔有德作为进攻江阴的主帅，阎应元当然是对他有过了解的。
    他所指的孙中丞，就是指当初的登莱巡抚孙元化。当时孙元化收留了走投无路的孔有德，并且以孔有德他们组建新军，训练新式火器，还特意从濠镜澳高薪聘请了佛郎机人当教官。
    结果没想到，孔有德去支援辽东战事的路上反叛，还挟持了孙元化，大闹山东。最终，他虽然没有杀孙元化，投降了满清，但是孙元化也因为他这事被腰斩。
    此时，孔有德听到这人是江阴典史叫什么应元的，便立刻知道了这人的身份，阎应元。不过此时，他听到阎应元的话，又勾起了对他来说，很是遥远的回忆，脸色红白了一下，然后恼羞成怒道：“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等会本王的手下闻讯赶来，你就算有再好的箭术也难逃被抓！”
    阎应元听到这话，却是冷笑一声回答道：“你以为我会怕吗？”
    孔有德听到他的话，便知道此人顽冥不灵，肯定是不会投降的。直接进攻的话，他又忌惮阎应元的本事，因此就只能先等着他的手下闻讯赶来，到那时再收拾阎应元。
    于是，双方就这么僵持着。
    然而并没有过多久，忽然隐约间有声音传了过来。
    “杀啊……”
    这个声音越来越大，似乎是有无数人的喊声汇聚而成的。
    阎应元一听就知道，这该是苟文雄领着太平军将士和江阴的民壮，向鞑子大营那边发起了进攻。
    他相信如果时机不对的话，苟文雄肯定不会发起进攻的，如今听到这声势浩大的进攻，那就说明肯定是有机会。
    于是，他便露出了笑容。
    和他相反的是，孔有德一听到这动静，便立刻大惊失色。
    他又不是傻子，听到这动静，他就立刻明白了，为什么这个阎应元会主动进攻他，缠着他，不就是为了他不能回大营那边！
    一开始他有点想不明白，只是江阴的百姓而已，躲在城内就已经了不得了，还能有胆向他的军队发起进攻？
    这非常不合理！
    转念一想，他忽然脸色苍白，转头看了一下长江方向，如果说，崇祯帝所领的军队其实已经渡江，那此时听到的喊杀声就合情合理了！
    想起刚才得报说，军营那边又被天上的落石砸了。他都能想象得出来，他的军营那边如今是什么情况！突然之间，又遭到崇祯帝所领的军队进攻，而他和刘良佐等人又不在，结果可想而知。
    “杀啊……”
    听着那喊杀声，他便试图想冲回大营去。
    但是，他这边一动，阎应元那边便严阵以待。要想过阎应元这一关，绝对是一件非常难得事情。
    孔有德见此情况，当即长叹一声，然后上马调转马头，直接往西方跑了，并不去大营那边。
    阎应元一见，他想追赶，却也要过孔有德留下的那些没马的护卫这一关。
    于是，他便只好看着孔有德快马离去。
    不过没关系，阎应元知道刘良佐还在这边，没有马，不可能跑得掉。于是，他便领着手下去找刘良佐了。
    而在鞑子大营这边，被赵大牛的大型无人机砸了两回之后，营地的鞑子顿时崩溃了。苟文雄便领着他的骑军，还有几百过河的步兵营将士作为前锋，后面跟着江阴的青壮，拿着扁担锄头，镰刀长矛之类，向鞑子大营发起了冲锋。
    在他们的后面，还有江阴的妇孺拿着树枝在扫地，扬起无数的尘土。咋一看，都不知道有多少人马杀到。
    这一战，结果便已注定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