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农夫见了这不同俗流的男子,当即眼前一亮,暗赞一声,道好俊的小伙儿,只是不知又要把多少的大姑娘小媳妇儿给迷得神魂颠倒了,城里的那些个贵族夫人们可是最喜欢这样的小白脸了,嘿嘿。
不过若是叫他知晓正是这面上望去不同俗流的男子,方才还心安理得的昧了他的车钱的话,定是要仰天高呼“瞎了我的眼!”
只是紧接着他又笑不出来了,车箱前沿的位子本就不大,年轻男子这一屁股坐下去,半点儿也不客气,将他挤得半边臀部都悬了空,差点儿没有摔到地上去。
更何况这人还害得自家差点儿就惊了马,所幸那匹拉车的老马性子温顺,这才没有整出祸端来。
农夫脸色发黑,气恼道:“你是谁人?哪个让你坐上来了?下去,下去。”说着,他便拿屁股挤了过去,欲要将对方挤下车去,好抢回自家的宝座。
可惜的是农夫呼哧呼哧的挤了半天,旁坐的年轻人愣是不曾移动分毫,对方的屁股仿佛就在车上生了根似的。
农夫不信邪,他伸手就要去推搡对方。
兰斯洛特端坐车上,落地生根,任由农夫如何推搡,他就是不动,只听他笑吟吟道:“我只是个过路的旅人,想着向你打听些事儿罢了,你也别推了,坐一下你又少不了块肉去。”末了,他心中道兰某人可都在你这车上坐了一整天了,也不多这一下吧。
农夫不耐烦道:“快走,快走,我还要把车子给赶回家去呢,你别在这里碍事了。”
兰斯洛特笑道:“此言差矣,你我二人能够在此时此地相识交谈,那可不知是攒了几辈子的缘分才换来的,从你不知道的几辈子以前看了我的那第一眼开始,这因就已经种下了,只不过是今日方才结果罢了,这份因缘得之不易,你可得要好好珍惜才是啊。”
“珍惜你个大头鬼,什么乱七八糟的,老子哪有那个闲功夫同你扯蛋,快点给老子滚到一边儿去,信不信老子抽你。”农夫听得头大,顿时破口大骂道。
兰斯洛特道:“算了,算了,我走就是了,何必动怒呢。”说着,他手一撑车沿,便就跳下地来,漫不经意道:“那家死的是第几个了?”
农夫想都没想,脱口而出道:“第六个了。”话刚出口他便意识到自家漏嘴,只见他脸色一变,怒道:“该死,你小子套我的话。”
兰斯洛特笑道:“这些都是细枝末节,不用去在意,前头死的那五个都是这村子里的么?”
农夫道:“这年头,兵荒马乱的,哪处不死人?”说着,只见他叹了口气,道:“前头死的那五个人都是别的村庄的,我们这方圆几百里内近十几年尚算是太平,所以这突然的连死好几人就显得有些扎眼了。”
“更何况那死的清一色全都是些个如似玉,还没有嫁人的大姑娘,头天还好好的,隔天人就没了,找到时早就是冷冰冰的了,闹得大家伙人心惶惶,害怕的不行。有姑娘的人家每日里都过得心惊胆颤的,生怕一个不留神自家姑娘就没了。”
“好些人家都带着姑娘逃到城里去了,不过照我看来城里也不见得安稳,只怕早晚也是要出事儿的。”
这时,只见他压低了声音,道:“听说那些姑娘们死状诡异,大家都在传那是被魔鬼给诅咒了。”说着,他有小心翼翼地朝两旁瞄了瞄,确定四周无有异状,无有那隔墙之耳,不由得松了口气,不耐道:“好了,好了,我知道的就这么多,全都给你说了,你小子不要再来烦我了,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得儿,驾!”
话说完,农夫不给兰斯洛特有那开口的机会,生怕此人纠缠不休,平白耽误了自家的时间,他手上缰绳一抖,发声示意,驾着马车驶进村子里去了。
马车走了,转入村中不见,兰斯洛特一手捂着口鼻,一手扇开车轮卷起的烟尘,心下里好生鄙夷了那名农夫一番,呸!真是有眼不识泰山,兰某人与你说话那是你十八代祖宗修来的福分,竟敢对某家这般态度恶劣,管叫尔生个孩儿没屁.眼儿,娶个婆娘喜当爹。
旋即兰斯洛特又叹息了一声,方今天下,各国纷乱由来已久,诸国间交相征伐,欲壑难填,贵族们醉生梦死,民众们则水深火热,礼义早早崩坏,廉耻又何足挂怀。身在人间,却胜似地狱,人在此世,却恍如春秋。
兰斯洛特感慨一番,便就把这农夫给抛到一边去了,这世风日下,人性冷漠至斯,实是再平常不过了。
都说穷山恶水出刁民,如今整个世道都穷恶,似这般的刁民那是遍地开,满眼皆是。兰斯洛特早已是见惯了的,无甚稀奇,并没必要放在心上。
他见道旁田边有几株应秋而绽的野,便就弯腰探身,随手采了来,拿在手里,拢成一小束,而后便举步往那土坡上行去。
兰斯洛特一边行走,一边思忖,暗道这世间当真有那劳什子“魔鬼的诅咒”么?他本是满心怀疑,不予相信,但是自从见识过了那头独角兽的神奇之后便也不甚确定了。
在他想来,兴许这又是什么怪物作祟吧,但是他觉得最有可能的应当还是人为。
兰斯洛特的好奇心自是不小,比之老卡特那也是不遑多让,别看面上如何,内里原本就是俗人一个,即落俗流,又如何能够免俗呢?
此回,他兰某人正值路过此地,好巧不巧偏生遇上这等“魔鬼咒怨”的诡事,自然是要去探寻个究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