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六娘月子里吃得好睡得好,脸颊丰润,白里透红,气色颇佳:“祖母今晚去参加岁末宴,感觉如何?”
薛老夫人一开始还有些矜持矫情:“岁末宴里有一堆县令和王府属官,推杯换盏言笑无忌。还有几个女官,竟单独坐了一席,也一样喝酒说笑,闹哄哄的,不成体统。”
“郡主就是年少任性,胡闹妄为。也就南阳郡有这等奇景了。”
薛六娘可太了解自己祖母了,闻言也不恼,笑盈盈地接了话茬:“郡主雄才大略目光高远,现在所做的事,都是积极努力地让百姓们过上好日子。尤其是我们女子,在郡主治下也能一展所长,出门当差做事,和男子们一样建功立业。有何不妥?”
薛老夫人撇撇嘴,还是嘴硬:“世情风俗如此,哪里是一朝一夕就能改得了的。不说别的,家境富裕的才有余力供儿子读书,能让姑娘家读书识字的少之又少。”
“正因如此,叶县女子书院才极其重要。”薛六娘坐直了身子,目中绽放出坚定的光芒:“在那里,平民百姓家的女儿可以免费读书,可以和官员富商家的姑娘做同窗。读书能令人启智明理,女子不是生来愚笨,只要有读书的机会,也能像男子一样有才学有见识。”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我要追随郡主,做点燃火种之人。”
“请祖母成全孙女的一番心愿。”
薛老夫人不吭声了,半晌才道:“你已经决意要去女子书院做夫子了,连刚生的孩子都舍得下,我一个老婆子同不同意的,有什么要紧。你现在是陈家媳妇,我哪里还管得了你。”
薛六娘握住薛老夫人的手:“祖母一手将我养大,最是疼我。如果没有祖母的应允首肯,我哪能安心。祖母,你就应了我吧!”
薛老夫人不怎么情愿地轻哼一声:“罢了罢了,你想去就去。到时候吃不了苦头,可别在我面前哭哭啼啼的诉苦。”
总算是退让松口了。
薛六娘心花怒放,将头靠在薛老夫人的肩膀上,亲昵地蹭来蹭去。
薛老夫人口中嫌弃得很:“都是生了孩子做了娘亲的人了,还像个孩童似的撒娇,也不害臊。”手却诚实得很,将自家孙女搂得紧紧的。
薛六娘偷偷笑了。
薛老夫人忽然咳嗽一声,低声道:“今晚在宴会上,我听说女官们都有吏部的正式官身文书。李颖和崔文秀都是正八品女官,明年你去书院,好歹也该和她们一样,从八品官做起。九品官职有些低了。”
薛六娘失笑:“女子书院是李山长建起来的,崔夫子这两年兢兢业业当差勤勉。我还得等几个月才能去当差,凭什么去了就和她们平级?再者,九品官职也很好了。相公日后考中进士进官场,也得从微末小官做起。我一出家宅就是九品女官,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反正,你以后不能比李颖和崔文秀差了。”薛老夫人嘀咕着,想了想又悄声道:“对了,以后书院还缺人的话,你就向郡主推荐你刚过门的七弟妹。”
薛六娘:“……”
薛六娘哭笑不得,敷衍地点头应了。
姜韶华和崔渡定亲后,薛老夫人就火速地为薛林定了亲事,两个月前孙媳就过了门。
这个七弟妹,也是望族闺秀出身,读过几年书,不过,才学算不得出众,性情也柔顺。
薛老夫人疼爱薛林,对孙媳赵氏爱屋及乌,也格外喜爱。眼见着南阳郡女官都有正式官身品级领俸禄,这就替孙媳操心上了。
……
薛老夫人一把年岁了,却是个急脾气。一旦动了这个心思,接下来的新年,便时常带着孙媳赵氏在姜韶华面前露面。张口就是“我这个孙媳也是自少读书才学出众”“别的不说做女夫子是绰绰有余了”,就差没直说郡主你给我孙媳也安排个差事了。
姜韶华笑而不语。
陈瑾瑜忍了两回,到了第三回实在忍不住了,笑眯眯地应了回去:“要去叶县女子书院做夫子,就得长期住在叶县,夫妻要分居两地。大嫂生了孩子,才去当差。七少奶奶才过门两个月,便是老夫人舍得,薛七郎也舍不得呢!”
脸皮薄的赵氏羞红了脸,不敢吭声,心里连连哀叹。
自己什么斤两自己最清楚。她哪有出远门去当差做事的能耐。瞧瞧眼前的陈舍人,性情泼辣嘴皮子麻溜反应迅捷,和陈舍人一比,她也就配端茶送水了。
薛老夫人被噎了一回,脸上有些讪讪。偏偏姜韶华也不出声解围,只得自己找台阶下了:“呵呵,我就随口说笑,哪里舍得让孙媳出远门在外奔波辛苦。”
姜韶华微微一笑:“人各有志,不宜强求。”
叶县女子书院的夫子,也不是谁都能做的。赵氏性情腼腆,说话细声细气的,根本不适合做夫子。
薛老夫人讨了个没趣,还是不肯走,硬是等到薛六娘做完月子。然后将薛六娘和孩子一同带去了荆州府。
姚氏舍不得孙女,又抢不过薛老夫人,眼睁睁地看着孙女被抱上马车离去,吧嗒吧嗒掉眼泪。
陈瑾瑜心疼自家亲娘,安慰道:“嫂子回薛府住几个月就会去书院,到时候囡囡就送到博望县了。以后囡囡日日在你眼前,保准有你看烦的那一天。”
姚氏立刻瞪女儿一眼:“说什么浑话!我巴不得孩子永远都在我眼前,怎么会有看烦的一日。倒是你,少在我眼前晃悠,惹得我头疼心口疼。”
陈瑾瑜:“……”
……
府中琐碎小事,不值一提。
转眼间,便过了上元节。
姜韶华过了十六岁生辰后,在王府里实在闲不住了,先送崔渡去田庄,顺便探望正在养伤的崔望。
在田庄里小住几日后,姜韶华便去了亲卫营。
进了亲卫营,便听到练武场里传来一阵喧闹声。
щшш_ an_ c o
姜韶华皱了皱眉,上前一瞧,却见有许多亲卫围成一团。场中有两个壮实的汉子,扭打成一团。